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走了東廠的人後，楊漣也沒有回府，而是直接前往了韓府。
而此時的韓府早已人滿為患，混官場的，沒人真是傻子，當朝堂上的事情傳開後，所有人便都盯著和熊廷弼一案相關的人。
當東廠開始拿人，東林黨的大小官員們頓時慌了，紛紛前來韓府探望，想從韓爌口中得到一些安慰。
畢竟這事由不得他們不慌，現在事情已經擺明就是沖著東林黨來的，最關鍵的是，這案子還是曹毅在審，這才是眾人最慌的。
在官場上混的，誰不知道選後大典一事是他們東林黨敲了曹毅一悶棍，現在人家大權在手，不報復那就有鬼，人家是太監而不是聖人。
當楊漣走進韓府的時候，眾人紛紛圍了上來，楊漣這才知道，不僅是魏應嘉，連顧慥和張修德都被東廠拿了。
「楊大人，老爺有請。」
這時候，韓爌的管家來到楊漣面前說道。
「嗯。」
楊漣點了點頭，走進了後院。
而管家對著剩下的眾人說道︰「各位大人，我家老爺說了，還請各位大人先行回去，等他們商量出結果後，就會通知各位大人的。」
听到管家的話，眾人也沒有多做停留，紛紛告辭離去。
…
後院，涼亭內。
清風徐徐，卻吹不散涼亭中的焦慮氣息。
當楊漣趕到時，涼亭中早已聚集了眾多東林黨的高層。
韓爌、周嘉謨、左光斗、孫慎行、鄒元標、高攀龍、趙南星、連平時不會出現在這種場合中的李邦華和馮從吾都來了。
看到楊漣，韓爌朝他招了招手，其實韓爌並不怎麼想要將楊漣拉進他們這個小圈子。
雖然楊漣這個人敢于直言，做事也敢于出頭，但是楊漣卻不是一個很好的黨爭人選，因為楊漣有自己的信念，不同于他們，哪怕是左光斗也有自己的私心。
可是楊漣卻幾乎沒有什麼私心，只要他認定的事情，哪怕前方有千難萬險，他也能雖千萬人，唯吾獨往，這種有自我信念的人，並不是很適合做隊友，因為有時候會因為他的這種信念而被坑死。
見楊漣坐下，韓爌開口說道︰「各位，現在曹毅大有利用熊廷弼一案掀起大案的意思，不知各位有什麼好主意？」
听到韓爌的話，眾人紛紛眉頭緊皺，因為這種事情已經不是什麼政治手腕能夠解決的了。
如果是三司會審，那還能依靠東林黨的勢力慢慢拖延，如同當初程正己的案子一樣，拖著拖著，證據就少，要不是中途曹毅插了一手，拖到最後，甚至能夠只判個御下不嚴的罪名。
可現在是東廠在查，以東廠的審訊手段，誰知道馮三元這些人會供出什麼東西。
而且曹毅還是來報復的，肯定巴不得牽得越廣越好，如果能將他們這些人一網打盡，想必曹毅不會手軟。
「韓兄，不知道韋藩那邊是什麼意思？」
周嘉謨開口問道，他想了這麼久，依舊沒有想明白，為什麼韋藩會插手，這件事情擺明了就是曹毅的報復，插手這件事，除了引起曹毅的敵意外，不會有什麼好處。
「韋藩想要鄒兄留下來的位置，而且我們必須幫他解決其他的競爭對手。」
听到周嘉謨的問題，韓爌輕輕地說道，下朝後，他便去拜訪了一下韋藩，可是韋藩的條件卻太高了，目前有條件競選左都御史之位的，除了韋藩之外，還有史繼偕，從及其它五寺的寺卿，尤其是史繼偕，更是已經將左都御史之位視為囊中之物了，扶韋藩上位，代表著他們就要得罪這些人。
「這個倒是可以。」
听到韓爌的話，周嘉謨點了點頭，開口說道︰
「自從鄒兄離職後，史繼偕便一直打壓左兄，拉攏其他的御史，與我們作對，現在韋藩想要上位，我們不如順水推舟，力挺他上位。」
「而且借了我們的力上位後，韋藩便等于貼上了我們的標簽，到時候都察院便等于又回到了我們手中。」
听到周嘉謨的分析，眾人紛紛點頭，雖然這樣一來，便會得罪其他有能力競選的人，不過相比于好處，得罪人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畢竟除了太常寺卿是他們的人外，其他人與東林黨的關系本就不太好。
「不過陛下那邊怎麼辦？」
「如果沒有陛下的同意，單憑我們這些人可未必能順利推韋藩上位。」
這時候馮從吾開口說道，左都御史可不是小職位，而是九卿之一，沒有皇帝點頭，想要推韋藩上位，除非他們能讓整個內閣都支持韋藩上位。
馮從吾也有點無奈，雖然他不想參與到朝堂上的黨爭之中，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他不參與都不行，一旦東林黨真的倒下了，他這個東林黨的黨魁之一也不可能獨善其身，正所謂牆倒眾人推，就像當初方從哲倒下時一樣，整個浙黨的高層也都跟著一起撲街。
「這個讓魏忠賢先幫我們探探陛下的口風吧，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再想其它辦法。」
听到馮從吾的話，韓爌輕嘆一聲，他們最大的問題並不是曹毅或者是浙黨什麼的，而是皇帝，如果當今皇帝能夠如同光宗皇帝一樣信任他們，又豈會有現在這樣的局面。
商量了一番之後，眾人各自分配了任務後便紛紛散去，畢竟想要推韋藩上位，各種各樣的交際和準備都不可能少，包括內閣的其他閣老和各部尚書也必須提前打探好口風，這是比拼人脈關系的時候了，要不然等到了在朝堂上，這個出來反對一下，那個出來反對一下，那可就鬧笑話了。
至于楊漣被東廠找上門的事情，眾人連問都沒問，這種小事問了也是這樣，不可能大費周折去幫楊漣解決，畢竟單純論地位，現在的楊漣只是給事中，要不是因為楊漣升官在望，而且潛力巨大，楊漣連坐到這個涼亭的資格都沒有。
………
東廠，大牢。
「姚大人。」
曹毅來到姚宗文的牢房。
「參見曹督主！」
見到曹毅，姚宗文連忙雙膝跪下，行了個大禮。
「姚大人何必如此多禮？」
曹毅也被姚宗文的舉動嚇了一跳，鄭家一案，經過他手中的文官並不少，但是像姚宗文這樣的可沒有。
「求督主救命！」
姚宗文沒有起來，只是恭敬地說道。
听到姚宗文的話，曹毅也笑了，雖然之前調查姚宗文的資料時，就知道姚宗文這人沒有底線，現在看來，果然不假。
看著跪在地上的姚宗文，曹毅心中突然起了收服他的心思，因為他想要削弱東林黨，可是卻一直找不到可以替代的官員。
整個朝堂上的大小官員，無論是東林黨的，還是浙黨的，無論官大官小，幾乎每個人的身後都有自己的利益集團，哪怕他將東林黨和浙黨完全拆分了，可是新上任的官員也不會效忠于他，而是忠于自己身後的利益集團。
因為這個利益集團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自己，想要他因為效忠自己而砍自己一刀，曹毅自認自己沒有那個魅力。
所以曹毅一直有一個想法，在保持朝堂穩定的情況下，將下層利益集團拆分掉，包括土地豪門，海商豪門，各地的商業豪門，如晉商，浙商這些商業豪門，只要將這些聚在一起的利益集團打散了，那麼朝堂上的官員，換了也就換了，不用再害怕天下烽煙四起。
可是這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要朝堂上堂堂正正的斗爭，而不是利用東廠和錦衣衛，東廠和錦衣衛對付百官可以，但是對付民間的利益集團卻是不太行，很容易激起民變。
反倒是朝堂上的斗爭沒有這個顧慮，正所謂贏者通吃，官場上也不例外，每一次黨爭都是一次洗牌，當初浙黨敗了，原本依附在浙黨身上的利益集團立馬轉身投向了東林黨。
所以曹毅的想法就是將這些利益集團收到自己手里後，慢慢地拆小，一家分成二十家，到時候這些人要錢沒錢，要人沒人，想怎麼揉圓按扁都沒問題，無論是收商稅還攤丁入畝，都會迎刃而解。
不過這個方法有個前提，那就是要有投靠自己的官員，而姚宗文正好可以作為千金市馬骨的典範，朝堂上從來不缺這些沒骨氣的官員，缺的是帶頭的人，只要姚宗文跟著他能獲得好處，那麼效仿的人肯定就不會少。
「姚大人，現在你背的罪名可不小，想要本督救你，你又能給本督主什麼？」
想了片刻後，曹毅淡淡地說道。
听到曹毅的話，姚宗文如聞仙音，當吳亮嗣在朝堂上彈劾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被拋棄了，而現在曹毅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下官願為督主犬馬，督主說東，下官絕不往西。」
姚宗文立馬大聲喊道。
「既然如此，那本督便試試吧。」
曹毅淡淡地說道︰「不過你身上的罪名太重了，本督也未必周旋得過來，接下來的審訊，你要好好交代，盡量爭取減輕罪名。」
「是，督主。」
姚宗文連忙應道，他不是官場上的雛，曹毅話里的意思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減輕自己的罪名？
那就是將罪名推到別人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