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自己這一暈就再也醒不過來了,沒想到醒來時卻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這是一片竹林,我在北方生活了二十一年,一根竹子都沒見過,不由得好奇地打量起來。
目光穿過竹子之間的空隙,我發現了一個小屋,小屋是用竹子建成的,看起來很古樸。
竹屋和我所在的位置距離並不遠,我快走一陣就來到了竹屋前方。
然而,眼前的場景卻讓我大跌眼鏡。
周大師正坐在竹屋前的石桌旁,石桌上擺著茶具,茶壺還冒著熱氣呢。
「你大爺的!陰魂不散啊!」我罵了一聲,就開始琢磨周圍有什麼能用來當武器的。
雖然表現得很強勢,但其實我內心已經慌得一批了,我記得自己是掉溝里了,怎麼會在這兒,難不成已經落到周大師手里了?
「喂!喂!別這樣,我如果想要你的命你已經死了,咱能不動手好好嘮嗑嗎?」周大師見我開始找武器,忙不迭地站了起來。
「我和你有啥好嘮的。」我斜著眼楮看他。
就在這時我看到周大師抬手一揮,我的面前忽然憑空出現了兩把水果刀,刀尖正對我的眼珠子,僅有幾厘米的距離。
我打了個哆嗦,後退了一步,「你想嘮啥?」
「過來坐下,喝茶。」周大師一指自己對面的位置。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過去了,如今他在我心中已經上升到精神病的高度了,我可不希望他忽然腦抽就給我KO掉。
還記得初中班主任說過的至理名言,和精神病打交道,他愛說什麼就順著他說,千萬不能反駁。
在我坐到他對面後,周大師給我倒了一杯茶,茶葉也不知道是什麼品種的,清香撲鼻,我一時沒忍住端起來喝了一口。
還別說,這茶真的不錯,一入口便分成兩股氣,一股向上直達大腦,一股向下沁入心脾。
「你想听一個故事嗎?」周大師臉上不見喜怒。
我估算了一下自己發動突然襲擊干掉他的成功率,發現貌似還是听他講故事靠譜一點,于是點了點頭。
故事發生在周大師幾歲的時候,他的父母是走南闖北倒騰小物件的商人,一次跑貨格外的順利,賺了不少錢,小兩口高興得夠嗆,就在屋里擺上碳爐弄燒烤。
碳火養好,周大師的父親剛剛把串架上去,供貨商就來電話了,說賬單出了點問題,需要他們過去核對一下。
燒烤自然沒有生意重要,兩人著急忙慌地出發,以至于連爐火都忘記熄滅了。
兩夫妻住的是平房,他們前腳剛出門,後腳兩個黃皮子就從煙囪進了屋。
住過平房的人都知道,煙囪和灶門是連著的,兩個黃皮子帶著一身黑灰從灶坑里面鑽出來就奔著烤爐去了。
他們是尋著香味過來的,自然不會客氣,把碳爐上烤得半生不熟的肉串全給吃了個干淨。
要說黃皮子這東西也是邪性,他們兩個吃了半生不熟的烤肉之後再吃沒烤的生肉就不過癮了,愣是自己研究烤了起來。
周大師的父母離開時已經關閉了所有的門窗,屋子里面的一氧化碳含量不斷升高,人都扛不住這一氧化碳的毒性,更別說兩只黃皮子了,很快他們就四腳朝天一命嗚呼了。
周大師的父母回來時發現屋子里死了兩個黃皮子都是大吃一驚,但結合屋子里的狀況一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兩個人也沒心情吃燒烤了,把兩個倒霉的黃皮子尸體扔到了沒啥人去的地方。
事情當然不會到這里就結束,不然也不會有今天的周大師了。
這件事發生沒多久周大師的父母就出事了,他們兩個死于煤氣泄漏,而周大師因為正在上學逃過了一劫。
人們來到周大師家的時候發現煤氣罐的旁邊掉了很多黃皮子毛,煤氣罐的閥門上還有抓痕和齒痕。
之前那件事發生後周大師的父母和親戚朋友說過,這時大伙結合案發現場一看,就知道事情不簡單了,這是黃皮子報復來了。
我听到這里直皺眉,這事兒也不怪周大師的父母啊,難不成小偷從窗戶爬進我家偷東西,出去的時候摔死了我還要負責不成?
周大師的臉上浮現出很奇怪的笑容,「怎麼樣,是不是很荒唐?」
我點了點頭,雖然我挺膈應周大師的,但這件事確實有點坑人。
「那時候我還小,親戚都瞞著我,直到後來有一天我大舅喝多了,才說漏了嘴,那一年我十一歲。」周大師把茶喝出了酒的神韻。
「後來呢?」我情不自禁地追問。
「我離家出走了,到處拜訪有本事的人,頂香的,學易的,道士,和尚,教父,凡是我覺得可能有本事的,我都會磕頭求他們教我。」周大師的語氣很平淡。
我吃了一驚,自己十一歲的時候干什麼呢?泡游戲廳?玩小霸王?
想象一下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子一個人到處拜師學藝,我都替周大師心酸。
「然而你也知道,這年頭騙子太多了,我足足浪費了十年的光陰,給無數個師父免費做苦力,有一點良心的還能管我吃住,遇到沒良心的我還得做兼職。」周大師說到這里嘴角出現一抹嘲弄。
「直到二十一歲那年,我遇到了真正的師父,他是一個乞丐,我還記得那天我兜里只剩三塊三毛錢了,看他可憐我都給了他,沒想到啊,我這一時的善念居然遇到了真正的高人。」
「師父沒要我的錢,反而和我說了一句,人的執念太重不好,我當時也沒多想,但是起了攀談的心思,我們兩個人坐在馬路牙子上聊了很多。」
「聊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這個其貌不揚的乞丐是個隱士高人,你知道嗎,當時他把自己要飯的破碗扣在地上,再翻開的時候居然多了一個雞蛋,又一翻那雞蛋就沒了。」
不會是魔術吧,我心中想著。
周大師看了我一眼,說:「你肯定覺得這是魔術,我告訴你,這不是,因為當時我也問過同樣的問題,師父他從兜里掏出來幾個小東西,擺在他前面,我居然看不到他了。」
「後來他又忽然出現在我旁邊,說這是奇門遁甲,你知道當時我有多激動嗎?我跪下來就給他磕頭,求他收我為徒。」
「師父不願意,說我心中的仇恨太深,是啊,我想為我的父母報仇,師父他不同意我就一直跟著他,這一跟就是三年。」
「終于有一天師父說罷了罷了,自己的壽數要盡了,手里的本事不能就這麼失傳。」
「師父終于肯收我為徒了,當時我高興得不行,師父給了我七張快要掉渣的紙,上面寫的都是篆字,他說這是奇門遁甲的一部分,學了就會五弊三缺,問我真的決定了嗎?」
「我一口就答應了下來,師父又說這奇門遁甲本身就是不全的,如果我學了之後還是執著于仇恨,最後必然會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
「話說完師父坐在那兒就不動了,我等了好久,後來一探鼻息才知道師父已經沒了,我把師父埋在了他生前最喜歡去的那座山上,然後一邊乞討一邊學那七頁紙。」
「等到完全學成時,我已經四十歲了,半生的光陰匆匆而過,但是我一點也不後悔,從那以後,我見到黃皮子就殺,見到黃皮子就殺,我想不通的是,你和那個姓田的為什麼要和我作對?」
說到最後,周大師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被他問得啞口無言,沒想到周大師還有這麼一段故事,我說怎麼他如此不待見小瑤姐,因為出馬弟子供奉的就有黃仙,他要是待見才是奇怪了。
「那個,我也不知道里面這麼多事,你也看到了,我就一個小白人,跟著打雜的。」我頗為不好意思地說道。
「小白人,我看沒那麼簡單吧,你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和你說這麼多?」周大師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點了點頭,你願意說那自然最好,要不我也不敢問啊。
「我的這具身體折壽折得太多,沒幾天活頭了,而你的身體非常適合修行。」周大師不疾不徐地說道。
我听得毛骨悚然,臥槽!這家伙是惦記我的身體呢。
「那個啥,咱能不能打個商量,你看你長得這麼帥,我這麼丑,用我的身體你多吃虧啊。」我滿頭瀑布汗。
「廢話少說,我看你那具身子說法挺多啊,不過沒關系,只要你的魂魄死在這兒,就什麼說道都沒有了。」周大師獰笑著對我說道。
「你大爺的!你要害我還和我說這麼多干屁!」我直接把手里的杯子摔了。
周大師眉毛一挑,「反正你也要魂飛魄散了,讓人間給你留點最後的念想,放心吧,你的身體交給我絕對比給那些畜生附身強,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身上帶著兩個雜毛?要不是怕打草驚蛇我早就把它們做了。」
靠!我在心中罵開花了,我寧可選擇被附身也不想魂飛魄散啊。
「去你大爺的吧!」我猛地往後一竄,四十三號的鞋底就朝著周大師四十的大臉踹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