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影敘述這個故事時表情很平靜,而車上的其他人卻都沉默了。
我萬萬沒想到樂觀開朗,喝酒喜歡死亡小旋風的張影居然有著如此悲慘的身世,果然一切事物都不能光看表象。
當年張影的母親已經死了才生下她,也就是說,張影是一個尸生子。
所謂尸生子就是已經死去的孕婦生出來的孩子,由于母體已經死亡,所以尸生子從出生開始陰氣就會很重,容易招東西,大多命運坎坷。
周彤和肥龍不了解守村人的概念,大表哥為他們科普了一下,听完後兩人都是義憤填膺,說那些村民不知好歹,那幾個青年更是該死。
「那個把你帶出村子的老人家呢?」周彤問張影。
如果不是那位老人,張影應該早就死在那幾個青年的家人手中了,可以說他就是張影的救命恩人。
「他把我送到福利院之後就消失不見了,這麼多年過去了,可能已經……」張影沒有說下去,但我們卻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原本在村里還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屋子,離開了村子就只能流浪了,如今二十多年過去,老人不可能還活著了。
「唉……」周彤拍了拍張影的手,投過去了同情的目光。
「你這些年回過村子嗎?」肥龍問道。
張影搖頭,「沒有,當年那些事我都是在一個小本子上看到的,老人離開之前把本子交給了院長,囑咐要在我成年之後再給我看,以前我都以為自己是院長撿回來的。」
車里又是一陣沉默,和張影相比,我們都是幸福的。
接下來的行程中我們都沒有提起這件事,雖然張影一直表現得雲淡風輕,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她的眼楮有些紅。
人非草木,即使張影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但任誰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居然有這麼悲慘的遭遇都不會開心。
更何況她的父母並不是有意拋棄她的,而是身不由己。
中午途經一個城區的時候我們下車吃了些東西後繼續趕路,下午三點多總算到了地方。
如張影所說,這里還殘留著一些旅游區才有的建築,不過都已經破爛不堪了,時代發展到現在,農村多數是瓷磚房和彩鋼房,磚房都是少數,但這個村子居然還有一些土房。
不僅如此,這個村子處處透著一股子死寂的氣息,路上一個人都沒有,沒有人就算了,連動物都沒有。
「影,你是不是搞錯了?這里是荒村吧?」周彤趴在窗戶上說道。
「這村子不對勁兒!」小白和大表哥異口同聲地說道。
我無語,二位你們是腦子秀逗了嗎?任誰都能看出這兒不正常吧。
大表哥放慢了車速,問張影:「我們找個地方落腳吧,你家祖宅在哪啊?」
張影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找找看吧。」
好在村子並不大,找起來也不至于多困難,我們溜了一圈就發現了一個與眾不同的人家。
或許不能稱之為人家了,因為這家的兩扇朱紅大門都已經破爛不堪,院子里面荒草叢生,都快擋住幾棟房子了。
雖然歲月給這個大宅留下了斑駁的痕跡,但是不難看出它曾經的輝煌,在過去那個年代要建起這樣的宅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如此一來張影說的那本子上的記載應該是真的,她家祖上是地主,而大宅旁邊那個已經倒塌的小土房也是很好的佐證。
大表哥調整了一下車身的角度,直接開進了院子,荒草從車窗邊劃過,讓我產生了一種身處草原中的錯覺。
車子停下,我們魚貫而出,我撥弄著前面的雜草,一步一步往前挪動。
其實在草稞里面行走是很不愉快的事情,因為很可能有科學家都叫不出來名字的蟲子爬到身上。
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和爺爺一起去地里拔草,坐在地頭發呆的我看到有小蜘蛛爬上了自己的胳膊,打掉之後我才發現地上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少,且還有一個巨大的蜘蛛趴在那里,她的肚子上有小蜘蛛往來穿梭,像蜂窩煤一樣。
當時我嚇得頭發都站起來了,自那以後,我就有了密集恐懼癥,蜘蛛幾乎成了我的噩夢,而其他蟲子我也怕得厲害,以前那個敢徒手抓爆羊拉子呢我一去不復返。
周彤張影她們兩個也是小心翼翼地行走著,這並不奇怪,畢竟是女孩子,真正讓我驚訝的是小白居然也是躡手躡腳的。
狐狸作為一種野生動物,不是應該常年生活在這種環境下嗎。
「她嬌生慣養。」黃天林解答了我的疑問。
肥龍從後備箱取出了兩把鐮刀,遞給我一把。
我沒想到這貨居然在車上放這東西,接過來後和他一起收割雜草。
其他人見有人開路,干脆站在原地等待了。
我和肥龍忙活兒了半個多小時,累得滿頭大汗,總算是把雜草收割干淨。
其他人都進了屋子,我和肥龍蹲在門口抽煙,肥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道:「你覺不覺得這里有點怪?」
我點頭,「是啊,我們來了這麼久,居然沒人過來問問我們是干什麼的。」
「我不是說這個。」肥龍搖頭,「你不覺得好像被人盯著似的嗎?」
我被肥龍的話嚇了一跳,忙看了看四周,可是什麼都沒發現。
「你結婚後神經了?在這地方別亂說話。」我說道,對肥龍嘰咕一下眼楮。
肥龍一臉的恍然大悟,「歐克!了解!可能是我想多了。」
靠!我心中暗罵,這貨絕對是曲解我的意思了,不過我也懶得去解釋,周彤他表哥在這兒呢,有危險個高的頂上,一個死了好幾個人的房子不對勁才是正常的。
「進屋吧。」我踩滅煙頭站了起來。
肥龍連忙跟上,小聲問我,「你和張影是不是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滾蛋!沒有!少打听!」我投以否定三連擊。
肥龍怪笑兩聲,挑了挑眉,仿佛已經看穿了我一樣。
我撇了撇嘴,你丫就猜去吧,能猜出來我算你牛叉。
和肥龍一起走進正中央的房子,我聞到了一股霉味,他們幾個在地下厚厚的灰塵上留下了腳印。
根據腳印的數量和深淺程度判斷,在我們之前這里並沒有來過人。
房子雖然很大,但根本就沒有任何家具,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地上的木板縫隙中甚至都有零星的雜草長了出來,各別位置已經腐朽不堪,一腳踩下去腐爛的木屑和灰塵會一起飄起來。
一個杯口大小的蜘蛛正吊在房梁上,我警惕地繞了過去。
轉過一個沒了門的空洞,我看到了其他人,他們正圍著一鋪炕沉默地站著。
這鋪炕塌了一半,旁邊的牆上還有灰塵都蓋不住的血跡,當初的那件事應該就是發生在這里了。
「里面的人,你們是干什麼的!」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聲音,嗓音蒼老沙啞,發聲者已經上了年紀。
我們當即離開屋子,一起回到了院子里面。
只見大門口站著一個形銷骨立的老頭,他拄著拐杖,當看到張影後,他的眼中流露出了深深的驚駭。
我瞬間想到了一種可能,張影和故事中的傻妞,也就是她的母親,這兩個人應該長得很像,而眼前的這個老人是認識傻妞的。
「老人家,您好,我們是陪這戶人家的後人來看祖宅的。」大表哥上前溝通。
「這戶人家沒有後人,你們到底是干什麼的,我們村子不歡迎外人!」老人好像受到了刺激,揮起拐杖就要打人。
大表哥瞬間停下了腳步,因為他發現老人雖然很激動,但是卻不敢進院子,而他此時的距離很安全。
「老大爺,這話說得您自己都不信吧,你看她不覺得有些眼熟嗎?」我指了指張影。
既然他不好好嘮嗑,那我也沒必要給他留面子了。
「我不認識她!我什麼都不知道!」老人越發激動了,胸口劇烈起伏的同時扯著嘶啞的嗓子喊道。
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個老人的狀態讓我懷疑他和當年的事可能有關系。
「哦,不認識啊,那我給你介紹一下,她叫張影,是張二愣子和傻妞的女兒,那個消失在傻妞尸體中的孩子,您老現在想起來了嗎?」我似笑非笑地說道。
老頭後退兩步,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又用往後蹭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認識!」
周彤見此場景有些不忍心,想要上去扶,但是被肥龍拉住了。
張影眯著眼楮盯著老頭看,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好半天老頭終于爬起來了,也不問我們干什麼的了,轉身就要離開。
我一看這不行啊,我們正愁沒人入手呢,他就送上門來了,這怎麼能放過?
沒等我有動作,大表哥和肥龍已經雙雙沖出了院子,擋在老頭前面。
兩人既不動手也不說話,但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你們要干什麼?我可是村長!」老頭色厲內荏地說道。
好嘛!我心中暗喜,看來我們的運氣是真的不錯,居然還堵住了一個村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