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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優留奈番外•燕麥粥

關于西優留奈的故事這樣的。

那是一個正常的,和其他人很相似的成長經歷,在父母的呵護下成長,讀書,增長閱歷的過程。西優留奈向來是父母的驕傲,是班級同學和老師眼中的優等生,高偏差值的未來重點大學競爭者。

這樣平凡的,沒有多少波瀾的生活組成了西優留奈的前半段人生,三點一線的,日復一日重復的生活在別人看來是如此寶貴,身在其中的少女卻感覺不到一點高興。

真正讓她生活感到變化的,是她在校外認識的朋友們。

那是一群以夜晚、風和機車為伴的年輕人,經常隨著夜風騎著機車在夜晚水天參半的公路上行駛,雖然別人經常會給這樣的人群定義為暴走族,但西優留奈卻深深被他們的生活所吸引。

她喜歡待在機車背後,在機車頭盔的包裹下讓奔馳的疾風吹散她的長發,看見那飛速向後略過的風景,和這群有趣的同齡人相處。

于是,在放學過後,正常的學習生活過後,那隨著這幫年輕人相處的時間是西優留奈最喜愛的。

年輕人向來是喜愛刺激的,在尚未到二十歲的年紀,西優留奈便飲下了人生之中第一杯啤酒,尋常父母嚴苛的戒律在夜晚的風中被吹散,剩下的只有同齡人的歡聲笑語和快樂。

在酒精的刺激下,她一時沖動,做出了一個改變她後半生的決定。

在沖動和燥熱之下,在迷蒙之中,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情況下,西優留奈將身子的鑰匙交給了這幫人之中領頭的那個年輕男孩。

那是一個年輕英俊,頭發染得奇怪,卻經常掛著壞笑的人。

其實事後看來,真的當時西優留奈對這個男孩喜愛得不得了嗎?真的是非這個人不可嗎?他們才認識了一個月不到,卻被他屬于校園外面恣意的生活所吸引,做出了改變一生的決定。

總之,那個夜晚發生的事情很短,連西優留奈自己的記憶都模糊了。

她的生活還要繼續,要上學,要備考,偶爾還能和這些暴走族夜晚出去玩耍放松

可日漸不對勁的身體卻提醒著她,那天晚上的沖動留下了惡果,需要她承擔責任。

兩個月的時間內,生理期的停滯,肚子也慢慢呈現出了異樣,被父母一眼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在嚴厲的逼問下,沾滿淚水的西優留奈這才透露出了那天晚上的故事。

活了這麼久,西優留奈第一次在父母眼中看見了傷人的冰冷和失望,一片安靜和寂寞之中,父母已經為她安排好了後路,將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扼殺在誕生之前。

年輕的女孩不明白這樣的事情,自從發現了異樣的不對勁過後,她的生活一直處于渾渾噩噩之中,迷蒙之中跟隨著父母已經成為了她唯一的選擇。

在要做手術的前一個晚上,躺在病床之上的西優留奈在一片灰暗之中,撫模著那微微凸起的小月復,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她夢到在一片水幕的天空之下,一個小小的,發著光的小人揮動著肉乎乎的小手對著來到這里的西優留奈蹦蹦跳跳。

沒有任何理由的,西優留奈甚至都不知道這個小人是誰,就能收到那天生的喜愛和依賴。

肉乎乎的小臉上看不清五官,只有那高興到極點的笑容和咿咿呀呀的興奮愉悅的聲音,小人溫暖如火的身體抱住了年輕的西優留奈的大腿,輕輕磨蹭之間可可愛愛地呼喚著她。

明明不認識這樣的小人,明明連面都是第一次見,可只是看見這個小人模糊不清的小臉,听見那咿咿呀呀的童聲,她就愧疚得抬不起頭。

滿盈的悲傷壓垮了她,她沒辦法回應這個小人對于想要與自己見面的祈願。

她滿懷歉意地跪在了小人的面前泣不成聲,口中一直念叨著的是「對不起」,漫天水幕之下,安靜的夢里,只有她一個人的抱歉聲作響。

「咿呀」

小聲的童聲無所謂地響起,抱著笑意的臉龐,連同著那軟綿綿的小手一起,將悲傷的西優留奈攬入懷中,安慰著她痛苦和歉意的靈魂。

一片溫暖和柔和之中,在得知自己懷孕過後夜夜陷入噩夢的西優留奈第一次陷入了安靜的睡眠。

如火一樣的小手包裹住了她,在第二天的天明時分,為她帶來了第二個選項。

她想見到那個孩子,想見到那個可愛的,天生喜愛著自己的生物,想賦予她降生的權利。

在父母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她做出了第二次改變自己人生的選擇。

尚是十八九歲的年紀,要養育這樣一個孩子可以說是極其困難了,選擇了孩子的西優留奈被父母趕出了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家庭,和父母的關系只剩下了每個月的生活費的支持。

她要一個人租房子,一個人承擔生活的一切,她靠不了誰,更別說那個在告知自己懷孕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孩子父親本人了。

時間很長,賺錢的方式總歸是有的,即使疲乏了些,但至少在夜里,在那溫暖小手的撫慰之下,第二天早晨總歸是有希望和期盼的。

在懷孕七個月的時候,她再次見到了孩子的父親。

在學校里見到的光鮮亮麗的暴走族只是他對抗現實的方法而已,實際上他是一個「二浪」,兩次上大學失利的普通人。

褪去了那些光環,他連自己的生活都無法保障,更別說要支持一個只認識一個月的女孩子生下孩子。

「你怎麼會想把孩子生下來?」

果不其然,他們見面的第一句話便是疑惑,緊接著他搓了搓手,看了看西優留奈住的幾疊半的出租屋,還有那已經影響她正常行動的肚子,滿是對她選擇的不解。

這該如何解釋呢?

因為一個縹緲虛幻不定的夢,能說明什麼呢?

「這你不用管,我也不需要你盡什麼義務,你過好你自己的生活就好」

被生活的苦楚改變了許多,西優留奈知道是自己的自作主張才會帶來負擔,不願意給父母帶來負擔的她搬出了家里,不願意給這個男孩帶來負擔的她也決定讓他離遠一些。

既然如此選擇,那就自己全部承擔就好。

房間內的氣氛逐漸沉默,男孩點點頭,卻還是從懷里拿出了一個小小的信封交給了西優留奈。

「怎麼說也是我的孩子,能幫你一點就是一點吧」

在他離去之前是這麼說的,信封里的錢不多,大概就是幾千日元,西優留奈也沒有嫌棄,畢竟他也不容易。

從此之後,那個男孩每隔幾個月就會送來一些錢,時間相隔不確定,數目也不固定,西優留奈也沒有用這些錢,而是慢慢地將它們攢下來。

幾個月後,她生下了一個女孩,沒有婚姻的她孩子跟隨自己姓,取名為千夏。

在小小的出租屋內,看著那小小的,睜著水女敕大眼楮看著自己的孩子,西優留奈熱淚盈眶地,終于在現實世界里見到了那個被自己賦予生命的,發著光的小人。

她的心跳是如此明顯,她的體溫是這麼炎熱,她的目光是那樣柔軟,她的脆弱和依賴讓西優留奈天生地對她有著愛和包容。

在短短的時間內,她學會了之前從來沒想到過的技能。

哺乳、換尿布、喂食、打掃衛生。

昏暗的出租屋內,生活平靜下來,未來逐漸明朗。

西優留奈沒有上大學,只好去培訓學校學習,雖然學習時間短,但勝在自由,還能快速對接崗位。

她找到了能支撐自己生活的工作,緩解了十八歲過後沒有父母生活費支撐的尷尬境地,除了千夏之外,她的生活水平降到了維持生活的水準,因此她攢下了很多存款。

時間緩緩流逝,她很久沒收到男孩的錢了,千夏卻在慢慢長大。

原本生活會如此平淡地繼續,但命運再度為她開了一個玩笑。

在千夏兩歲的時候,她再次見到了那個男孩,孩子的父親,一片灰暗的走廊里,他的面色不好,裝扮也很亂,之前染好的頭發似乎沒有整理而顯得有些黯淡無光。

「我來看看孩子。」

他是這樣說的。

西優留奈沉默一下卻沒有拒絕,她天真地以為孩子的父親會抱有對孩子同樣深沉的愛,即使對方沒有給予很多經濟上的支持,但起碼也有看看孩子的權利。

她再次做出了改變她生命軌跡的決定,她將那個很久沒見的男孩放進了屋子。

男孩目光有些呆滯地看著嬰兒床里那個小小的孩子許久沒有挪動。

「她叫千夏,西優千夏」

西優留奈坐在旁邊如此補充道。

一邊整理了一下自己工作的衣物,一邊想為千夏沖一下女乃粉,在那空空如也的罐子上停頓了一下,西優留奈這才發現家里已經沒有千夏吃的女乃粉了。

猶豫了一下,她看向了那個男孩,想說自己拿錢給他讓他幫忙帶一下女乃粉上來。

對方沉默了一下,臉色極其不健康的狀態似乎有些遲疑。

西優留奈單純地還以為對方身體不舒服,便來到櫃子前隱秘地取了一些錢準備自己下去買一些女乃粉。

她單純地以為,身為孩子血緣上的父親,他不會傷害自己的孩子才對。

于是等她買了女乃粉回來,看見的就是被翻得一片狼藉的櫃子,在千夏恐懼的啼哭聲里,那個男孩帶走了她攢下的所有錢。

大腦一片空白之中她報了警,等幾天後警察抓到那個還在用藥的男孩的時候,他已經將錢全部拿去買了藥品

生活給她開了一個玩笑,只是一瞬間西優留奈除了千夏之外已經變得一無所有。

沒有了錢的她連這個月的房租都交不上,更別說千夏和自己還要生存。

走投無路之下,她只能前去求助自己的父母。

即使是跪在自己家的門前許久,最後得到的只有被信封包裹的錢,還有那句「之後不要再聯系了」。

生活的壓力很大,唯一的慰藉只有千夏那還跳動的心髒還有那溫暖的小手。

西優留奈失去了一切,甚至之後那個偷走她一切的癮君子還經常上門來找她要錢。

貸款、癮君子的壓迫、父母的冷漠、甚至連自己工作的職場也有許多要應對的事情

她所走的每一步都必須抵抗那無處不在的壓力,即使再疲憊也必須將所有事情處理好,不能露出破綻才行

如果要償還貸款的話便努力加班,掙到更多的加班費

如果害怕那個討厭的癮君子的話,便換一個地方住

她走過了太多的挫折,精疲力竭過無數次,卻每次都在女孩溫和的呼喚里浴火重生

孩子的父親死去了,貸款也償還了大半。

時間得過且過,她們搬到了一個新的地方,在樓下,在毫無善意的東京都下,在那個漆黑的,被同事帶著藥灌醉的夜晚,在上頭的一瞬間,她便要強行離去。

昏暗的意識里,她好像看見了那個小小的,帶著溫暖的,發著光的小人在對自己招手。

千夏,我的千夏

正如多年前她做出決定的那個夜晚一樣,拖著沉重的身體,她毫無意識地向著她愛著的孩子靠近

天空霧蒙蒙的,正如近日里要下雨的東京一樣,在一片寂靜之中,蘇醒過來的她從再次失身的地獄被樓下那個友善的鄰居泉祐一給拉起。

太陽尚未升起的時間就是留給迷茫的人思考的,狼狽不堪的西優留奈帶著被生活折磨的苦楚,享用著碗里那苦澀的燕麥粥。

「不管怎麼樣,如果之後實在困難需要幫助的話,可以聯系我」

和燕麥粥一樣平淡的,是那個鄰居的話語。

若說是客套的話則顯得太隆重,若說是真心地需求幫助的話也不盡然,只是此時此刻,听著那樣的話西優留奈卻笑了起來,支持的話太少,連她也不太明白的,這樣簡單的話語能讓她重燃動力

「媽媽,早餐吃什麼,我好餓呀」

「已經做好了呀千夏,在桌子上。」

安靜的早晨,一如既往地,望著千夏那睡眼惺忪的表情,西優留奈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將她長長的黑發揉散一些。

「啊我不要吃這個」

年輕的孩子看著桌子上擺著的燕麥粥直接不依了,一臉痛苦的表情向著西優留奈癟起了嘴,「我要吃面包」

千夏噘著嘴偷偷往廚房跑,順帶還想把西優留奈藏著的果醬給偷出來

「真是的。」

西優留奈叉著腰看著千夏吃面包一臉無奈地來到桌子前面,平淡的燕麥粥飄起一抹淡淡的香氣,輕輕吃下一口,她又好像回到了那個太陽尚未升起的,在一片狼藉和不安之中醒來的早晨

「明明是甜的啊」

模了模自己的臉,西優留奈看著千夏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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