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符元年,儒聖曹長卿落子十二,陷三千騎,一夜破丹銅關。
「小泥人,若是你成了西楚女帝,可別忘了給我留半張龍榻。」
徐鳳年看向遠處那一青一黃兩道身影,大笑道。
曹長卿落後半步,看著那似曾相識的側顏,微微一笑。
「公主?」
「呸,想的美。」
姜泥俏臉微紅,但又察覺這般作態有些不妥,于是輕彈長劍,紫鋒出鞘,瞬息十丈,直刺徐鳳年襠下。
世子殿下吃了一驚,連忙祭出銀白小劍,堪堪將大涼龍雀擋住。
「姜泥,你當真要讓我入宮啊!」
徐鳳年一指點在大涼龍雀劍背上,長劍這才回掠。
「哼,看你還敢不敢沾花惹草。」
姜泥眉飛色舞地呢喃,總算是沖淡了幾分離別愁緒。
曹長卿已是儒聖境界,怎會听不見姜泥的輕聲細語?不過他還是裝作未曾听見一般,給公主殿下留住了體面。
徐鳳年望向那漸行漸遠的兩道身影,無奈地嘆了口氣。
「來就來吧,登門不隨禮也就罷了,走之前還順走一個,唉,當下很憂郁啊。」
世子望向那座已被棋子轟開的城牆,忽然感覺自己這大指玄境界完全不夠看。
「不說入陸地神仙,哪怕是大指玄圓滿,也不至于只能眼睜睜看著曹長卿帶著小泥人離去……」
徐鳳年唉聲嘆氣地朝著關內走去,臨近入城時卻收斂了神色,換了一副昂揚姿態。
「世子殿下,各營已休整完畢,隨時可以開拔。」
袁左宗挎刀而來,經過一日的功夫,他總算琢磨透了,劍指太安之事,多半不是徐驍授意,而是世子的謀劃。
但眼下大軍已兵至丹銅關,此時退卻恐怕會使將士們離心,倒不如一鼓作氣,先滅了趙氏再說!
「傳令,火速行軍,日落之前破太安。」
徐鳳年望向遠方,微微一笑。
……
江南,酒樓後院。
「江湖中有個挎木劍的劍客,一路問劍,已然勝了不少劍道名家,听說那人也姓溫,該不會就是你吧……」
老掌櫃坐在太師椅上,笑眯眯地瞥向立在一旁的店小二。
「掌櫃好眼力,區區不才,正是在下!」
溫華聞言樂不可支,他將抹布搭在肩上,兩指並攏做劍指,直刺掌櫃胸前,去勢極快,卻在距離胸襟一寸之處停了下來。
「你若真是那溫姓劍客,老夫便是百年不出的隱世高人!」
掌櫃同樣兩指並攏,直直點向溫華小月復,一擊便中。
溫華忽然眉頭緊鎖,他一手捂住小月復,蜷縮身子,另一手卻顫顫巍巍地指向老人。
「你,這莫非是江湖中失傳已久的幻陰指?」
「還算有幾分眼力,可惜可惜………
再吃老夫一掌,送你回趟老家!」
掌櫃陰森一笑,又是一掌拍出。
「這麼說,掌櫃的是同意了?」
溫華輕輕托住老人胳膊,咧開嘴角,嘿嘿一笑。
「你在我這勤勤懇懇忙活三月,過年都未曾回家,不過是三日罷了,快去吧。」
老掌櫃也不再與他胡鬧,只是收回胳膊,擺了擺手。
溫華對著老掌櫃拜了拜,這才自後院進了客棧之中,拎起櫃台下那把木劍,挎在腰上,還是沒忍住撓了撓襠下。
「呦,溫家小哥,又癢癢了?
今夜來我屋里,姐姐親自給你止癢!」
豐腴寡婦獨坐桌前,自飲自酌,眉間隱著一抹憂愁之色,難以消解,直到見了溫華撓襠,面上這才緩和幾分,甚至還出言調戲溫華。
「你就別難為溫小哥了,他那木劍本就中看不中用,你又是如狼似虎的年紀,他可吃不消!」
鄰桌有個老酒鬼,就著一盤花生米下了不止一斤燒酒,此刻正滿臉通紅地望向那寡婦胸前。
「宋二叔公,您年紀這麼大了,可得少喝點。」
溫華將包袱掛在肩上,對著那老酒鬼笑道。
「溫小子,你這是要出遠門?」
老酒鬼收回視線,暗中扯了扯褲腰,這才看向溫華。
「我有個好兄弟,要去收一筆舊賬,這筆帳欠的久了,恐怕不太好收,我這個做劍客的不得去幫襯著點?」
溫華笑著在櫃台上留下兩塊碎銀子,沖著內院的老掌櫃點了點頭。
掌櫃起身,會意一笑,對著他再度擺了擺手。
「難不成是我想多了?」
掌櫃喃喃,再度躺在太師椅上。
……
東海,一座小島。
儒士兩鬢斑白,但面容卻是青年模樣,他走出那間小屋,來到後院,自那棵桂樹下挖出一壇酒來。
「青鋒啊,上次你離家出走,都沒來得及喝這桂花酒,今日你又要出遠門,好歹也喝一口吧。」
儒士抱著酒壇,笑著看向屋中的母女二人。
「喝什麼喝?入了天象又如何?早晚得喝死。」
婦人面容姣好,但神色卻是淡漠的緊,說起話來也不帶幾分情緒。
軒轅青鋒立在婦人身後,無奈地嘆了口氣,她斜眼瞥向婦人略微鼓起的小月復,一時之間還有些難以接受。
婦人似有所感,面色依舊淡漠,只是耳垂微紅。
軒轅敬城溫和一笑,就似春日的海風。
他走進屋中,輕輕拍了拍酒封,桂花香與酒香相互交織,散在空中。
……
北莽,草原之上。
牧民們在此安扎營帳,牛羊遍地,孩子們在帳外玩耍。
忽聞雷鳴,五百騎奔襲而來,直朝著那幾十座帳子而去。
一襲白衣飄然而至,一刀出鞘,直直轟入馬群之前。
平地起溝壑。
五百騎驟然停滯,不再有滾滾之勢。
「這女人生的好看,搶回去,獻給將軍。」
為首一人滿臉絡腮胡,腰佩金刀,見了白狐兒臉便是猙獰一笑。
一馬當先,縱然飛躍。
白衣再飄然,面色卻微寒。
南宮僕射握緊繡冬,一氣八百里,連停十八驛。
一刀揮出,五百騎連人帶馬俱為肉泥。
南宮僕射看了看跪伏在地直呼菩薩降世的牧民,擺了擺手。
這位當世胭脂評第一的貌美女子,向來以男子自居。
她面南而立,忽而一笑。
「北方有佳人?」
她想起了某個北涼紈褲的調笑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