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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親疏有別

皇帝態度非常堅決。

畢竟在大明朝,要拿下一個官員動刑審問,並不需要拿到非常確鑿的證據,大明朝的廠衛、詔獄制度決定,案子不但可以明著來,也可以走「特殊流程」。

張延齡突然道︰「陛下,臣認為您應該再考慮一下。」

在場的文武大臣一個出來反對的都沒有,居然是張延齡自己出來反對?

朱祐樘皺眉道︰「莫非你有更好的見地?」

張延齡急忙道︰「臣只是覺得,此事還是應該多听听諸位閣老部堂、還有諸位臣僚的意見,他們把臣從山東大老遠催回到京師,讓此事冒著泄露風聲為代價,現在連鐵證都沒有,就直接以詔獄拿下法辦,會不會……」

原來他不是有更好的建議,而只是朝文臣耀武揚威。

你張延齡真是……

「夠了!」朱祐樘都快無語了,他一臉怒不可遏的模樣,喝止道,「先前朕說的話,你是一句沒听到心里去是吧?」

「呵呵。」

張延齡被皇帝如此質問,居然還在得意發笑。

張延齡是什麼腦子。

他不清楚自己在朝中的定位?

若皇帝說什麼,他都照做,那他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的外戚?

那他跟一個講規矩听指揮的文臣有什麼區別?

听皇帝的不再去張牙舞爪,從短時間看能讓皇帝的臉色好看一點,但長遠來說,皇帝還怎麼信任你,以後繼續把事交給你,還怎麼繼續用你來制衡朝臣?

所以張延齡明知現在繼續讓那些文臣下不來台,會帶來一些反噬,但還是樂此不疲。

就在于此。

我囂張,我毒舌,我放肆,那才是皇帝眼中所信任的我。

「那諸位臣僚,真是抱歉了,不是我不想束手就擒讓陛下追究我跟人火並殺人,道理你們也都听到,此案不得不查。」張延齡沒完沒了,就在朱祐樘礙于面子要發作之前,張延齡轉身道,「陛下,臣請纓負責調查和處理此案,還望陛下恩準。」

朱祐樘提起的一口氣緩緩落下。

總算不用在朝堂上治小舅子的罪。

他也找到台階下,點頭道︰「河工的算總、清查之事,朕本來就交給你,若此案不由你來,還有誰會比你更為熟悉?諸位卿家,沒意見吧?」

先前朱祐樘還在指責張延齡朝那些文臣張牙舞爪耀武揚威,但一轉眼,皇帝問話的腔調,分明也是帶著挑釁的意味。

怪不了朱祐樘。

誰讓朱祐樘心里解氣程度跟張延齡一樣呢?

朕執意用外戚,你們不停說這外戚怎麼怎麼壞,不斷參劾,之前朝堂上更是對朕的用人說三道四。

現在讓你們知道,原來這外戚不僅會撒潑耍渾,他也是能真正做事的。

他查出這麼大的案子,你們行嗎?

在場的文臣,一個個則好像吃了黃蓮。

要是真被張延齡把案子查清楚,追回幾十萬兩銀子的賊贓,還把幕後元凶給揪出來,皇帝還不把張延齡捧到天上去?別說是查案過程中跟要犯火拼殺人,就算張延齡真的走到大街上隨便去殺個人誣陷是涉案的,這些大臣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連先前對張延齡指責甚深的屠滽都沒話說。

張延齡道︰「屠尚書,您之前不是認為大明朝怎麼怎麼樣,我張延齡怎樣怎樣的,你現在不出來發表一點意見?」

屠滽斜眼瞅了張延齡一眼,全當沒听到。

朱祐樘早就習慣了小舅子的言辭犀利,此時也就全當沒听到這話,他神色堅定道︰「既如此,那此案完全交給建昌伯了。」

「臣遵旨。」張延齡馬上領命。

「另外,之前朕派去隨你往山東的兵士,也就暫且不收回,仍舊留在你身邊行保護之責。」朱祐樘考慮很深,作出安排。

徐溥道︰「陛下,這怕是不合適。」

朱祐樘道︰「朕知道徐閣老的擔憂,但朕也不得不考慮此案牽連甚大,幕後元凶會對建昌伯不利,朕不希望建昌伯在查清此案之前遭遇不測,同時也是增派人手能幫他做事,有何不妥嗎?」

理據充分。

徐溥有苦難言。

讓一個外戚在京師內掌兵,不多,可能也就幾百人的樣子,還是會對京師的安全造成一定影響。

可問題是,正如皇帝所言,張延齡查的案子太過于凶險,不多派人保護,真被人暗害,那案子不就很可能石沉大海?

顯然皇帝是不會擔心自己小舅子掌不掌兵的問題。

再或者皇帝認為,張延齡帶個幾百人在京師里也出不了什麼事。

「此事就這麼定了吧。」朱祐樘也懶得跟大臣商議,他難得有如此堅定的時候。

「臣多謝陛諒,臣一定會盡快查清此案,不辜負陛下的期望。」張延齡道。

朱祐樘點頭道︰「你也要加緊辦案,此事已經張揚開,幕後之人也必定知曉,江南的小金庫趕緊清查,免得被人轉移走,更要順藤把元凶一並找出來,最近你也少到市井去,免得將自己置身于險地,朕能提醒你的也就這麼多。」

皇帝特別叮囑,讓張延齡查案的同時,盡可能不要外出亂走,就算有人保護,也架不住被人盯著。

「臣遵旨。」張延齡應允。

朱祐樘道︰「朕還有些話,想私下里跟你說,建昌伯……你之後……跟徐閣老一起到乾清宮,朕再對你們說清楚。」

本來朱祐樘只是想單獨召見張延齡,或許想到文臣那邊也不能太薄待,帶個徐溥一起到乾清宮,也算是制衡的一種方式。

「那林元甫和徐杰二人……」張延齡提醒。

「既然你都查出,此案幕後主謀另有其人,那此二人暫時就先放還,但並不代表他們無罪。他們對于山東地方上的情況頗為知悉,還可以協助你查案,讓他們跟壽寧侯、永康長公主駙馬先到文華殿等,朕跟你交待清楚後你與他們一同出宮便是。」

「再者你需要誰相助,直接跟朕說便可!」

「退朝吧。」

朱祐樘甚至都沒心情听別的事。

這次的朝議耗時非常長,已臨近中午,眾大臣趕緊行禮恭送。

在朱祐樘出大殿之後,張延齡笑著對徐溥道︰「徐閣老,咱一起往乾清宮去?」

徐溥看了看周圍盯過來無數雙眼楮,瞬間感覺到首輔不好當,但他還是面色沉重點了點頭,與張延齡同出大殿。

……

……

「哇……」

在張延齡和徐溥一走之後,大殿內瞬間一片喧嘩。

事情轉折之快,張延齡手段之高明,讓他們目不暇接,到最後連個出來爭的人都沒有,好像滿朝大臣都怕了張延齡一樣。

幾個文臣的翹楚朝後也聚在一起。

「賓之,你是不是早就料到這一點?」徐瓊先過去問詢李東陽。

在文臣看來,李東陽可算是閣部之中最有頭腦的,甚至連徐溥可能都不如李東陽謀略高,如今想來,可能是李東陽提前嗅出風聲,所以才提醒眾文臣不要跟張延齡正面相斗。

李東陽搖頭道︰「有些事,恐怕陛下提前都不知,我等從何知曉?」

「哈哈,諸位臣僚不要生氣,本侯這個弟弟就是這麼能言善道,要不本侯先替他跟諸位說聲抱歉?」

就在此時,張鶴齡那囂張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

連李東陽等人都不由皺眉側目看過去。

張延齡之前已經很囂張,沒想到還有個比張延齡更囂張的人。

只是張延齡是那種讓人有勁使不出的囂張,而這個純粹是在那抽風,對文臣毫無威脅。

一旁的崔元瞬間感覺到自己被文臣杯葛,他作為讀書人,可不想被人歸到張家兄弟陣營里,但奈何文臣也從未給他機會,現在也就跟著張延齡才有一點出頭的苗頭。

此時他趕緊拉了拉張鶴齡的衣袖,意思是別再說下去,免得引戰。

「諸位,請先回吧。」李東陽做了最後總結。

屠滽面色漆黑道︰「就這麼任由他們亂來?」

幾人又都看著屠滽。

你先前爭得是很凶,但又怎樣?

你一個吏部尚書,算是外臣之首了,但在皇帝眼里就是不如一個外戚,原因還不顯而易見嗎?

誰讓那幾十萬兩虧空的大案不是你查出來的呢?

誰讓你是領俸祿的不是給朝廷送錢的呢?

皇帝沒當面斥責你倚老賣老已算是不錯的,現在你還想怎樣?

李東陽道︰「一切,還是等他把案子查完再說,如今多說無益。」

李東陽算是把事看得很透徹。

如今現在說破大天,皇帝也不可能去治張延齡的罪,若張延齡查了半天最後雷聲大雨點小甚至是不了了之,那還是可以繼續拿這件事參劾張延齡的。

要是張延齡真的把幾十萬兩髒銀找回來,那還是認清現狀早點罷手,免得自取其辱。

眾大臣盡管不是很樂意,但還是點頭的點頭,沉默的沉默,三五成群離開了奉天殿。

……

……

乾清宮內。

朱祐樘本還想對張延齡耳提面命一番,順帶問點朝堂上不方便問的事,但發現把徐溥找來,有些話就真就不好說。

小舅子和內閣首輔,還是親疏有別。

朱祐樘最想知道的,就是張延齡到底查到哪一步。

皇帝明白,張延齡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朝堂上很難去指責誰是幕後元凶。

但私下里問問進展,總還是可以的。

張延齡則顯得很理解聖意,恭敬道︰「陛下,江贛和湖廣等地藩地眾多,包藏禍心者也不在少數,若是可以借此警示其本分為臣之道,也不失為一件善事。」

徐溥听了這話不由皺眉。

朝堂上的張延齡是張牙舞爪,差點要把朝堂翻過來,但私下里張延齡卻顯得很穩重,提的建議也可說是一針見血。

朱祐樘先是點了點頭,隨即意識到冷落了徐溥,問道︰「徐閣老,你怎麼看?」

徐溥還能怎樣?

他無奈拱手道︰「老臣附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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