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小時後。
嚓——!
伴隨著一道驚雷,滂沱大雨傾盆而下,夜色暗淡,天地陷入一片昏沉。
天邊雨雲層流之上,有一只彩翼青鳥振翅極飛,在它寬廣厚實的脊背上,一襲素紗蘭裙的女媧正毫無形象地橫身側臥著。
這位執掌八荒的萬乘之尊此刻正以手托腮,烏雲長發散落修長美頸,蓮藕般的玉腿交疊上翹,伴隨她無聲哼唱的曲調,十根象牙般白女敕無瑕的腳趾肆無忌憚地俏皮舞動著。
然而面對這樣一幅玉體橫陳的美人春睡圖景,盤坐在青鳥二哈背上的鄭氣卻是眸光呆滯,神色木然。
他知道,對面這個年邁的10後(今年為始皇歷2242年)女人就是仗著面具天賦無限降低存在感的便利,這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地在自己這個20後男孩面前展露出她那不知道郁積了多少年的少女心性。
原本這也不算什麼,畢竟身居高位的成年女人稍微有點變態的癖好簡直再正常不過了,只要不是像隔壁米稀宗那樣沒事就整個大的,一切就都還好商量。
但沒有辦法,鄭氣不想暴露自己【心】修天賦的秘密,此時周圍一片漆黑,他也只能裝坐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坐在原地。
過了一會兒,鄭氣起身來到邊緣,看著下方的厚重雲層苦笑道︰「陛下,下面的風雨太大了,我實在看不清楚道路,咱們恐怕只能等到明天天亮之後才能找到應龍部了。」
「沒關系,你盡可以慢慢找,孤王並不著急,反正二哈可以在空中盤旋幾天不用休息,今晚咱們可以在他背上過夜。」女媧擺了擺手,聲音里滿是漫不經心。
听到女媧開口回話,鄭氣猜測對方那不知名的頭痛病癥應該減輕了些,于是壯著膽子試探問道︰「陛下,既然左右沒什麼事情,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問題?」女媧緩緩坐起身來,無聲地伸了個懶腰,「嗯∼問吧。」
「好。」鄭氣目光沉凝,「今天早上,那些襲擊我和我同學的魚婦……是不是陛下安排的?」
「沒錯,是我讓亂羽部做的。」
見對方毫不遲疑地點頭承認,鄭氣忍不住微微皺起眉頭︰「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咯咯咯……」
銀鈴般的笑聲響起,女媧忽然瞬移般出現在了鄭氣面前,巧笑嫣然間把她的一只縴縴玉手按在了鄭氣的脖頸之上。
「你問這個,就不怕孤王殺你滅口嗎?」
鄭氣微笑搖頭︰「如果陛下真要滅我的口,此刻在這里的早就是一具尸體了。」
「哼。」
嘴上發出一聲冷哼,女媧面具後的俏臉卻同樣露出了一絲微笑︰「那我倒要反問問你——在你看來,我會是那種存心想要你和你朋友命的人嗎?」
「這……」鄭氣略微思索,嘆氣道,「應該不是。」
「好啊!你居然敢遲疑!」
按在鄭氣脖子上的手掌頓時收緊。
鄭氣︰「???」
這是什麼見鬼的家暴既視感?
「咳……咳咳!」
咳嗽聲接連不斷,強烈的窒息感把鄭氣憋得臉色發紫,直到他覺得自己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才陡然間感到脖頸一松。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鄭氣隱隱間感覺那只小手在離開自己脖子的一瞬間還有些心疼地揉了揉上面的掐痕。
「古怪的女人。」
心里默默吐了句槽,鄭氣費力地轉了轉脖子。
「陛下,我相信是一回事,但你派人襲擊我們又是另一回事,我和我的同學為此都受了不輕的傷,我想要個解釋並不過分吧?」
「你受傷了!?」女媧的語氣陡然拔生了幾個音階。
她的人影驟然消失,緊接著鄭氣就感覺到自己後背心髒處的位置強行闖進了一股蘊含著無盡生機的勃勃暖流。
「的確,雖然皮膚上的傷口已經愈合了,但內里肌肉的細微損傷還是可以看出一點端倪……」
隨著女媧喃喃自語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鄭氣只覺後心處的暖流驟然暴漲成了長江大河,一股無比溫和的生命力從頭到腳灌滿了自己的身體。
少頃,女媧撤手,身形重新出現在了鄭氣身前,語氣略帶責備問道︰「為什麼幾只魚婦就能傷到你們?」
「拜托。」鄭氣無奈苦笑,「陛下,我才只是個剛入門的D級超凡者,我的同學也差不多,你找來的十幾只魚婦里面可是有一只B級的啊!我們沒出人命就已經是萬幸了好吧?」
女媧默然。
先前她因為被「未來」設計挑釁,這才安排了亂羽部的人趁郎猛不在的時候去襲擊李霽月,為的就是讓對方在鄭氣面前暴露身份。
為此,她還特意安排了一只B級魚婦,就是吃定了現在的鄭氣光靠自己無法搞定,「未來」一定會在關鍵時刻出手相幫。
然而,現在听鄭氣話里的意思……
「你是說,這些魚婦都是你和同學出手解決的……沒有其她人出手?」
「是啊,有問題嗎?」
听出女媧語氣里的疑惑不似作偽,鄭氣心中頓時便猜到了一些東西。
「陛下,你……是不是認識霽月?」
「霽•月?」听到這莫名親密的稱呼,女媧面具後的小嘴微微一撇,「不認識!」
「不認識?」鄭氣皺眉。
「不應該啊!女媧和雪兒沒有交集,而霽月和她又都有「媧皇骨」,派來襲擊我們的怪物還是專吃少女的魚婦,這明顯是針對霽月布的局啊?
可是……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女媧應該也沒有必要否認她做過的事了吧?」
種種猜測在腦海中擠作一團亂麻,鄭氣甩了甩頭將思緒清空,這時對面的女媧也從鄭氣等人這一群D級超凡者居然能夠逆殺B級魚婦的震驚中恢復歸來,兩人相對無言。
好半晌,鄭氣剛要開口說話,卻見女媧忽然渾身一震,雙手再度顫抖握拳,緊接著整個人緩緩坐倒在了地上。
「這是?她的頭痛又發作了?」
見狀,鄭氣無奈嘆了口氣,把原本即將問出口的有關錄取通知書,三角金丹,以及小闢邪逗勇的事情暫時壓了下來,準備等到對方的痛楚結束之後再來詢問……
————
同一時間,應龍部村寨內。
嘩啦——
隨著一道破水而出的聲音響起,戴勁的大臉探出了水潭表面。
頭暈眼花的胖子腳步虛浮著被隨從攙扶上岸,早就等在岸邊的皮秀之忙不迭遞上毛巾,焦急問道︰「胖子,結果怎麼樣?」
「唉……」
戴勁點了點頭,又緩緩搖頭︰「我的確在河里發現了第四個線索,但這個線索卻推翻了我之前的那個猜測——應龍族長應該不是自殺的。」
「那怎麼辦!?」皮秀之一臉崩潰地想要抓自己的頭發,發現沒有,于是順手抓起了胖子的頭發,「胖子啊,咱們沒有時間了!如果明天傍晚之前查不出真相,那應龍鱗可就要跟他們族長一起陪葬了啊!」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
沒有理會禿子的動作,胖子也是一臉崩潰地苦笑著︰「可這不是沒有辦法嘛。」
說起來胖子兩人也是倒霉,本來憑李教授和應龍部族長的關系,他們只需要遞上信物就能把應龍鱗帶走了……
可誰知老天爺就是這麼湊巧,偏生他們早上被魚婦襲擊,行程耽誤了幾個小時,而偏生應龍部族長又在這幾個小時內離奇身亡了。
更要命的是,由于應龍部的修煉功法實在太難,這一代完成了《應龍變》第二階段「羽蛇化龍」的強者只有已經故去的老族長一人。
而他們急需的藥引「應龍鱗」則是修煉《應龍變》的強者在進入「羽蛇化龍」階段之後才會新生長出來的器官。
也就是說,隨著應龍部族長的身死,整個應龍部已經不再有可能產出新的應龍鱗,考慮到應龍部中並沒有多余的應龍鱗儲備,治療米雪兒姐妹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應龍部族長遺體上的那片了。
于是,胖子只好帶著李教授的書信和自己的全部身家找到應龍部族長遺孀和兒子,誠懇請求他們同意自己「破壞故去族長的遺體」……結果當然是被亂棍打了出來。
這下好了,不僅禮物被人家原封不動退了回來,就連李教授的信都被憤怒的族長兒子撕成了粉碎。
考慮到自己帶著的這些隨從最高也只有B級,根本沒有在應龍部這種傳承悠久部落里硬搶東西的可能,胖子和禿子一度陷入抓狂。
「唉……」
皮秀之長嘆口氣。
「現在老大不在,你又靠不住,眼看明天人家就要下葬了……誒?你說咱們能不能等他們埋完人之後……」
「想都別想!」
戴勁連連搖頭︰「你來的時候沒听人家說過嘛,作為初代女媧出身的家族,應龍部在八荒里的地位和咱們那邊的‘衍聖公’孔家差不多,如果挖了這里的墳,咱們以後也就別想在八荒混了。」
皮秀之頹然︰「那你說咋辦?」
「沒辦法,現在只能指望老大來了。」
戴勁攤手。
「我現在掌握到的線索很復雜,殺害應龍族長的證據分別指向了三個不同的人……他們可不僅僅只是有‘嫌疑’。
如果老大能在明天應龍部處決那個‘犯人’之前趕到,只要理清楚了線索,咱們就能以調查案情為由讓他們延緩下葬!
這樣咱們也就能有機會從長計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