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半, 北大校醫院門口停著一輛相當招搖的深藍色跑車。
蘇斂換下白大褂,進更衣室換回自——的衣服出——,撞上同事︰「蘇醫生, 準備下班了?」
「嗯,今晚有點事, 要——走。」蘇斂淡淡應了一聲。
同事笑著上下打量︰「今天穿得很帥啊, 是有約會?我看你男朋友在門口——很久了。」
開始讀研後,蘇斂就邊讀書邊進入了校醫院實習, 剛開始——算低調,無奈池妄這人總是藏不住事兒, 三天兩頭往醫院跑。
手上的對戒那麼顯眼,大家多多少少看出了關系,蘇斂也就順勢承認,給了個名分。
蘇斂揚了揚嘴角︰「是朋友樂隊的演出,得去捧場。」
「那你趕緊去, 應該快開始了吧?」同事揮了揮手, 催促人趕緊走。
蘇斂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 快步朝著門口走去。
他那位拈花惹草的男朋友就那麼靠著車站著,一身服貼的休閑西服, 勾勒得肩寬腿長,很是養眼——
是三兩分鐘時不時就有人上前搭訕, 簡直讓人很是不爽。
「你騷什麼?」蘇斂沒好氣問。
池妄換了個靠車的姿勢, 一臉無辜︰「我沒有啊,我就是在——你。」
蘇斂扣開車門,把人往駕駛座里塞︰「你就不能坐著——?」
池妄看著他上了副駕駛,貼心幫忙系上安全帶, 才說︰「我這不是急著多見你一秒。」
順帶點了點自——的嘴唇,明示說︰「——這麼久,不親一下表示表示?」
蘇斂倒是受用,側頭在唇邊踫了踫,輕哼道︰「花買了嗎?」
「買了,小九說是已經到場館門口,我們——在——去匯合。」池妄頓了頓,又說,「我公司那幫下屬也——,林衍送了不少票,算是員工福利。」
蘇斂听出了弦外之音︰「你跟他們說了我也要去?」
「說了,他們念叨了好久,說是終于要見我的……」池妄把「美嬌妻」三個字吞了回去,含糊其辭帶。
要是——蘇斂听見,鐵定又是一臉無語。
跑車緩緩駛入車流,有些擁堵,走走停停,蘇斂抬手打開車窗。
一股夏末的熱浪席卷進——,悶得人有些喘不——氣。
池妄單手握著方向盤,慢悠悠打了半圈︰「一晃林衍都能在京城開演出了,時間——得真快。」
是挺快,最初林衍的樂隊很是小眾,也沒什麼粉絲,他們一群人甚至——要挾著當下面的托兒跟著稀稀拉拉的人群一起造氣氛,顯得很是寒酸。
幾——去,粉絲規模越——越大,有了後援會,開始全國巡演。
今天是最後一站,首都的場館,很是排面兒。
蘇斂悠悠感嘆說︰「本——想——小猴子一起,結——這人今天直接請了假,這麼多——是這麼戀愛腦。」
「你這話別在他跟前說,人家——在也是小有名氣的——邀嘉賓,謝謝。」池妄笑著應了一聲。
「也是,吉他水平確實進步了不少。」
蘇斂想到那次元旦的表演,當時宋嘉詞——是個吉他譜子都看不太懂的門外漢,——在已經多多少少會一些炫技,月兌了白大褂,根本沒人能跟醫生聯系起。
兩人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緩緩抵達目的地。
池妄停好車,一手拿著買好的花,一手勾著蘇斂的肩膀出去,在茫茫人海——尋找友軍。
遠遠地看著顧安久頭上戴著一個小惡魔——箍,臉上涂著花里胡哨的貼畫,身上穿著五顏六色的t恤衫,打扮得像個萬花筒,站在人群——搖頭晃腦。
蘇斂呼吸一滯,站在原地,我他媽能裝不認識嗎?
顯然不能。
行走的萬花筒朝著他們熱情揮了揮手︰「斂哥,妄爺,我在這兒。」
蘇斂跟著池妄一前一後慢吞吞——去,嫌棄道︰「你這身打扮,好像——于時尚了。」
「是吧,我專門找人畫的,你們要不要?」顧安久模著自——的小胖臉,瘋狂安利,「——要——十五,很便宜。」
「不要。」蘇斂言簡意賅拒絕,一臉冷漠。
「池總,你終于到了。」旁邊站了一小圈的下屬伸長了脖子,「你的嬌妻呢?怎麼沒見著?」
蘇斂擰起眉心,語氣不善︰「什麼嬌妻?」
「你是池總朋友吧,這都不知道,他有一個——別恩愛的——朋友,說是非常漂亮,我們想趁著今天見見。」那人搓著手,熱情回道,「兄弟們都期待好久了。」
蘇斂扭頭看人,聲音淡淡︰「池總真是艷福不淺,——藏了一貌美如花——朋友呢。」
明明是夏天的炎熱氣候,顧安久和池妄久違的感受到了那股消失已久的殺氣。
「都是誤會,誰告訴你們是——朋友的。」池妄神色一凜,趕緊解釋,「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我男朋友,蘇斂。」
話音一出,鬧嚷嚷的人群瞬間安靜,像是按下了暫停。
一眾下屬︰「?」
什麼,是他們聾了嗎?男朋友?池總搞同性戀?——
,這不是關鍵,那個他們老板提起——就無奈的美嬌妻是個帥哥?
他們的視線齊刷刷落在蘇斂身上,眼前的人好看是好看,氣質也是一絕,但是心里腦補的粘人小可愛完全不搭邊啊!
顧安久笑說︰「真是男朋友,他們倆高——就在一塊兒了,保真。」
見自家男朋友仍然是一臉壓著火氣的不爽,池妄趕緊勾上肩膀哄︰「你看,就是你不去我公司晃蕩,大家都誤會了。」
語氣相當卑微,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真的都是誤會。」終于搞清楚狀況的下屬笑得極其尷尬,「池總確實沒說另一半是男的——的,都是我們在瞎腦補,老板娘別介意。」
「老板娘?」蘇斂反問,聲音淡淡。
下屬——嚇得頭皮——麻︰「不是不是,這應該怎麼叫啊?」
「叫蘇醫生就行,人也看了,大家趕緊進去。」
池妄深刻領悟到此地不宜久留,趕緊催促人排著隊往內場走。
蘇斂跟他慢吞吞走在人群後面,冷聲道︰「你在外面都怎麼編排我的?」
「也就是夸張了那麼一點點,說你——別溫柔,——別粘人,——別愛我……」池妄笑著看他,「我也沒說錯吧,——是忘了告訴他們是一宇宙無敵大帥哥。」
「哦,那你真的很棒。」蘇斂語氣平靜。
前面排隊的下屬偷听到對話,心里一抖。
他們老板不愧是——紀輕輕就能干大事的,這哪兒是小可愛,這簡直是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
直到一排人進入內場坐下,氣氛尷尬,沒人開腔。
顧安久極——活躍氣氛︰「斂哥,我們妄爺是絕對不會出軌的,我拿葵花班和玫瑰班五十八個小朋友跟你保證。」
「……」蘇斂——氣笑,「小朋友做錯了什麼?」
顧安久有理有據說︰「所以啊,你放寬心。」
蘇斂倒是沒真覺得池妄會對感情不專一,——是——人腦補成小可愛這麼長時間,想起——就覺得丟人。
時隔多——,那——久違的社死感又重新回——,——是一樣的配方,一樣的頭皮——麻。
要不是為了看演出,他大概會扯個理由迅速走人。
池妄笑著伸手——去勾住他︰「我的錯,知道你臉皮薄,應該提前打招呼的。」
蘇斂輕輕動了動唇,到底什麼也沒說,——是反手握住了炙熱的掌心。
台上林衍帶著他的樂隊登場,幾個人原地站定,燈光亮起的那一瞬,整個場子就燥熱起。
曾經青澀的少——蛻變得成熟,掛著吉他,輕撥樂弦,一個動作就能引起無數尖叫。
五首歌——後,林衍輕攏著話筒,聲音很低︰「下面有請我的——別演出嘉賓,宋嘉詞。」
雖然沒完全公開,粉絲早已經猜出兩人的關系,愛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他們喜歡的吉他手每次看向那個可愛的男孩子,眼楮都像是會——光。
宋嘉詞從舞台的一側緩步走□□,沖著林衍露出燦爛的笑,背著同樣的電吉他。
鼓手敲響前奏,樂隊的成名曲《沉溺》響起,尖叫,歡呼,嘶吼之後,幾乎是全場跟著合唱。
那一——他們在江邊喊下的稚女敕夢想,好像一步一步都成了真。
蘇斂靠著椅子背听著這些歌,腦子里閃——很多他們共同的回憶,是這一群人遲遲都不願意忘記的那一段青春往事。
他側頭看向池妄,深藍色的燈光把男人的臉勾勒得更加英俊,心弦微動︰「池哥,一會兒——場的時候我們去後台看看他們。」
「好啊,其實我有一個想法。」池妄頓了頓,抬眸看他,「我想…」
「我們五個再唱一次那首歌。」蘇斂心有靈犀接上下句。
池妄笑了,眉眼里藏不住的開心︰「你——然懂我。」
原——記得三——那些日子的,不止自——一個人,這——感覺真的很好。
顧安久湊——一腦袋︰「好啊好啊,可是這里應該沒三角鐵吧,我能干什麼?」
「你可以拿倆玻璃杯,一樣的效。」池妄一本正經建議。
「妙啊,我覺得可行。」顧安久點頭應允,陷入幻想,「你說我這麼優秀,明天會不會上頭條啊?」
池妄掃了他一眼,無情戳穿︰「我覺得很難。」——
到——場,幾個人抱著花進了後台,林衍剛換上下一首歌的演出服裝,正捏著杯子喝水。
見到——人,笑著說︰「哥們這演出,沒給你們丟人吧?」
「酷斃了,我——後面那妹妹吼得耳朵快聾了。」顧安久毫不吝嗇的夸獎,「小猴子也很棒,絕配!」
宋嘉詞——在說話已經好了很多,靦腆笑了笑︰「——、——行,都是林衍教得好。」
「剛剛我和蘇蘇在下面看表演的時候,莫名想起了我們的第一次合體演出,——挺懷念的。」池妄慢吞吞出聲,插著褲兜,看向多——好友。
林衍微微點了點頭,有些感慨︰「我也是,我站在台上遠遠看著你們,總覺得應該上——,跟我和詞詞一起。」
蘇斂輕笑說︰「不是不可以。」
難得酷哥松口,林衍眼楮亮了一下,轉頭看向樂隊經紀︰「老楊,能不能最後給我的朋友們留五分鐘,加個場。」
「沒排練——,會不會很冒險?」老楊有些猶豫,「畢竟,今天是巡回最後一場,很多媒體都在。」
「沒關系,他們都很厲害的,要是有這心,出道鐵定比我們樂隊火。」林衍半真半假吹捧。
于是臨時加演就這麼敲定,後半場林衍繼續上台表演,剩下的幾個人懶散坐在後台看著譜子,反復熟悉。
宋嘉詞背著吉他,在房間里轉著圈踱步︰「真是奇怪,我明明演、演出了那麼多次,但就是緊張。」
顧安久輕嗤︰「有你老公在,怕什麼。」
「別、別這麼說,我是因為好久沒跟大家一起,很激動。」宋嘉詞僵硬地笑了笑,「我怕搞砸。」
恍惚之間,好像又回到了高——時候那個害羞又小聲的小朋友,看上去可愛極了。
池妄抬手,幫蘇斂整理好襯衫的領口︰「蘇蘇,多笑一笑。」
蘇斂輕揚起嘴角︰「麻煩你也把扣子扣緊,騷給誰看。」
他抬手把黑襯衫最上面那顆扣子扣緊,又用指月復蹭了蹭露出的那一截脖頸,動作很是親昵。
此時彼時,說得是一樣的話,做得是一樣的事,心境卻截然不同。
很快到演出終場,外面傳——林衍帶著磁性的聲音︰「今天的所有表演曲目到此結束。」
听到這話,粉絲們一片戀戀不舍的哀嚎,紛紛喊著安可,場面一度混亂。
林衍又說︰「但——有一次限定演出,是我幾個高——的朋友,帶——五月天的《你不是真正的快樂》,有請他們,我的——邀嘉賓宋嘉詞,主唱蘇斂,鼓手池妄,打擊樂手顧安久。」
突如其——的驚喜讓台下的粉絲有些——懵,直到其余四人登場,都沒反應。
蘇斂穿著白襯衣在話筒架前站定,池妄坐上了架子鼓的位置,一如既往的痞帥,——是隨著歲月——去,看上去更有成熟男人的吸引。
宋嘉詞跟林衍兩把電吉他並排著站在一起,拿著玻璃杯的顧安久毫不怯場的揮著手,笑得一臉燦爛。
音樂前奏響起,池妄踩下低音大鼓,同時敲擊兩個吊擦,許久沒練,動作仍然干淨利落。
蘇斂微垂著頭,燈光在他臉上打下柔和的光影,聲音從話筒里傳出的那一刻,全場集體尖叫出聲。
「我操賺了賺了,一分鐘之內我要知道這個主唱的全部信息。」
「那個架子鼓哥哥也好帥啊,讓我爬牆一秒鐘啊啊啊!」
「可是架子鼓哥哥全程看著主唱,眼楮都挪不開,很難不讓人多想。」
「我暈了,他們的朋友都這麼優秀的嗎?隨手拉幾個都能組團?」
最震驚的是池妄公司里那幫技術員們,個個驚掉了下巴,呆滯著表情。
老板好他媽野,敲鼓好帥,簡直拉風。
老板娘也好牛,唱歌好好听,真的要命。
他們為什麼長得好看——這麼有才,這個——界真的好參差好不公平。
各式各樣的彈幕在一群人心里飄——,歌曲進入副歌,鼓聲漸重,氣氛熱烈,直接把場子拉向今晚的高潮。
蘇斂握著話筒架,側頭看向架子鼓那邊的人,眼神溫柔。
如——說當初唱這首歌的時候是悲傷決絕的,而——在——說,更像是一——釋懷和懷念。
那些曾經的掙扎和難捱,遺憾和不甘,——在都變成了平凡的幸福。
能夠重新跟池妄相愛,他——在真的很快樂,每一天都比從前更快樂。
他看向池妄的時候,那個人也目光繾綣的看著自——,眼里帶著藏不住的愛意。
音樂聲逐漸低下去,林衍——記得當初變調的編曲,重新起了一段伴奏,跟前一段無縫餃接。
池妄停了濃重的鼓聲,握著話筒緩緩站起,朝著舞台——央走去︰
「我遇上你是源于天意或是宿命。」
「喜怒哀樂從此——你左右牽引。」
「歡樂悲傷都藏進了你的眼楮,我捉模不定,但沒關系。」
「你就站在原地,——我朝你走去。」
依舊是當——的歌詞,不變的告白。
這個人從——沒有變——,不管是從前的畢業照,高考的采訪,各——時候的宣示主權,他永遠都喜歡在任何場合高調示愛。
池妄——像是十幾歲那個狂妄且不可一——的少——,他比那個沉默的池妄更好,變得沉穩,卻仍然保存了少——的大膽和肆意。
是自——永遠喜歡的,那個少。
曲終,燈亮,彩帶翻飛,滿場尖叫。
這一晚的氣氛實在是太好,也許是——這份時空重疊的畫面觸及內心,亦或是跟池妄在一起越久,性格也變得逐漸相似,蘇斂突然萌生了一個相當大膽的想法,是他——時的路上沒有想——的沖動。
他站在原地,目光灼灼看著那個英俊的男人,突如其——的,想要給池妄回應一個盛大的回應。
于是,蘇斂低頭靠近話筒,輕聲開口︰「實在不好意思佔用一下林衍的場子,喧兵奪主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架子鼓手是我的男朋友,我很愛他。」
池妄愣了一秒,微微抬眸,有些驚訝地看著蘇斂,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那句話像是在心湖里投了一顆小石子,微微晃動,就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
蘇斂是害羞的,內斂的,除了極少時候安撫自——,很少會在公開場合表白。
然而越是冷淡的人,這樣的反差帶——的情感就越是炙熱。
池妄覺得自——要瘋了,野火燎原。
蘇斂手心有些出汗,他有些緊張說︰「今——是我們在一起的第八——,當——在神佛前私定終身的時候我就說——,我們要一人一次。所以,這次換我——開口。我想認真的問池妄——生,願意在你——十六歲生日的時候,跟我結婚嗎?」
公開出櫃,連帶求婚,空前頭一回的大膽,實在是——于刺激。
台下的尖叫聲幾乎是要掀翻場館,齊刷刷起哄︰「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
十六歲,池妄非常明白蘇斂為什麼會選擇這樣一個時間節點。
是他上一——沒能跨——的時間,也是自——從未探索——的新的人生。
在那個時間沒有到——之前,每越近一天,彼此心里到底都是有些緊張和不安——是蘇斂永遠都比自——想象得——要勇敢。
他在幾千人的場館里,聲音帶著微顫,朝著自——出了余生的邀請。
池妄彎著眼楮,緩緩走近,並肩站在一起。
他慎重地握住蘇斂帶著薄汗的手,十指相扣︰「蘇斂——生,池妄——這一天已經很久很久,我很榮幸,也很願意。」
上一次,他們借著落幕緊張牽手,青澀懵懂,幻想著婚禮場景。
這一次,他們終于真的在高朋滿座的祝福聲里,大膽訴盡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