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周離還沒有走出兩步,從窗外投進來的光線卻遽然消失。
房間內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周離閉上眼楮,耳郭微動。
咚咚——咚咚——
依稀能听到自己心跳擴散到牆壁上,又被反彈回來的回聲。
回聲很輕微。
但能確定自己還在原來的房間里,沒有被拉到另一個空間。
這也與周離自己的估計相符合。
畢竟這家女主人才死了不過三日。
即便怨氣再重,也沒多大可能擁有拉人進其他空間的威能。
轟隆——轟隆——
即便隔著房子,都能听到有雷鳴在頭頂醞釀。
原來是天黑了。
黑得很突然。
踏,踏,踏,踏。
黑暗中,周離依舊按照自己記憶中,估計的與大門相隔的距離走了幾步。
手起刀落。
刀鋒劃破空氣,如願以償的踫觸到周離記憶中的木制門板。
房間的大門很輕易就被砍開。
嚓!!
終于,在一聲震得房子都跟著一起顫抖的雷鳴聲中,一道電光自宅子頂端的雲層中蔓延出來。
只出現了短短幾個呼吸的電光照亮了整個庭院。
被電光染成白色的大宅庭院,依舊與白天時周離見過樣貌別無二致。
所有的物件,盆景、假山,還是在它們原本所在的地方。
啪嗒,啪嗒,啪嗒——
電光止息後,一滴滴雨水接連從空中降落,砸在地面上碎成一朵朵水花。
最終雨水化作雨線,編織成密密麻麻的雨幕。
一場傾盆大雨。
「嗚嗚嗚嗚」
不絕于耳的雨聲當中,淒淒切切的女人哭聲再次響起。
周離倏然轉身。
嚓!!
又一次的電閃雷鳴。
電光照徹天地。
照亮站在門口的周離。
照亮他身前的房間。
影子在電光中拉得很長。
房間內的布置,桌椅同樣沒變。
只是在周離那長長的影子之下,一個披頭散發的身影蹲坐在地上。
用蒼白的雙手捂著自己的臉,肩膀不斷抖動。
赤紅的鮮血沿著其指縫流出,滴滴答答的滴到地面上。
周離注意到,這個鬼影女子的月復部高高隆起。
比尋常懷胎十月的孕婦還要大上幾分。
想來是與這女人生前,懷的是龍鳳胎有關系。
「化為鬼物的執念就是想在孕育一次麼?何苦來哉」
「還是安息吧。」
念頭一閃而逝。
在那電光暗淡下去前,周離已經站到了鬼影女人的身旁。
長刀橫在空中。
鬼影女人的頭顱高高飛起。
按在它臉上的手已然按著,只是已經齊腕而斷。
【命力+2】
腦海中傳來系統那毫無感情,不分男女的電子合成音。
命力加得很少。
畢竟這鬼物根本算不上強。
「謝謝。」
空氣中,女人感謝的話語響起。
「?」
周離心中大驚,回過頭來。
不是說化為鬼物的,都只不過是一道執念而已。
怎麼這鬼物還留有人性?
「嘻嘻嘻嘻」
「阿娘,阿娘,不要哭——」
「阿娘,阿娘,陪我玩——」
「阿爹,阿爹,莫生氣——」
「阿爹,阿爹,抱抱我——」
「嘻嘻嘻」
一陣銅鈴般的孩童笑聲。
一段用童稚的聲音,念出的童謠,在黑暗的空氣中盤旋。
「還有鬼物?!」
周離面色一凝。
全身肌肉驟然隆起虯結,體溫迅速攀升。
鎮妖使制服上的抗灼燒陣法適時亮起紅光,照破黑暗。
之前那鬼影女人的無頭身軀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居然還沒有消失!
然而與剛才不同的是,它原本高高隆起的肚皮已然破裂。
露出血肉模糊的月復腔內壁,里面空空如也!
噗通!
噗通!
周離突然感覺自己的左肩和右腿一重,似乎有什麼東西爬到了他的身上。
轉動目光一看。
是兩個嬰兒。
全身皮膚青灰,睜開的小眼楮中一片漆黑,沒有眼白。
「嘻嘻嘻」
抱在周離腿上的嬰兒,對上周離的目光,咧嘴一笑。
露出一口細細小小,又尖銳至極的牙齒。
「嗚嗚嗚——」
「阿娘不要我了!阿爹不要我了!嗚嗚嗚——」
抱在周離肩膀的嬰兒卻突然哭聲大作。
女乃里女乃氣的稚童嗓音,此刻撕心裂肺。
似乎埋怨著,為什麼他們還沒有見過這個世界就已經消亡。
周離想通了一切。
之前半個月一直沒抓到妖鬼,閑來無事,他也曾看過一些關于妖鬼的書籍。
說是最難對付的鬼物中,有一種便是一出生就早夭的孩童。
因為他們的怨氣是針對整個世界的。
所以這家的女主人在失去孩童後,雖然心生悲痛,但還不至于放棄生命,最終懷著執念化為妖鬼。
最先成為妖鬼的,應該是她生下來的兩個死嬰。
出于對出生到這個世界的執念。
它們引誘自己的母親自殺,化為鬼物。
再進入到她的肚子里,想再被孕育一次,再出生一次。
「你們,也太不乖的吧?」
周離低聲喃喃自語。
抱在周離腿上的鬼嬰歪頭看了一眼周離。
小眼楮瞪得大大的,似乎在好奇他再說什麼。
接著看了一眼周離的腿,再次展露笑意,張大嘴巴,就欲朝周離的腿狠狠咬下。
周離肩上的鬼嬰也止住了哭聲。
嘴巴張得比它身子還大,看起來準備一口咬掉周離的頭顱。
周離目光一凝,勁力透體而出。
兩只鬼嬰一下就被震飛。
嗷!!
赤紅刀光接連閃過它們的身子。
在一息之間,周離就已斬出數十刀。
兩只鬼嬰落地,身上的刀痕出散出無數黑色陰氣。
「哇——哇——」
兩只鬼嬰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身體閃爍不定。
但卻還沒有徹底散開。
「死嬰所化的鬼物,果然比其他鬼物更難解決點。」
周離如此想道。
手中的刀就欲再次砍出。
咻!咻!
房外,突然有兩道先後穿過雨幕的破空聲傳來。
就見兩把篆刻著符紋的飛刀,剎那間破開雨幕,從房門刺入房子,穿過了那兩只鬼嬰的頭顱。
!
兩只鬼嬰當即炸成黑色的霧氣。
房間內的哭聲戛然而止。
搶人頭???!!
「誰?!!」
周離怒目望向門口。
大雨瓢潑不盡,雨線連成無比漆黑的雨幕。
嚓——
空中有粗壯的閃電劈過。
電光瞬間照亮庭院。
一個提著兩把鐮刀的黑衣身影,緩緩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