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妄陷入了相當糾結的選擇題。
要錢, 還是要臉，這是個問題。
領吧，這就是昭告天下自己在暗戀人, ——人問起來怎麼說？蘇斂要是追問下去——怎麼答？
況且，前腳剛跟蘇斂裝模作樣說看到有人塞禮物, 後腳送禮物的人成了自己, 就很荒唐。
這他媽簡直薛定諤的送禮，是——是活全然不。
但要說不領吧, 幾萬塊的表，對于學生來說真不便宜。
再說, 是精挑細選的手表款式，他覺得蘇斂戴著很是合適。
難，比今天數學最後一道大題還難。
除了能寫下個「解」字，毫無——緒。
蘇斂往嘴——塞了一塊肉︰「你听到了，——剛交到了廣播室。」
「嗯, 干得漂亮。」池妄一字一頓開口, 萬千苦澀都只能自己咽下去。
他相信，只要他出現在廣播室, 一秒鐘之內，這個消息就會火速傳遍全校。
不行, 左思右想，都不能自己出面。
池妄曲起腿快速起身, 手指點了點顧安久的肩膀, 低聲說︰「小九，你出來，——有——兒找你。」
顧安久從狹窄的座椅——艱難挪出，慢吞吞地跟在他後面, 走出食堂。
「妄爺有何吩咐？」
「小九，兄弟有難，是不是要兩肋插刀？」池妄微微低——，滿含期待看著他今天唯一的希望。
顧安久內心瞬間警鈴大響，默默往後退後兩步︰「也要看是什麼——兒，也沒那麼多肋骨給你插…….」
嘖，慫人一個。
池妄逼近，壓低聲音，循循善誘︰「剛廣播說那表是——的，既然——們關系這麼好，你幫——去領。」
「果然是你，夠大方的。」顧安久一臉恍然大悟，話鋒一轉，「雖然但是，全校都會——道——暗戀人，——清純天真男高中生一個，風評被害，這不合適。」
池妄︰「。」
您對自己的定位可能有些偏差。
想了想，他換了種游說思路︰「至少大家會覺得你追人很闊氣，這算是正面印象。」
顧安久一絲松動︰「好像有點道理。」
池妄點——，再接再厲︰「再說，有喜歡的人——不丟人，還會被傳——佳話，說你——根深種，很是專。」
听著有點兒不對，顧安久反問︰「那你怎麼不去？」
小胖子反應還挺快，池妄噎了一下︰「要是蘇斂——道——喜歡他，萬一朋友都沒得做，不是很尷尬？」
顧安久想了幾秒，一拍腦門︰「——道了，你領完回來就說這從——到尾都是一場惡作劇，你在捉弄他，朋友之間開個告白玩笑也正常。」
池妄︰「……」
晚自習的鈴聲快響，四周人群結束用餐，匆匆擦肩而過，剩余的時間已——不多。
他盯著玻璃門內正在收拾東西的蘇斂，正色道︰「喜歡蘇斂是一件很嚴肅的——，——不想玩鬧。」
這話是——自內心，哪怕是最壞的結果是自己出面，他也不願意以惡作劇這種方式扣上帽子。
不想給蘇斂留下任何對感——不認真的印象，一場戀愛從最初心動開始，就應該是完美的。
也許，某種程度上，他對感——有一些執念。
顧安久是——一回看到吊兒郎當的人說出這種話，心說這可真是動了真心，簡直感人肺腑，潸然淚下。
行，必須得幫他妄爺把這櫃門堵——，誰都——想——道。
于是，下巴一抬，很是仗義地拍了拍胸脯︰「好，你把款式和購買記錄給——，——幫你拿回來。」
「夠朋友。」池妄松了口氣，從兜——掏出小票，小心撕掉自己的簽名記錄遞過去。
顧安久拍了拍他肩膀，語重心——道︰「記著啊，你欠——一頓大的。」
「嗯，成了請你喝喜酒。」池妄雙手插兜，站在夜風——露出笑意。
八字還沒一撇，想得倒是挺遠。
蘇斂跟著林衍他們從食堂出來，盯著飛奔而去的小胖子，疑惑問︰「他跑什麼？」
有人替領，池妄相當有底氣回︰「去領表。」
「那表是他的？怎麼放到了——這兒？」
「——剛問了問，他——來想讓朋友買了幫忙放自己抽屜，你們倆不是前後桌麼，沒注意，放你那兒去了，都是機緣巧合。」
小故——圓得有——有尾相當合理，听起來好像沒什麼毛病，蘇斂想到那張告白字條︰「小九——竇初開了？他要送誰？」
「不——道，不過馬上要進入冬天，單身的人都想找個伴兒一起取暖。」池妄視線落在人身上，意有所指。
蘇斂面露疑惑，沒有接話。
林衍再次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無語瞥了人一眼︰「嫌冷？要不——去搞個批——，人手一件軍大衣？」
宋嘉詞點——︰「可、可以，軍大衣暖和。」
旁邊听著對話的兩人齊齊笑出聲，真夠單純的。
池妄快步走了兩步，跟蘇斂並排，踩上一片金黃的落葉。到了秋天，學校的樹木集體枯黃，銀杏落落一地，掃也掃不干淨，索性留著當風景。
他沒話找話︰「今晚還幫——復習？」
蘇斂嗯了一聲︰「昨天熬了夜，今天盡量早結束。」
池妄視線落在旁邊的荷花池邊，想到上次兩人走小道撞到——侶親熱，還挺刺激。
也不——道以後有沒有機會，跟蘇斂在小樹林——偷個。
晚自習上，顧安久領回手表的消息不脛而走，謠言瘋傳。版——出了七八個，到底是沒人——道真相。
突然成了輿論中心，小胖子有點兒不適應，轉向後排壓低聲音︰「原來這就是風雲人物的感覺嗎？——說，還挺爽。」
「出息。」池妄笑著回了一句，——也沒抬，繼續復習第二天的理綜。
蘇斂埋——解鎖手機，切小號潛入芋泥波波後援群，看看最近這群人在搞什麼花樣。
然而，剛點進群聊，看到聊天內容就是一陣窒息。
[芋泥波波2號]︰姐妹們！——磕到糖了！作——六班——班同學，——負責任說，顧安久跟池妄就是穿一條褲子——大的兄弟，廣播室小姐妹說手表是蘇斂送過去的，這說——了什麼！
[芋泥波波373號]︰求大佬詳細分析
[芋泥波波294號]︰蹲個
[芋泥波波189號]︰好急好急好急你倒是說
[芋泥波波2號]︰你們傻呀，說——池妄借著顧安久的手，是想要送——們蘇大帥哥的！這還不是驚天大糖嗎！啊啊啊啊——磕爆！
[芋泥波波45號]︰操操操，真相竟是如此！
[芋泥波波477號]︰不對啊，蘇斂不肯收，難道不是說——他沒這個意思麼？猝不及防的be…….
[芋泥波波2號]︰大錯特錯，他肯定以——是——人送的，所以不肯收，這難道不是絕美愛——嗎！——只要你一個人的禮物，其他的都冷臉拒絕
圍觀完全程的蘇斂︰「……」
他抬眼看向四組的柳幽幽，滿面帶笑，手指在鍵盤上瘋狂地敲擊。
你們真的是拿著顯微鏡在找糖，這都能腦補，是他敗了。
余光掃到一片亮光，池妄提醒說︰「小心老李收你手機，他老喜歡這個點兒出沒。」
生怕被人看——群名，蘇斂一慌，趕緊把手機扔進課桌兜——，隨便攤了——書，佯裝做題。
果不其然，一分鐘後，李——慶抵達戰場。
他在教室——慢悠悠晃了一圈，走到講台敲了敲桌面︰「都停一下，說點兒。」
復習的全班齊刷刷抬——，不——就——地看向前方。
「有些同學，考試期間還想著——愛愛，這是不對的。高中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老想著早戀。等到大學，選擇多的是。」
李——慶咳嗽了一聲，視線若有似無地掃過倒數第二排︰「如果心中有愛火，趕緊給——撲滅，不然小心——拿著滅火器追著後面趕。」
相當了解內幕八卦的全班前仰後翻，哄堂大笑。
「老師，你這是在含沙射影！」
「老師，您段子講得挺溜，愛了愛了。」
「——就隨便問問，大學包分配女朋友嗎？」
「不好意思，——無心戀愛，一心——中華之崛起而讀書。」
……
青春期談及這種話題，大家都熱——高漲，有點兒小心思的隔著距離跟喜歡的人相視一笑，曖昧就被拉得無限綿。
池妄從筆記——上撕了一張紙條，在上面寫寫刪刪，涂改了好一陣兒，揉成一團，側——看了蘇斂一眼。
面無表——的小蘇老師正松散地靠在椅背上听大家吵鬧，骨節修——的右手微微搭在椅子邊上懸空。
池妄把紙條握在手——，往那邊手心——一塞，指月復擦過掌心，一片溫熱。
察覺到動靜，蘇斂側——，挑眉看他，無聲地詢問。
池妄手指——輕輕壓了一下，大片皮膚貼合上去，握在手——很是柔軟。
他視線下移，掃了眼紙條，示意人看。
蘇斂收起指節，把紙條拿回桌面上攤開，看著上面龍飛鳳舞的字跡，艱難辨。
然後抬手拿了支筆，隨意寫了幾個字，——塞了回去。
池妄坐姿還是不——規矩，曲著——腿，身子不自覺朝著旁邊靠了一些。
看著散漫，內心全是壓抑不住的悸動。
正想著紙條上的——兒，掌心被指尖無意識刮了一下，池妄不——意地捏住作亂的手指，無端想到昨晚十指相扣的手。
心癢癢的，但沒那麼大的膽子徹底放肆，只能有些遺憾松開。
看到回復內容，池妄無奈地笑了笑，順著紙條往下寫。
兩人你來——往好幾輪，原始聊天還沒結束的時候，那張皺巴巴的筆記紙被一只手拿起。
「盯著你們倆看好久了，有什麼話不能下課說，非得手拉著手上課傳紙條？」李——慶瞪眼，一臉「——這麼大個人站在面前你們竟敢無視——」的無語。
池妄扯了個笑，抬眸看人︰「急啊，沒辦法。」
听到手拉手，旁邊的人好奇的視線落了過來，柳幽幽整個人興奮地幾乎要原地升天，滿臉都是激動。
李——慶把紙條往課桌中間一拍，冷冷道︰「來，你們一人一句，念出來給大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