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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一條道走到黑

張鶴齡感覺到自己的身心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再一次拂袖而去。

他在回去的路上,就想好了各種開月兌的理由。

甚至已經在心中預演面聖時如何解釋。

「老二得了失心瘋,我可不能跟他一起瘋,大不了在姐夫面前將他的丑事全抖露出來,可不能被他連累吃虧!」

張鶴齡心中有了一些自信。

但想到了自己的家產,突然又覺得一陣心痛︰「我的房子!我的地!我的金銀珠寶!我的牲口……」

……

……

徽商商會。

眾商賈正聚攏在一起,焦急等待鹽行那邊的消息。

等了半天之後,一名年輕掌櫃從外進來,臉上帶著擔憂之色。

「江當家的,事態如何?」一群人都圍攏上來。

這個江當家的,正是徐夫人的得力干將,之前徐夫人安排要買歌舞姬送給張延齡,所用的便是他。

此人一臉精明,屬于那種會辦事也會來事的,且年輕英俊,在徽商年輕人中屬于絕對的佼佼者。

江當家的嘆道︰「宋掌櫃的他們已經被抬回來,打得很嚴重,宋掌櫃被打掉了三顆牙,胳膊上還挨了一刀,不過好在沒有生命之虞。」

在場極大徽商當家人听聞之後,怒從心起。

宋承運怒道︰「張氏外戚真是喪心病狂,敢用兵器!?此乃皇城禁地天子腳下,無法無天了他們……」

在場有不少人表示贊同的。

只有徐夫人用怪異的目光打量宋承運一眼。

若說以往都是張延齡挑事,這次可是他們挑事在先,打砸同行鹽商欺行霸市是他們徽商干出來的。

張延齡怎麼看也像是被迫還擊。

「趕緊告知官府,再讓幾位勛貴給他施壓,就不信他們兄弟還敢亂來!」人群中有人提議。

現在徽商比之前更硬氣,或許是覺得之前被張延齡牽著鼻子走太被動,現在跟他們利益相關的還有張懋等貴冑,所以他們理所當然覺得那些勛貴收了他們的好處,此時會與他們休戚與共。

江當家搖頭道︰「今天的事,並非是建昌伯所為,或者說……他沒有親自出手。」

「江當家的你這是何意?」

在場的人都覺得不解。

現在跟他們徽商有過節的,似乎只有張延齡,誰還會這麼痛恨他們,還有能力調動官府的力量砸他們的鹽行?

徐夫人走過來道︰「說清楚,何人所為。」

江當家道︰「以宋掌櫃所言,乃一名不過五六歲的稚子,口氣很大上來就要以二十文買一千斤鹽,不賣給他還口出狂言要打砸,宋掌櫃只當是哪家的瘋孩子,找人轟出門口。」

「誰知他帶來的人直接便動手……後來以五城兵馬司的人說,行凶的乃是宮廷侍衛……而那稚子稱孤道寡,或為……當朝太子。」

若說之前在場之人還在義憤填膺準備讓張延齡好看,此時他們一個個全都面無血色。

跟太子互毆,不管事因何而起,他們的罪行就足夠誅九族的。

剛才還在叫囂要讓張延齡好看的宋承運,直接頭腦一昏往後傾倒,好在被人給扶住。

「宋掌櫃,宋掌櫃……」

旁邊的人七手八腳去扶。

那鹽行名義上是徽商的,但其實就是宋家開的,連掌櫃和打手都是他們宋家的人,現在出了事肯定由宋家首當其沖。

徐夫人怒道︰「怕什麼!?」

眾人本來都已經心慌意亂,听到徐夫人的話,一個個都苦著臉望著徐夫人。

徐夫人冷笑道︰「太子足不出宮,定然是張家兄弟在背後煽風點火,好他個張延齡,知道明著跟我們作對定被人參劾沒他好果子吃,居然連太子他都想利用,不過他這也是自尋死路!」

林隆生走過來道︰「徐大家,現在他是否自尋死路與我等無關……是我們……」

「哼哼!朝中跟鹽引生意有牽扯的權貴有多少?張家兄弟動人錢財便如殺人父母,之前正好沒有把柄對他們兄弟出手,現在他這是自己挖坑往里面跳!」

「你們一個個自詡精明,卻連個初出茅廬的國舅都對付不了,人家稍一出手你們就怕成這樣?」

「我這就讓人跟朝中人透露風聲,管保把這件事鬧到滿城風雨,之前你們還不是擔心張延齡手段毒辣勝負難料嗎?現在可以明說,他張延齡完了!」

徐夫人振奮軍心的話果然管用。

在場的人琢磨了一下,似乎真是這麼回事。

張延齡挑唆太子在民間跟商賈互毆,危及到太子安全,皇帝再護短豈會輕饒?

話是這麼說……但他們作為出手跟太子互毆的,恐怕下場也不比張延齡好到哪去。

之前還是穩操勝券,怎麼現在就成了魚死網破同歸于盡了呢?

「馬上找人,去跟朝中有關系的言官通氣,就不信朝中這麼多人參劾,他們兄弟還能抽身事外!大不了玉石俱焚!」徐夫人也發了狠。

是張延齡把他們給逼的。

現在他們退無可退,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

……

皇宮。

內閣值房。

四閣老本來以為當天風平浪靜,沒什麼大事,卻是在下午有新奏疏送來,在他們將奏疏傳閱之後,眉宇之色非常嚴肅。

張延齡挑唆太子于市井跟商賈互毆!!

不止一份參劾的奏疏,有十幾份之多,從都督府、五城兵馬司,到吏科、戶科、刑科,差不多張延齡已經把整個京師的言官都給得罪。

「消停沒兩天,果然還是原形畢露。」

劉健說出如此評價時,言語之間隱約有欣慰之色。

旁邊的謝遷只是笑了笑沒說話,之前跟張延齡宿怨最深的李東陽也選擇了沉默,徐溥則只是點點頭也沒發表多余看法。

這叫吃一塹長一智。

若這種參劾的節奏,換做是半年前,他們根本不用考慮其中的因由,只等上報上去,讓朱祐樘知道兩個小舅子有多胡作非為,再等皇帝去護短就行了。

但現在……

明明心中已經確定張延齡是在劫難逃,但總還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里面。

「賓之,你覺得該怎麼做?」劉健見在場之人都沒表示,不由望著李東陽。

李東陽一臉嚴肅道︰「當奏報陛下。」

劉健點頭。

現在能懲罰張延齡的,或許只有朱祐樘。

以往是沒機會,或者說皇帝護短,但現在張延齡挑唆太子去跟人打架,危害到太子的性命,皇帝也能置之不理?

那皇帝的心是有多大?

……

……

在四閣臣商議之後,一起從內閣值房出來。

他們準備去乾清宮請求面聖。

當然他們也想明白,只將奏疏呈遞給,不發表太多意見,免得被皇帝以為是他們在針對張延齡。

卻是他們尚未走過乾清門,就被聞訊而來的蕭敬擋住去路。

「幾位閣老,這是要作何?」蕭敬先是恭敬行禮,才笑著問道。

徐溥道︰「乃有一件重要之事,請求面聖。」

蕭敬苦笑道︰「諸位閣老也不是不清楚,非朝會時要入見,非要有陛下的旨意不可,是何等大事要讓諸位如此著急非要今天就說,而不等明日朝會呢?」

「乃是……」

劉健當即便要把張延齡挑唆太子跟人打架的事說出來。

卻是蕭敬又搶先一步打斷劉健的話道︰「劉閣老,您要說的事呢,其實陛下未必不知。」

「嗯?」

不但是劉健,連旁邊幾位都用不解的目光望著蕭敬。

蕭敬嘆道︰「幾位是想說太子在宮外發生的事情吧?其實陛下早就知曉,還知曉此事跟建昌伯有關!」

知道你還阻攔?

劉健有些生氣。

在他印象中,蕭敬可是跟朝中儒官走在一道的,為何現在有意在設檻找麻煩?

「但諸位可知其中的前因後果?比如說,太子好端端的為何要去鹽行,跟賣鹽的打起來?還有,為何區區鹽商都能把都督府的人給驚動?就算是建昌伯閑的沒事做,要捅這麼大的簍子,諸位認為他有何必要?」

蕭敬連串的問題,還真把眼前這幾位給問住。

他們現在只知道一個結果就要跑去上奏給皇帝施壓,但其實他們連前因後果都不了解。

這大概就是文臣的通病,或者說到他們今時今日地位所形成的思維慣性,只在意結果而不在意過程。

「幾位閣老若是不清不楚,咱家便奉勸一句請回,幾位還是回去搞清楚,即便覺得是誰做得不對,也先把奏疏給整理好,明日朝會上將事提出來不遲!若諸位真要進去的話,可真就是讓咱家為難了!」

蕭敬的話看起來是在為張延齡開月兌,但所言句句在理。

這幾位閣臣都挑不出毛病。

劉健有些沖動,正要繼續據理力爭,被老成持重的徐溥搶先一步道︰「如蕭公公所言,我等回去之後詳加細查,明日朝會再說。」

徐溥作為首輔,發現這件事有蹊蹺,他馬上叫停。

這也是為了防止用力過猛,再跟以往那樣適得其反。

……

……

乾清宮。

蕭敬目送四閣臣遠去之後,回來跟朱祐樘通稟。

在朱祐樘面前,還跪著個正在瑟瑟發抖的劉瑾。

陪同太子出宮,結果太子幾時走的他都不知道,回來後直接被侍衛給拎到了乾清宮來問話,劉瑾怕得渾身都在發顫。

「他們走了?」朱祐樘冷聲問了一句。

蕭敬小心翼翼回道︰「是的,幾位閣老都走了。」

朱祐樘道︰「這些人可真是的,剛得知一點對國舅不利的消息,連細查都不查,便隨大流跑來找朕說理,難道朕有那麼昏聵每次都需要借助他們的上奏才知宮外事?」

蕭敬听出皇帝言語中對文臣的不滿,他不敢隨便接茬。

「你這奴才,太子到底為何要去生事,還不說嗎?」朱祐樘厲聲喝問。

劉瑾雖然別的本事沒有,卻是有一股傻勁。

明明知道自己很可能被亂棍打死,但還是死咬著牙硬撐,愣說是自己的過錯導致了太子遇到危險。

「是奴婢該死,一切都是奴婢的錯,奴婢沒有照看好太子殿下,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劉瑾到現在還不松口。

朱祐樘很生氣,但他還真沒去發作,皺眉道︰「那你說,太子為何要去賣官鹽的地方?」

「太子殿下一直跟兩位國舅爺共乘,至于他們半路說了什麼……奴婢一無所知,後來馬車就停在鹽鋪門口,太子殿下招呼奴婢進去……說是要買鹽。」劉瑾終于還是把過程說出來。

「買鹽?」

朱祐樘皺眉。

劉瑾戰戰兢兢道︰「正是買鹽,太子問過鹽價,掌櫃說是三十文一斤,可太子非要以二十文一斤買,還說要買一千斤,掌櫃當即便罵太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去鬧事,還讓人把奴婢和太子轟出來,奴婢可一直都護在太子殿前的……」

「砰!」

朱祐樘突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把旁邊侍立的蕭敬和李榮等人嚇了一跳。

他們心里都在琢磨,鹽價三十文一斤,你非要二十文一斤去買,這不是明擺著鬧事?人家鹽行的掌櫃也沒說錯呀。

就在眾人以為朱祐樘是在氣憤張延齡令太子犯險時,但听朱祐樘怒道︰「果然又是這群人,欺辱朕的百姓還不止,現在還欺辱到太子頭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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