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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想。」蘇斂用力壓住池妄的唇,阻止人發出多余的聲音,「我覺得,還是讓池妄同學獨自閃耀吧。」

「我他媽%……!」池妄從指縫間艱難發聲,壓根兒听不清說了什麼。

他被人脅迫著身子向後仰,只能抬手拍了拍捂在嘴上的手背,示意人放開。

蘇斂還在垂死掙扎︰「老師,您再考慮一下。」

偏偏李國慶無比執著,兩掌一拍,一錘定音︰「那就這麼說定了。」

蘇斂無奈松了手,想到他要站在全校師生面前領操,感覺世界一片灰暗。

不能改變走向的跳躍時間有什麼意義,這垃圾破表。

老李愣是擠進兩人之間,倆高個兒中間莫名矮下去一截,形成一個「凹」,場面很是滑稽。

他一手勾著一個肩膀拍了拍,一臉春風得意︰「哎呀,你們倆最近表現真是不錯,我很欣慰。加油,看好你們。」

兩人雙雙沉默,氣氛一片死寂。

「走,回去上課。」李國慶自言自語說完,邁開大步,雙手背在背後,慢悠悠晃蕩走了。

旁邊人來人往,視線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好奇居多。

池妄偏頭看向蘇斂,兩張悲傷的表情相遇,四目相對,相視無言。

他眯了眯眼楮,想到什麼,突然樂了︰「克星,你這算不算把自己也搭進去了?我們倆現在可真是同甘共苦。」

「我們甘過麼?」蘇斂心如死灰,輕嗤道,「你倒是也挺克我的。」

有人陪著一起丟臉,池妄心情好了不少,低頭吹了聲口哨︰「彼此彼此。」

蘇斂沒心情跟他貧,垂著眼徑直向前走。

池妄插著兜跟過去,歪頭看他,安慰說︰「其實也沒你想得那麼可怕,不就是領個操,多大回事兒。萬眾矚目,也挺拉風的。」

听這口吻,您還開始享受上了。

蘇斂一臉漠然︰「哦。」

慶幸後面兩天是周末,可以讓社死來得不這麼快。

但早死和晚死有什麼區別?沒有。

他認真地看向教學樓邊郁郁蔥蔥的樹蔭,想選棵漂亮的梧桐自掛東南枝。

整整一天,蘇斂都沉默寡言,能閉麥絕不多說一個字,全程擺著張臭臉埋頭看書,連反射弧巨長的顧安久都嗅出一絲不對勁。

放學收拾東西的時候,他悄悄問︰「妄爺,難道我們斂哥又失戀啦?」

知道內情的池妄踢了一腳他的凳子,罵道︰「閉嘴,瞎說什麼。」

「不是,他看上去快一百八十度憂傷仰望天空了,這得多大的打擊啊。」

顧安久接受到一股死亡凝視,換成氣音︰「要不,我們今天帶他一起去夜色浪一浪,煩惱全都忘。」

「你去麼?」池妄五指自來熟地搭上後頸,往自己這邊一勾,相當大方表示︰「我借我那台給你用,不收費。」

「沒興趣。」蘇斂把那只手拎著扔下去,走了兩步又回頭叮囑,「你也不許去,老實回家寫作業。」

兩天不盯著這人,估計又得翻天。

池妄半坐在課桌上,散漫一笑︰「這年頭誰還寫作業啊。」

這話換來前排倆兄弟默契地大笑,個個看上去都很欠。

蘇斂感覺手又點兒癢,眉心蹙起︰「你是打算網吧兩日游?」

「嗯,這次我考了倒數十九,準備獎勵自己這周末……」

話還沒說完,林衍開口打斷他的美妙暢想︰「池妄,你爸來抓你了。」

池妄笑意收回,往門口一看,好家伙,老池同志拎著公文包站在門口,死神一般的凝視。

空氣燥熱,他扯了扯領口兜風,無奈說︰「您倒也不必親自跑來學校。」

「我不來你是不是又準備夜不歸宿。」池邊海相當了解自家兒子,輕哼了一聲,攆著人肩膀往外走。

蘇斂抬眸,和男人視線短暫地踫觸了一秒。

在一起幾年,他只見過池邊海一次,就是在池妄的葬禮上。兩人同樣痛苦,相顧無言,站在墓碑前長時間的沉默。

一晚過去,年過半百的男人幾乎是一夜之間白了頭發,和現在的精氣神截然不同。

听兩人的對話,想來,父子倆感情應該是挺好的。

但奇怪的是,那會兒池妄很少回霧城,一心撲在公司,好像生怕錢賺不夠似的。

蘇斂抿了抿唇,內情太多,始終沒太想通緣由。

池邊海視線掃到他身上,主動開口寒暄︰「這位同學就是蘇斂吧,我听李老師說了,你成績特別好,要跟我們池妄一幫一。」

「他就是隨口一說,你還當真了。」池妄見蘇斂欲言又止,幫人解圍,「別為難人家。」

「我覺得可行。」池邊海財大氣粗,拿錢砸人,「如果你肯幫池妄,我可以按小時給你計費。就周末補習,不耽誤你平時學習時間。」

蘇斂沉吟了幾秒,想到自己僅存的23塊余額,如果能外快,他爸跑單也能稍微不那麼辛苦。

況且,有池邊海這顆大樹在,之後再約束池妄的那些習慣,也能更名正言順一些。

怎麼盤算,都很合理。

「你別動不動就是錢啊錢的,俗氣。」池妄不耐煩地推他,催促道,「走吧,回家。」

池邊海觀察著蘇斂松動的表情,鍥而不舍加碼︰「時薪暫定二百五,怎麼樣?你要是不滿意,可以再加。」

林衍和顧安久四目相對,默契反應過來,猛然爆笑出聲。

蘇斂︰「………」

這大概是注定了掛牌二百五接客的命運。

「怎麼樣,蘇斂同學。」池邊海和善地沖他露出微笑,眼神期待。

池妄跟他無聲地眼神交流,輕輕搖了搖頭,無聲做口型︰「別。」

蘇斂就喜歡跟人對著干,看他吃癟就心情愉悅。

于是微微點頭︰「叔叔,價格已經很好了,不用加,今天就可以開始。」

這話一出池妄差點兒被噎住,氣得不行。只是無言地掃了他一眼,不知道這人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那正好,司機在外面等著,我們一起回家。」

池邊海對于這個結果相當滿意,嚴肅的表情松弛著笑了笑,倒是莫名多了幾分和藹可親。

池妄生無可戀跟在後面,用肩膀撞了撞旁邊的人︰「你干嘛給自己找不痛快?」

「我挺痛快的。」蘇斂步伐輕快,丁點兒看不出方才的陰郁。

池妄腳步頓住,懷疑這人因為領操的事兒在趁機打擊報復。

池家住得挺遠,在霧城北邊一片有名的富人區。邁巴赫緩緩駛入小區的車行道,郁郁蔥蔥的樹木之中,處處都是錯落的獨棟別墅,看上去實在是壕無人性。

蘇斂跟著進了家門,換上拖鞋。張眼打量著中式實木的裝修,心說還真是一貨真價實富二代,早知如此怎麼會誤會池妄下海當鴨。

不過,就這家底,還幫林衍開什麼網吧。

听到門口動靜,盤坐在沙發上吃葡萄的女生抬起頭,脆生生打招呼︰「爸,哥,你們回來啦。」

她偏頭一看,視線落在他哥身後那個清冷的帥哥身上,白皙的小臉瞬間發紅,語氣嬌滴滴地叫了一聲︰「蘇斂哥哥。」

「你認識我?」意外被點名,蘇斂挑眉。

「你現在全校聞名,很難不認識。」

「我妹,池晴。」池妄把校服外套往沙發上一扔,簡單介紹,「三中初中部的。」

池邊海把公文包放在茶幾上,過去揉了她一腦袋︰「你怎麼自己打車回來了?」

「我又不知道你去學校接哥。」池晴瞬間放下腿端坐,看上去跟喝下午茶的淑女似的,「蘇斂哥哥,你來我家玩嗎?」

「幫你哥補課。」蘇斂輕聲回道。

池晴眨了眨眼,有些局促說︰「你要不幫我也補補?我成績也不大好。」

蘇斂心想,果不其然,都是祖傳。

「你哥比較費時間,暫時管不了倆。」他回得很是含蓄。

「邊兒玩去。」池妄沖她揚了揚下巴,回頭拉過蘇斂袖子,揪著人往樓上走,「早點補完你早點回去,這邊回主城不太近,估計得個把小時。」

倒是挺貼心,蘇斂嗯了一聲,任憑人拉著抬步上樓。

池邊海站在樓下,盯著自家兒子的背影,說不上哪兒變了,但總覺得最近收斂了不少。

這個同桌真是不錯,他欣慰說︰「那你們好好學習,不打擾你們。」

臥室在二樓,池妄推門進去,蘇斂倚在門口四處打量。玻璃櫃里裝滿了一堆各式各樣的手辦,地上滾著一顆簽名籃球,旁邊是一整套金屬色架子鼓,房間倒是比他想象中的整齊不少。

書架上排列著滿滿當當的書,但跟教材名著搭不上半毛錢關系,全是些什麼《財富密碼》《致富經》《比爾蓋茨自傳》之類。

蘇斂擰了擰眉心,在書桌旁邊坐下,兩腿一伸︰「卷子拿出來。」

「你這進入主題也太快了,我承受不住。」池妄懶洋洋地坐上旁邊的躺椅,雙腿交疊,「不如,我們來聊聊天?」

蘇斂︰「…….」聊個屁。

「那就先說說我的家庭,你猜我跟我妹名字怎麼來的。」池妄沒坐直,看上去姿態松散。他彎腰把籃球往指尖上輕輕一撥,一邊單手轉球一邊瞎扯。

蘇斂心說我當然知道,早就听你說過好多遍。

見人不理,池妄自問自答︰「我爸媽因為《忘情水》那首老歌定的情,就幫我們倆起了諧音字,一個痴望,一個痴情,是不是又土又浪漫。」

說完,自個兒先悶笑出了聲。

「你相親呢?誰讓你介紹家庭成員了。」蘇斂指節敲了敲桌面,有節奏的發出聲響,催促人坐過來。

池妄輕松地單手控制著球,蜷著腿又往下挪了一截︰「聊會兒,反正計費,你又不虧。」

「拿這種錢,我良心不安。」蘇斂看他一副懶散樣,沒忍住踢了他一腳,「別墨跡,卷子拿出來。」

嘶,暴力執法。

池妄小腿被偷襲,起身把籃球扔到一邊,彎腰從書包里掏出一疊試卷。

他往桌面上一放,盯著滿是紅叉的答案,相當自信說︰「我怕你無從下手。」

蘇斂長腿踩地,固定轉椅,沉默著看完了幾張答題卡,指著試卷挨個發問。

「數學為什麼只做了選擇題?」

「因為勉強能瞎蒙。」

「英語這麼多選c也是亂猜?」

「可能恰好c的選項看起來比較順眼。」

「這兩組aa怎麼能雜交出顯性的?」

「負負得正吧。」

蘇斂︰「………教不了,你退學吧。」

「小蘇老師,你這就放棄了?不像你啊。」池妄坐在桌邊,垂著頭低笑著看人,有些挑釁。

聲音低低的,帶著點兒懶倦,叫得蘇斂後背發麻︰「亂叫什麼?」

「你不是要當我老師麼?又不讓叫。」

蘇斂抬眼看他,這人渾身上下都騷里騷氣,沒個正經,平時看上去很好相處。

但真讓他做什麼事兒,好像又沒那麼容易管教,總要采取這樣那樣的手段,像一頭充滿野性又難以馴服的幼狼。

比如現在,池妄就在插桿打諢的逃避學習。

「隨你叫什麼。」蘇斂眼皮都沒抬,掏出課本開始圈重點。

池妄雙手反撐著桌面,盯著蘇斂看了一會兒,不懂這人為什麼老愛管著自己,瞧不出什麼端倪。

外面起了點兒風,窗簾微動,卷起層層疊疊的浪。眼楮有些發癢,像是吹進了灰。

他隨手扯開旁邊抽屜,掏出瓶眼藥水,遞到蘇斂手里,微微彎腰。

「眼楮進了東西,有點兒痛,你幫我弄一下。」

蘇斂看著突然湊過來放大的臉,對方燻得發紅的眼有些潮濕,像一片起了漣漪的湖。

他屏住呼吸,稍微往後拉開了一段距離,低聲吐槽︰「事兒真多,滴完能看書了麼?」

「行,你說了算。」池妄妥協,指尖往眼角的位置點了點,「快,幫幫忙。」

蘇斂按住他揉眼楮的手,左右檢查了一下眼楮,確認沒事︰「你別動。」

他垂眼盯著人,眼藥水精準控制在左眼上方,連續擠了幾滴。

「操,這薄荷好涼。」池妄閉著眼顫了幾下,睫毛被濡濕了幾分,濕漉漉的垂著。

蘇斂趁機用手在他脖子前假裝劃拉一刀,這人壓根沒反應,想著就覺得好笑。

正揚起嘴角,池妄半睜開一只眼,抓了個正著。

蘇斂嘴唇迅速恢復平直,還沒反應過來,被人扯著外套又重新把距離拉了回去。

「不行,沒出來,你再幫我吹一下。」

池晴重新換了條長裙,端著一盤洗好的水果上樓,抓著機會想要跟蘇斂多說上幾句話。

她壓低腳步聲,慢吞吞走到門口,腳步突然頓住,視線定格。

隔著窄窄的門縫,看見蘇斂單手撐著桌面,把他哥擋住了一大半兒,兩人身影自然地交疊。

他微微低著頭,只能看清藍白色校服上有一只骨節修長的手,松松散散的抓著腰間,起了皺褶。而他哥靠在書桌,半睜著眼,正含情脈脈的看著人,目光繾綣。

兩人貼得很近,姿勢親密無間,像是在接吻。

池晴捂住嘴唇,震驚了幾秒,驟然明了。

靠,這對臭情侶居然打著學習的幌子搞基,膽子真大。

听到樓道傳來腳步聲,她微微嘆了口氣,決定做個善良的好人。

手指搭上門把,把門又輕輕地關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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