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玲看過詳細的報告,周寶林的商務車是在一中附近出事的。
這其中還有一個小細節,周寶林本來一直從另外一條街的振華路去公司,但是當時振華路恰巧出了事故,堵得水泄不通,他的司機只好改走一中路。
當天中午,周寶林的商務車停在一中路的十字路口前,準備等紅綠燈結束後就直接向前駛離。
這時一輛滿載沙石的卡車忽然變道直接沖向停靠在斑馬線後面的商務車,整個車身壓在商務車上,商務車前排司機當場死亡,後排的周寶林和秘書重傷送醫。
卡車司機現在還被扣在警察局,據他交代,當時他為了避讓路邊的一輛自行車,最後剎車失靈才撞上周寶林的商務車。警方目前仍舊定性為一場交通事故。
「他在避讓一輛自行車?為什麼避讓?」
徐巍听了忽然驚出一聲冷汗。
李玲也同樣疑惑,她說︰「當時的監控探頭並沒有拍到那輛自行車,不過當時確實有人在道路前面騎著自行車摔倒受傷,後來我們也詢問過他,他說是因為車子爆胎一下失去了控制。對了,那人還是你們學校的老師,好像是姓洪……」
徐巍表面鎮定,身體卻像觸電一般立在原地,他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李玲站在出事的路口上,春天的傍晚,天氣涼爽,橘黃色的圓盤掛在城市西邊,燃燒起一整片絢麗的緋紅,路上的行人在蔥郁的香樟樹底下悠閑走著。青黃色的梧桐樹抽出巴掌大的新葉,換下枯黃的舊葉子隨風飄蕩著,隨風而來的還有響亮的音樂聲,街角的空地上,已經跳起歡快的舞蹈。
李玲四處看了一圈後,指著路旁邊的一個狀元文具店問道︰「那家店有沒有監控?」
徐巍明知道有,此時卻又不敢開口說,李玲已經決定過去親自詢問了。
屈老伯經營狀元文具店已經幾十年了,徐巍的父母都曾在他家買過文具。起初只是自家一個小小門面,後來街道建起來的時候搬過一次,現在卷閘門上又畫上大大的拆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沒了。
和狀元文具店一起消失的還有老廟臭豆腐,劉記炸串,七元一份的快餐店,一毛錢一張辣皮的雜貨店……
總之狀元文具店還開著,至少現在還開著。
屈老伯年紀大了,雙眼越來越模糊,耳朵也听不清楚了,兒子小屈就從舊貨市場淘來了電腦和監控攝像頭,一個對著店里,一個對著店外,只是位置隱蔽極了,而且沒有聯網,一般人發現不了。
屈老伯弓著身子右手捧著好幾遍才听清楚李玲的來意。
「啥監控,沒有。」
屈老伯十分警惕,李玲大聲說了好幾遍身份之後,屈老伯才放松警惕
待到李玲表明身份之後,十分大方的打開他的方腦袋舊電腦。
李玲很快找到案發時監控攝像頭拍到的視頻,徐巍在後面清楚看見洪鐘騎著自行車出現在畫面里,等到後面的大卡車駛來時,洪鐘的自行車顛簸了一下,接著失去控制朝卡車車頭沖去。卡車本能朝左打方向盤,又為了避開左邊開來的車輛,卡車車身傾斜一下,直直朝右邊沖出去。
李玲看完後說道︰「把這段視頻拷貝給我。」
屈大伯正在琢磨怎麼才能拷貝視頻,畫面還在往前放著,出事的地方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這時徐巍又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老爺子騎著破三輪車在洪鐘之前顛簸的地方停下,駐足看了一會兒,又騎著車走掉了。
此時,徐巍的心里已經翻涌起驚濤駭浪。
徐巍陪著李玲走在馬路上,兩人各懷心事。
「我總感覺這一切太巧合了。」李玲開口說道。
她繼續說︰「雖然從頭到尾我看不住任何的端倪,但是把一切聯系在一起,讓我覺得實在太完美,就會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徐巍不敢說話,生怕一開口就會露出馬腳。
臨別時,李玲又說︰「對了,你把那雙皮鞋還給我吧,那是我租的,我還要還回去呢。」
徐巍明知她在撒謊,也不想揭穿,別了李玲之後,徐巍忍不住給江琪打了一個電話。
他問道︰「江琪姐,陳醫生那天是什麼時候暈倒的?」
「那時快晚上六點了吧,或者是四十幾分,我也記不清楚了。你問這個干什麼?你沒事吧?」
「沒……沒事。」
他怎麼可能沒事,他全身已經戰栗起來。
他是殺人凶手,一想到這兒他全身就忍不住顫抖起來。他清楚,他明白,現在他全想通了,他終于知道那幾個如同惡作劇一般的任務究竟有什麼意義。
是他把爆胎釘放在洪鐘的自行車上,所以洪鐘才會在路口失去控制,最終釀成車禍;是他在陳南新的水杯里放入安眠藥,所以陳南新才會在手術台上暈倒,讓搶救最終失敗。
是他,是他做的這一切奪取了三個人的性命,那個卡車司機現在還在看守所里。他應該去自首,去向世人坦白真相,他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他的心絞痛著,同時也顫抖著,同時也在退縮著。他做了什麼?他只是在完成兩個游戲任務,他在游戲之中,他沒有想過害人,從一開始他也不知道會有這樣的後果。
這樣的結果根本不是他想要造成的,是這個危險游戲,游戲在利用他,他只是在完成游戲布置下來的任務,他又有什麼錯呢?
但是他終究還是做了這些事,做了就是做了,這是事實。
他是罪人,就算他沒有親手殺人,他的手上還是沾滿了鮮血。
他抬手雙手怔怔站在馬路邊上,旁邊的老大爺提著收音機走過去,收音機里正播放著時事新聞。
「今天下午,東海警方開展突擊行動,破獲一件特大毒品走私案,繳獲巨量毒品,現場抓獲團伙頭目孔某及其他骨干成員。據組織該項突擊行動的王警官介紹,該團伙頭目孔某,外號老K……」
這時,徐巍耳畔又響起一陣熟悉的車鈴聲,老爺子不知何時出現在馬路對面。
他們隔著一條街,相互凝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