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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兩個世界

初春的二月,大地復蘇,春意盎然,女敕芽方綠,東風吹拂,大地惺惺松松。

二月春風似剪刀,登州靠海,這個時節的登州風中還帶著些潮濕的氣息,不過卻不叫人難受,反而讓人想迫不及待地出去看一看那將將被料峭春寒打過的春枝與花苞。

往年每逢清明,祭祖僅僅是儀式性內容,不管是皇家還是平民百姓,借清明祭祖,聚會、踏青才是最重要的活動。人們往往在野外風景優美的地方,賞玩宴飲。這種宴飲往往持續一天,直到傍晚方散,散去是人們分別攜帶「炊餅、花果、戲具」等,稱為「門外土儀」。商賈們也借此機會,進行集市,「麥糕」、「乳酪」、「乳餅」等吃食是重要的商品。

登州的小娘子們,往往也會換下厚衫,穿上了清新淡雅的薄春裝,走出家門,外出踏青。

雖名為踏青,不過卻也是一場變相的相親,若是在那踏青途中有人看對了眼,隔日便找了媒婆上府提親去的事情也是有的。

然而時下山東,河南,兩河,陝西等地已是戰火連天,烽煙四起。縱然登州地處邊陲,僥幸躲過了兵禍,境內依然是一片和平安定,卻有許多逃難的流民涌入登州境內。

一個地區在短時期內涌入大量難民,自然會極大的影響治安。

縱然時逢清明佳節,城內各家的小娘子都不敢出城踏青,生怕遭遇什麼不測。

春光正好,曬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還有幾絲微風拂過,讓人想不生出睡意都難。

登州城外的空地上搭起來了一個個簡易的施粥棚,正冒著縷縷青煙,而粥棚前排滿了人,放眼過去黑壓壓的一大片。

四周衙役和兵丁們大聲的吆喝聲和維持秩序的聲音,隔著一段距離都覺得十分刺耳。

每一個棚里共有三口兩人合抱的大鍋,穿著皂袍的衙役們無精打采地用長柄木勺攪米湯——那是一鍋只能勉強稱之為湯的東西,稀疏的米粒泡得膨大至極,活像撐破肚子的蠶。

倒也不是登州州衙吝惜米糧,而是山海軍設在登州的聯絡處處長曾提醒過,那些饑腸轆轆的流民,驟然暴食恐有性命之危,需先用米湯調理幾頓,給流民養養胃,然後方可喝些米粥。

即便只是米湯,也讓饑腸轆轆的流民急切地捧著碗,眼中只有那根舀湯的勺,不住地吞咽口水,若非這幾日登州的施粥棚米糧管夠,又要兵丁和差役維持秩序,流民早就爭搶起來了。

一處粥棚下,一襲鵝黃碎花褙子,素顏朝天的趙多福站大鍋前,挽著袖子,有些費力舉起木勺往鍋邊的四只破碗中各舀了一勺米湯。

她今日在城內逛街,听說登州又有難民來了,刁知州又在組織人手賑災,心善的她就偷偷溜出來,找到刁提出想要幫忙施粥賑濟流民。

刁知州見公主如此深明大義,也是「大為感動」,在叮囑她下不為例後,便派人護衛在她的身邊,一同前去賑災。

「下一個。」

粥棚的前面足足幾百人排著長隊,隊伍一陣擁擠,還不斷有新的災民加入長隊之中。

「阿娘,我好餓!」

一個小孩不停搖著瘦弱婦人的破爛的裙踞,大喊著餓。

「大郎乖,馬上就有飯吃了。」

瘦弱婦人模了模他的頭安慰道,一手抱著懷中的嬰兒,又將手里的破碗遞向了趙多福。

這婦人面色枯黃,臉上涂著黃泥,衣衫襤褸,懷中抱著的嬰兒身上只是草草地裹了一張不知是從哪里找來的一塊粗布,孩子的頭和腳眼下都漏在了外面,隨著它的哭聲而撲騰著。

她身旁的小孩也是衣不蔽體,渾身髒兮兮的,黑乎乎的臉蛋讓人分不清男女,黑黝黝的眼中沒有絲毫的童真,反而帶著膽怯害怕,正望著大鍋中的米湯不停的咽口水。

「哎」

趙多福見狀,心中的憐憫更甚,輕嘆一聲,滿臉不忍的搖了搖頭,往婦人手中的碗里舀了一勺米湯。

「多謝娘子,多謝娘子!」

婦人連連道謝,便帶著自己的兒女走到一旁去喝粥了。

「公主,歇會兒吧,讓奴婢代勞即可。」趙多福身邊的貼身婢女楊調兒又勸道。

一連舀了好幾碗米湯,趙多福的手臂也有些酸了,便將手中的長勺交給楊調兒,自己則在陳文婉的陪同下朝城門走去。

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漬,趙多福一邊走,一邊看向聚集在城外的流民,這些流民個個面黃肌瘦,衣不蔽體,渾身髒兮兮,手中都拿著碗,等待著粥棚的施粥。

趙多福她依稀記得往年的清明節,每到休沐日,生母和一些年長的姐妹都會帶著她和其他兄弟姐妹,去郊外大相國寺踏青,讓她歡喜的不得了。

她在宮外也曾見過生計困難的市井小民,但她今日目睹流民慘狀,也不禁揪心。

一張張飽經戰亂,神色麻木的臉,為了一口吃食而大打出手,甚至不惜賣身給登州的大戶為奴為婢,看得她心底一個顫抖,心中是擔憂,哀怨,憐憫等百般滋味交織。

回想起當日朱雲出言嘲諷她只是籠中的金絲雀,不知民間疾苦,趙多福的心緒沒來由的復雜了起來。

若非父兄昏庸,大宋江山怎會一片風雨飄搖,岌岌可危,天潢貴冑的皇親國戚又怎會蒙塵北國,國破家亡,受盡屈辱磨難。本該安居樂業的百姓們又怎會流離失所,顛沛流離,飽受戰亂之苦……

走到城門處,望著登州城內的熙熙攘攘,一片繁榮的景象,各路商販的吆喝叫賣聲此起彼伏,趙多福側過頭來,看向粥棚,只見那些面黃肌瘦,衣不遮體的流民已經餓的眼楮發綠,幾乎是一接到粥就呼嚕地喝了個干淨,跟惡狗搶食般往嘴里使勁扒拉,米粥濺到衣領口子上,舌忝光了碗底,便伸出髒兮兮的手指摳出衣領上的那些米渣子,意猶未盡地舌忝著。

一里一外,明明在同一個人間,竟全然是兩個世界。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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