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藥給你煎好了,放在這里,晾涼了你記得喝。」
秀秀眼里噙著淚水,那是給煙霧燻得,她二娘家的柴火有點受潮了。
關節處長著老繭的一雙手,端著一碗黑漆漆、冒著熱氣的藥,放到了床邊的桌子上。
「咳咳。」
靠坐在床上,滿頭花白的老婦人掩嘴咳了兩聲,拿手拍著自己的胸口,用已經有些看不清的眼楮望著秀秀,滿眼慈祥︰「咱家秀秀真是個好姑娘,也不知道以後會便宜哪家的小伙子。」
「娘,瞎說什麼呢?娘沒被治好前,我誰都不嫁。」
秀秀瞪了一眼老婦人,霞飛雙頰,臉蛋紅撲撲的,煞是好看,語氣嗔怒道。
「哈哈哈,好,好。」老婦人笑道︰「換作以前,藥材那麼貴,病都不敢病,我這把老骨頭也都不想活了。
幸好,游大人來了,減了我們的稅收,收入變高了,藥材也變便宜了,也不像以前那麼怕病了。
游大人真是個好官吶。」
「是呀,游大人真好。」
秀秀也贊同道。
接著準備進廚房︰「爹想著也快回來了,娘,我去燒飯了,藥記得喝,下床記得喊我。」
「好,好,我現在感覺已經好多了。」老婦人慈祥地點了點頭,滿臉笑意。
「嘻,馬上就會好的。」
說著,秀秀跨進了廚房,剛想拿過柴火,卻發現水缸里的水已經見底了。
「咦?水已經喝完了麼?」
沒辦法,只得拿起扁擔,挑著兩個木桶,前往村里的公井打水。
時近黃昏。
橘黃色的夕陽光斜斜的照過來,把秀秀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好長。
「大人好。」
迎面走來一位身著黑色制服、臉戴面具的鎮妖使,秀秀停下腳步,側開身子讓路,同時問了聲好。
「嗯。」
那位鎮妖使點了點頭,飛速在她身旁路過。
「都半個月了,不知道這位鎮妖使大人,有沒有找到他想找的東西了。」
秀秀看著那名鎮妖使風風火火的步伐,在心底暗暗想道。
事實上,如果是其他鎮妖使,在秀秀眼里都是一樣的。
畢竟鎮妖使們,以鎮妖使身份出現在她眼前時,都是穿著一樣的制服,戴著一樣的面具。
即便身形各不同,秀秀也分不清他們誰是誰。
但這位鎮妖使跟其他鎮妖使不一樣,剛開始秀秀也做不到專門認出他來。
只是他來到這全安城南區,負責白天的巡視後,便不停地在各個大街小巷的走,秀秀每次遇到都是如此,仿佛急切地想找到什麼東西一樣。
到了今天,即便幾個鎮妖使站在一塊,秀秀也能從中認出他來。
「真是位奇怪的大人。」
思索間,秀秀已經走出去了好遠,只要再過一個拐角,就能抵達村里的公井。
「姐姐,能陪我玩麼?」
一個渾身濕透的小男孩站在拐角處,仰頭看著她。
秀秀說道︰「你是哪家的呀,怎麼濕成這樣?」
趕緊掏出手帕給對方擦了擦臉和頭發︰「你還是趕緊回家換身衣服吧,小心染了風寒。」
「嘻。」
小男孩嘴角瘋狂上揚,擠出一個極其夸張的笑容。
隨後,往秀秀走來的方向跑了過去。
啪嗒!啪嗒!
在地面上留下一串濕噠噠的腳印。
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則是一大灘水漬。
「這孩子,真是的,真不知道被家里大人見到他這樣,會不會遭到教訓。
居然還有心情玩。」
秀秀看著男孩的背影,無奈嘆道。
挑起扁擔,接著往前走去。
走過拐角,抵達村里公井面前。
秀秀掀開蓋在上面的木板。
噗通——
連著繩子的木桶被扔了下去。
打滿水,接著就是往上拉了。
秀秀雖然是個年堪二八的姑娘,但由于經常幫家里做農活,力氣算不得弱。
至少提一桶水完全不是問題。
一雙布著老繭的手,輪流交替著扯動著繩子。
井里載滿水的木桶緩緩上升。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秀秀只感覺繩子上傳來的力道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再快提上來時,低頭一看,秀秀整個身子都跟著抖了一下。
一股涼意,自尾巴骨,直沖天靈蓋。
她提上來的哪是什麼水啊!
分明就是滿滿一桶的血!
上面還漂浮著已經有些腐爛的手指、爛肉。
秀秀抖了那一下,造成桶里的水波晃動,又有一顆眼珠子從桶底翻了上來。
瞳孔對著秀秀,仿佛在看著她。
水桶正下方的井水,也變成了赤紅的血水。
水面漂浮著一縷縷,一團團的頭發。
「呀啊!!!」
秀秀的尖叫聲響徹整個外城南區,只是所有街道上走過的行人似乎都沒听到這一聲響。
如同秀秀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一般。
噗通!
秀秀放開手,水桶再次重重的落進井底,濺起紅色的水花,那一片片頭發隨著水波晃動。
她轉身想跑。
!
胸月復似乎撞上了什麼東西,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低頭一看,衣服上沾了一片紅黃交雜的液體。
「姐姐,要陪我玩麼?」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進耳朵。
秀秀已經嚇得淚流滿面,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眼楮極緩,極緩地往上抬。
入目的先是一雙濕透了的小鞋子,接著是濕扎扎的褲子,衣服。
最後,是一張令人反胃惡心的臉。
一張被水泡透,浮腫得不成形狀,泛白的臉。
發軟的鼻子被撞得歪斜,耷拉在一邊。
臉頰上的皮膚也剝落了一大片,露出下面慘白的脂肪。
是剛剛遇到的那個小男孩。
只是現在的他,卻像是在水里泡了七天七夜一般,露出來的頭和手浮腫得可怕,毫無血色的慘白。
兩頰高高腫起,擠得眼楮只剩一條縫。
臉上的破損應該是剛剛秀秀撞的。
面對這麼一張臉,被這麼一雙眼盯著,秀秀大腦已經完全陷入了空白。
「姐姐,要跟我玩麼?」
男孩往前走了一步,留下一個潮濕的腳印。
「玩你麻痹!!」
周離的聲音暴吼而起。
一道紅色的身影急速由遠及近,帶起破空聲響。
刀光閃過,有怒龍咆哮。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