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蔡琰听到蘇秦的話的那一霎那,心跳仿佛都停了一拍,隨即劇烈跳動起來,
「夫…夫…君?」
少女用素手輕掩著嘴唇,呼吸微微急促起來,臉上、眼中各種的神色交織在一起。
「對啊,」
蘇秦笑了笑,「琰兒不是喜歡看書麼?」
「我手上有各種書籍可以讓琰兒看一輩子。」
「有我在,以後不會讓任何人欺負琰兒。」
「怎麼樣?」
蘇秦定定地看著少女皓月般的眸子,神色堅定。
少女被蘇秦的話給震得呆住了,眼眶再一次微紅起來。
「唉,」
「看來,蘇某是配不上蔡琰小姐了。」
蘇秦佯裝著嘆息一聲,便要將手收回。
「好……好啊!」
「看在……看在……書的份上,便……便答應你好了!」
少女看見蘇秦要收手,當即慌了神,連忙將素白柔女敕的小手覆在了蘇秦的掌心之上。
兩只手交握的那一霎那,
二人皆是心神一顫,命運亦在冥冥之中交織在了一起。
蘇秦頓覺心中暢快淋灕,抓著少女的手將她從虎背上抱了下來。
少女紅著眼笑了起來,可是,笑著笑著眼淚便流了出來。
四年啊。
等了四年,終于有結果了。
「哎,再哭,我家琰兒的眼楮都要哭花啦。」
蘇秦笑著伸出手將她眼角的淚珠輕輕地拭去。
「你!」
听到蘇秦調侃的話語聲,感受到臉上輕柔的的動作,少女臉上頓時緋紅一片。
「屬下參見主母!!」
「屬下參見主母!!」
……
也不知道是哪個帶動的,士兵齊齊喊了出來。
「我……我還沒嫁給你呢!」
少女懷抱著焦尾琴,低著頭,臉紅得不敢去看蘇秦。
她感覺今天簡直就如夢幻一般。
本以為會是生離死別,會是陰陽兩隔,
然而,
卻在最後一刻被心心念念的人給救了下來,並且還被求娶為妻。
她的心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亂過,
當然,
也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開心過。
「不過,婚禮得先欠著。」
蘇秦忽然開口道。
「嗯。」
少女抬起頭,微微錯顎,不過仍舊點了點頭。
她以為蘇秦的意思只是當下時局太過混亂,婚禮得延期而已。
然而,
蘇秦的下一句話頓時將她的心又是一顫。
「琰兒,」
「再等我五年,」
「我賠你一個全天下最盛大的婚禮!」
蘇秦的目光灼灼,一字一句地開口道。
夏日的清風將少女的發梢和青年的衣袍拂動,片片的海棠花花瓣從院門將旁栽種的海棠樹下飄落而下。
少女的眼里泛起了璀璨的星光,嫣然一笑,重重地點了點頭︰
「琰兒願意等。」
蘇秦看著少女的笑容,亦有些失神。
許久,
少女被看得不好意思了,這才微嗔了蘇秦一眼。
「咳咳∼∼」
「莫非琰兒就讓我在這外面站半天麼?」
蘇秦輕咳了兩聲,隨即笑道。
「哦,是琰兒忘了禮數。」
「蘇……」
「夫……君,請進。」
少女輕咬紅唇,終于說出了那兩個字。
隨即,二人入了院內。
「就只有你一個人麼?」
「其他人呢?」
當蘇秦來到了院子里,看著空空蕩蕩、人走茶涼甚至有些破敗的院落,他頓時一愣。
蔡家怎麼說也算是名門望族,千金小姐的身邊居然連一個侍女護衛都沒有?
「原來是有其他人在的,不過在四五日前都已經被我遣散了。」
蔡琰嘆了口氣道。
「這麼說來,這四五日里這里就只有你一人?」
蘇秦微微錯愕,看著身旁柔弱的少女,眼里露出了心疼的神色。
蔡琰作為蔡家的千金小姐,自然是從小就被百般呵護,衣食皆有侍女下人照顧,還有貼身丫鬟服侍。
如今,四五日里一個人待在這里,有多難過可想而知。
看著蘇秦的神色,少女卻是噗呲一笑,
「琰兒又不是什麼都不會,照顧好自己還是能做到的啦!」
不過,
看到蘇秦關心的神色,她的心里仍舊是一暖。
「值錢的家當皆已抵賣當作了遣散費,連落坐之處都沒了,到……我的房間里去吧。」
沒了外人,少女便將面紗收起,露出了那張絕美的面容,臉上微微泛紅地開口道。
「讓我進琰兒的閨房,真的沒問題麼?」
蘇秦輕笑道。
「既然是夫君,自然,自然沒有問題。」
少女開口道,領著蘇秦入了房間。
「夫君先坐著,琰兒給夫君倒茶。」
蔡琰畢竟是大儒蔡邕的女兒,知書達禮,對該有的禮數一點也不含糊。
當遞上茶水,打點好其他事之後,
蔡琰又將焦尾琴放回了琴架上,這才在蘇秦的對面姿容優雅地坐了下來。
果然不愧是出身名儒世家的才女啊。
蘇秦微微感嘆,他能獲得蔡琰的芳心,屬實三生有幸了。
「看夠了沒?」
少女微嗔道。
「不夠,一輩子也看不夠。」
蘇秦搖頭。
少女眨了眨眼,「琰兒未曾想到,當初看起來年少有為,溫文爾雅,還精通琴律的蘇公子會是這般的輕佻、幽默呢。」
蘇秦卻是笑了笑,忽然一指桌子上整齊放好的一本書籍,隨後又取出了一張字畫,
字畫上面整整齊齊地抄錄了好一些《詩經》、《爾雅》里的詩詞歌賦︰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
月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
「哎,」
「我亦未曾想到,大儒名門千金,名聲赫赫、琴藝卓絕的才女竟也喜歡看這一類的書籍。」
蘇秦笑著將那書畫展開,一句一句地念了出來。
「啊!」
「這是我的……」
「不許看!」
少女當即捂住了俏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簡直就像是大型的社死場面。
隨後又听到蘇秦還念了出來,頓時,就連本該遵守的禮數也拋在了腦後,便要上來搶,
蘇秦只是一笑,順勢將少女抱在了懷里。
「听琰兒的,不看了。」
「不過,」
「這字畫我還是得收下,留個紀念。」
少女氣得臉上圓鼓鼓的,煞是可愛。
蘇秦以前亦未曾料到,這個知書達禮的才女會有如此可愛的一面,不過這也恰恰說明,她對自己已經完全沒有了疏遠和戒備。
少女就這麼被蘇秦抱著也沒有掙扎。
「現在,可以和我說說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蘇秦之前是故意沒問蔡琰的,畢竟那時候她心神疲憊,他也不想給她再帶來負面情緒。
而現在,
經過他這一番逗弄,她的心神顯然已經緩過來了。
不過,
听到蘇秦的問話,她的身體仍舊微微一顫。
「不必擔心,有我在,沒有人能傷害你了。」
蘇秦撫了撫少女的長發,開口道。
「嗯。」
少女倚靠著他的胸膛,終于放松下來,
「是董卓,他想要我爹爹助他安撫儒士、書生的口舌,便招了爹爹帶著家眷來洛陽……」
蔡琰隨即將事件的來龍去脈娓娓道來。
果然是董卓麼?
蘇秦眉頭微皺,認真地听著蔡琰將這幾個月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說完。
當听到董卓派李儒來,想要強行納她為妾時,蘇秦終于怒不可遏。
難怪那丫鬟會不眠不休地趕來陽夏!
難怪琰兒會被逼于洛陽城頭自盡!
難怪琰兒一個蔡家的千金小姐會獨自一人出現在這里!
董卓麼?
蘇秦握緊了手掌,他的心里已經涌現出了殺意,要是讓董卓按照歷史劇情死在呂布手里,實在太便宜那廝了!
他絕對不會放過那家伙,甚至還有李儒等一眾謀士。
以董卓的智商,恐怕未必能想出這種計策,按他的性格應該是會直接把不服的人抓起來殺了才對。
這計策多半是李儒或者賈詡想出來的,其中,李儒的概率最大,他為人陰險狡詐,毒殺何皇後就是他的手段。
「沒關系的,反正琰兒已經沒事了啊。」
「只要想辦法將爹爹救出來就行了,董卓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對爹爹動手才對。」
感受到蘇秦的怒意,蔡琰輕笑著將手掌覆在了蘇秦的手背上,將他的情緒緩和下來。
呼——
「剩下的事交給我,你這幾天就好好休息吧。」
蘇秦長吐出一口氣,看著臉色疲憊憔悴的少女道。
說完,
他便要離開。
「等等,琰兒還想讓夫君幫我做一件事!」
少女微紅著臉,扯住了蘇秦的衣角道。
「哦?什麼事?」
蘇秦微微一愣。
「女子十五歲及笄之後都是要戴簪嫁人的。」
「琰兒一年前便本該行及笄禮戴簪,亦走了一回陽夏,本想見上夫君一面,卻沒見成,
于是,
我便將及笄之禮延後了,直至今日亦未曾戴簪。」
少女輕輕撫了撫自己的一頭柔順的長發,輕聲嘆道。
一年前?
蘇秦恍然,那時候他還在國戰地圖內,自然不可能尋得到他。
他其實早就有些疑惑了,為什麼蔡琰二八芳華,頭發仍是輕束著。
「琰兒的意思是……」
蘇秦微微一愣。
「我要夫君為琰兒梳發戴簪!」
少女眸中微光流動,滿含期許。
「啊這……」
「我不會啊!」
蘇秦撓了撓頭,要他征戰沙場、殺人掠地很輕松,可給女子梳發戴簪這種事,他卻是一竅不通。
「夫君不願麼?」
少女微微低下頭,似乎有些失落。
「當然願意!」
蘇秦見此,怎能忍心拒絕?當即答應道。
「那便開始吧!」
少女抬頭,掩唇輕笑,隨即便姿容優雅地端坐在了梳妝台前。
蘇秦︰「……」
古代只有銅鏡,有些模糊,不過勉強也能用。
少女先將微微束起的長發解開,落在身後。
三千青絲落下,長發及腰。
這是蔡琰從未在人前展露過的妝容,素顏柳眉,清雅飄逸,微微的清香撲鼻,
蘇秦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喏,」
少女將梳子遞了過來。
蘇秦將梳子接過,看著少女那一頭柔順秀美的長發遲遲下不去手。
「從頭梳到尾就行啦。」
少女輕輕笑道。
「好吧,」
「琰兒,把你變丑了,可別怪我。」
蘇秦攤了攤手,終于輕柔地在少女的頭上落下了第一梳,一直梳到了發梢末端。
比想象中的還要溫柔呢。
少女微微閉著眼眸,嘴角掛著幸福的笑容。
第二梳,
第三梳,
……
蘇秦不敢有任何懈怠,仔細認真地做好每一步。
「接下來,是盤發。」
「只要按我說的做就行了。」
盤發簡單來說便是將一部分頭發纏起來,形成發髻。
這一步對于蘇秦來說簡直難如登天,他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青年怎麼會古代的盤發?
更別說還得盤得好看。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在蔡琰的指導下完成的。
……
「錯了,錯了,左邊的頭發盤多啦。」
「哎,不對,不對,位置都歪啦!」
……
這一步簡直就是煎熬啊!
足足三個小時,才終于將少女的長發重新盤好。
蘇秦感覺他寧願經歷一場殊死搏殺也不願再重新來上一次了。
「嗯……」
「還不錯。」
少女對著銅鏡仔細打量了一番,輕笑著夸贊了一句。
蘇秦︰「……」
「接下來,就是最後一步了。」
「什麼?」
「戴簪。」
少女笑了笑,忽而從懷中貼身取出了一個精致的檀木盒子。
「喏,」
「給你。」
她卻沒有打開,而是直接遞給了蘇秦。
蘇秦緩緩將盒蓋打開,
隨即,
里面的一支雕刻有「花鳥風月」的翠綠色玉簪便現了出來。
「這是。」
蘇秦微微一征。
「你送我的啊,不記得了麼。」
少女笑著道。
「我自然記得,只是,你確定要戴這一支玉簪麼?」
蘇秦搖了搖頭,要真說起來,這支玉簪還是太廉價了,畢竟是地攤貨,為了蔡琰的及笄禮,蔡邕肯定還準備了更名貴的簪子。
然而,
蔡琰卻只是點頭。
「也罷。」
蘇秦笑了笑,
抬手,
將玉簪輕輕地插在了少女的發髻之上。
「怎麼樣?」
少女輕輕笑著,在蘇秦面前轉了一圈,配著一身素衣白裙,姿態婀娜,淡雅清麗。
「極美。」
蘇秦吐出兩個字,笑著將佳人擁入了懷里。
「與我說一說夫君這幾年里的事吧,琰兒想听。」
少女期許地開口道。
「自然可以。」
反正,也沒必要隱瞞,蘇秦于是便將這幾年里他經歷的事一一道來,
少女听得心神完全沉入了其中,隨著蘇秦每一次的戰斗、遇險而捏緊了心,即便知道最後必然會化險為夷也一樣。
蘇秦同樣也沒有隱瞞風間姬月的存在。
初听到風間姬月時,少女的心境確實有幾分波動,但听到後面兩人一起經歷過的生死後,心結亦逐漸化開。
「琰兒不會怪我吧。」
蘇秦微微有些感嘆道。
「那丫頭願為夫君付出生命,與夫君一起經歷了生死,夫君即便是要負了她,琰兒也絕不會答應的。」
蔡琰輕笑著開口道。
蘇秦亦松了一口氣。
「琰兒也該說說你的經歷吧。」
「嗯,自然。」
少女點了點頭,隨後便將自己的經歷也一一道來。
大多是些平淡的小事,蘇秦亦覺得別有趣味。
不過,
說著說著,少女居然在他懷里釣起了魚。
蘇秦又好笑又心疼,這些天里真是苦了這個少女了,一個人支撐起整個蔡家。
輕輕地將幾乎快要睡著的少女抱到床上,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便要離開。
少女卻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忍著疲憊開口道︰「琰兒還想知道,那一日,夫君盯著我的臉看,在想什麼?」
蘇秦只一瞬便想清楚了少女所指,「我在想啊,這個女孩兒太美了,得想辦法娶了才是。」
少女听著蘇秦不正經的話,臉色羞紅地藏在了被子里,沉沉睡了過去。
蘇秦笑了笑,他自然不可能告訴她,歷史上她的遭遇,他也絕對不可能讓她走上那樣的悲劇。
才剛剛踏出房門,
忽而,
一陣吵鬧的鑼鼓聲便響了起來。
蘇秦冷冷一笑,終于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