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積累的業務經驗讓董學文學會了管理情緒，對張登科回以微笑的同時放下造價預算，「張經理，價格我已經看過了，稍後我會轉呈給蘇總。」
沒能從董學文的表情中發現什麼，張登科趕緊說道︰「那就麻煩董經理了。」
「不麻煩，本職工作罷了。」
眼看著董學文起身，張登科哪能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趕緊跟著起身，拎起公文包轉身往外走的時候又對董學文笑道，「董經理，不知道你晚上有沒有空？如果方便的話，我請你吃頓飯，詳細給你介紹一下我們建工集團的情況。」
董學文故作無奈嘆氣道︰「張經理，今天還不知道忙到什麼時候呢，我們跟你們國營企業工作性質不一樣，請多理解。」
張登科眼底閃過失望，臉上笑容卻是不減，「那就改天。」
送張登科出門，沒等董學文開口就有人主動走上前來，跟著董學文一同進入房間。
迎來送往花費了大半天時間，臨近中午時董學文才算把昨天聯系過的建築公司造價預算全部收齊。
「二哥，十家公司全都拿出了造價預算，你看看。」
來到蘇崢家里，董學文把預算遞給蘇崢，在蘇崢番看到時候輕聲說道︰「其中有四家的報價明顯高于正常情況，其中兩家國營企業，兩家私營企業。」
蘇崢快速閱覽每一份預算的最後平均造價，順勢抽出其中四張價格最高的丟在一旁，而後重新翻看，這一次看的比較認真。
董學武沒敢出聲打擾蘇崢，在一旁保持沉默。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蘇明強來到門口，掃了蘇崢一眼然後看向董學武，「學文，現在給你們下面條嗎？」
董學文看向蘇崢，發現預算單據還剩兩份，低聲回道︰「二哥馬上就完事兒了。」
「那行，我跟你阿姨先吃，你們完事兒說一聲，再讓你阿姨煮面條。」
又過了十幾分鐘，蘇崢將預算報價放在一旁，「先吃飯，吃完飯再說。」
幾分鐘後，兩人各自端著一碗炸醬面來到堂屋，董學文快速返回廚房拿來兩頭大蒜放在桌子上。禿嚕面條的聲音瞬時出現，兩人各自埋頭扒拉面條，偶爾伸手去拿蒜瓣。
林秀娥端著一小盆面湯送了進來，看兩人狼吞虎咽的模樣，欣慰道︰「這一鍋馬上就好。」
有了第一碗面條打底，吃第二碗面條時明顯慢了不少。
端起小盆倒出半碗面湯，蘇崢順勢拿起預算報表，快速從里面挑選出三份擺在桌子上，「這三家的價位比較適中，你多打听一下他們的經營狀況，一定要了解清楚這三家有沒有自主開發住宅的經歷。」
董學文抹了抹嘴，將三份預算報表拉倒自己跟前，快速翻閱記下公司名稱後點頭，「二哥，價格方面需不需要往下砍一砍？」
蘇崢小口吸溜著面湯，「先把我說的事情搞清楚，模清狀況之後再談價格也不耽誤。」
……
「滬市居住區開發中心目前就有在建的住宅項目，听說是在徐匯建的外銷房。滬市寶山區住宅開發總公司大場分公司拿了地，還沒有開工。」
僅隔一天時間，董學文就帶著打听到的消息前來回報，說完兩家國營公司之後，董學文神色變得有些古怪，「最後這家中華企業公司很有意思，據說這是滬市解放後第一家專業從事房地產開發經營的企業。」
蘇崢饒有興趣看著董學文，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這家公司成立于建國初期，受滬市政府委托，承辦外商在滬的房地產轉讓、租賃和買賣業務。五十年代末，公司在滬率先建造和出售了首批僑匯住宅。」
說到這里，董學文不禁感慨道︰「這家公司絕對算得上是滬市房地產開發公司中資歷最老，實力最強的。」
「既然如此有實力，怎麼還會對咱們的建築工程感興趣呢？」蘇崢好奇問道。
董學文抿嘴一笑，語速開始變快，「都知道外銷房賺錢，住房改革開始之後，滬市好幾家國營建築公司開始謀求外銷房的開發和銷售。這些後來者氣勢洶洶，中華企業公司連續被搶了好幾塊土地，現在正好處于沒有項目可建的空白期。」
「二哥，你還記得我從姓王的手中拿回來的競標公司信息麼？上面不是有四家畫圈的國營公司麼，其中滬市寶山區住宅開發總公司大場分公司和滬市農口房產聯合開發經營總公司都是最近剛拿到的地皮，據說短時間內，滬市不會再有外銷房開發指標了。」
蘇崢瞬間想起這件事，心里暗暗嘀咕，短時間內滬市不會再有外銷房開發指標，是不是要等自己這個內銷房項目試驗結果？
一旦效果不錯，滬市接下來很有可能開始著手內銷房的開發建造，畢竟滬市有八百萬居民，能分到房子的少之又少，還有很大一部分人面臨住房困難的問題。
想到這里，蘇崢趕緊翻找中華企業公司的預算報價。
每平米一百八十塊錢！
跟韓朝陽預估的差不多，算是比較合理的報價。
腦子轉的飛快，片刻之後蘇崢對董學文笑道︰「你給這家公司的人打電話，告訴他們，咱們有意把工程承包給他們來做。還有，給滬市寶山區住宅開發總公司大場分公司打電話……」
……
滬市寶山區住宅開發總公司大場分公司。
「黃總，萬和房地產公司的董經理打來電話，說經過蘇崢的篩選，只有咱們跟中華企業公司比較符合他們的要求。」
總經理辦公室內，坐在辦公桌外面的鐘少杰表情嚴肅，「還說咱們的報價比中華企業公司高，讓咱們明天過去詳談。」
被稱作黃總的男人玩味一笑，「少杰，你覺得咱們是真比中華企業公司的報價高，還是那個姓董的在使詐？」
「不好說。」
鐘少杰皺起眉頭，「這麼多公司都想分吃一口，其中難免會有人故意拉低報價，當然，也不排除姓董的使詐可能。」
「呵呵……」
黃總輕笑一聲，搖頭道︰「中華企業公司好歹也是實力強勁的老牌公司，就算他們暫時沒有項目開發，也不至于低于正常價格去爭搶一個建築工程，真要傳出去，不怕同行恥笑？如果你是中華企業公司的負責人，你會做這種破壞行業規矩的丑事？」
听黃總這麼一說，鐘少杰瞬間回過勁兒來，「你是說，姓董的就是在使詐？想騙咱們降低報價？」
黃總抽出一支香煙點燃，微眯著眼楮笑道︰「你別忘了萬和房地產的老板是誰，那個蘇崢雖然年輕，肚子里的鬼點子可不少。再說，這種手段很正常不過，稍微動點心思就能想到，就是不知道姓董的給多少家公司打了相同的電話。」
「那咱們還去不去？」鐘少杰皺眉問道。
「去，干嘛不去？」
黃總嘴角一挑，「中華企業公司是因為沒有項目可建才去承接工程維持公司運營，咱們雖然搶到了土地，但卻沒有近期開工的打算。送上門的肉，不吃多不好。」
「報價……」
「先過去看看到底有幾家接到了通知，如果去的公司比較多，那就證明蘇崢確實在使詐，咬死價格不松口就行了。」
黃總定聲說著，遲疑過後又是補充道︰「如果真的只有咱們跟中華企業公司兩家，立刻給我打電話。」
……
和平飯店，包房內是中華企業公司的項目負責人陶國漢和董學文。
戴著茶色眼鏡的陶國漢滿臉認真之色，「董經理應該對我們中華企業公司有過了解，我們之前一直都是做外銷房開發銷售工作的，內銷房項目是第一次參與。正因為這樣，我們中華企業公司必須嚴肅對待，每一項預算都是經過專業人員反復核算得出的結果。」
董學文不置可否地點頭，對陶國漢笑道︰「陶經理，萬和房地產公司雖然剛剛成立，但我們老板卻不是第一次搞地產開發。」
「往遠的說，有順發服裝批發商場。往近的說，有鵬城的富豪花園。這兩個項目都是中建三局負責建造的，我們老板跟中建三局的領導一直保持著親密聯系。」
「這次競標，我們能拿下標的，固然有運氣的成分在，但也是我們努力的結果。不瞞你說，為了核算投標價格，我特意跑到鵬城去找中建三局的人幫忙做了預算。」
陶國漢微微一愣，臉上閃過不自然，卻沒有接話。
董學文笑容不改，繼續說道︰「我們老板在鵬城還有一家建築公司，如果不是鵬城業務太忙，我們完全可以自己來搞建造。」
「我跟你說這些，不是想要證明什麼，只是想告訴陶經理，我們並不是別人眼中的外行人。所以，我希望貴公司能拿出十足的誠意。」
「噹……噹噹。」
敲門聲驟然響起，董學文了然一笑，快速起身朝著門口走去。
「鐘經理，快請進。」
鐘少杰進入房間，一眼便看到飯桌旁站立的陶國漢，眼底閃過一抹異色。
「陶經理來的好早啊！」
鐘少杰故作鎮定笑道，跟陶國漢打過招呼之後，又對董文學問道︰「董經理，其他人還沒到嗎？」
董學文愕然看著鐘少杰，「什麼其他人？我就約了兩位過來啊！」
鐘少杰心頭一跳，沒再說話。
董學文示意鐘少杰落座，鐘少杰剛剛坐下，陶國漢突然開口道︰「不好意思，剛才茶水喝多了，我先去趟衛生間。」
董學文能猜到陶國漢的目的，淡淡一笑給鐘少杰倒茶。
鐘少杰瞥了一眼陶國漢的茶杯，里面的茶水還有很多。
「董經理，我本以為今天會有不少人過來，就沒敢把酒拿下來。」鐘少杰低聲笑著，「既然只有咱們三個，那就不怕了。你稍等一下，我去把車里的好酒拿下來。」
不等董學文出聲，鐘少杰快步朝外走去。
從包廂出來，鐘少杰直奔飯店前台。
「黃總，我到和平飯店了，只有我跟中華企業公司的陶國漢……嗯，我剛進門陶國漢就找借口出去了。好，好，我知道了。」
放下電話，鐘少杰這才朝外面走去，幾分鐘後拎著兩瓶茅台酒返回。
重新進入包房，陶國漢已經回來了，跟剛才比起來，狀態明顯有了不同。
三個懷揣不同心思的人湊到一起吃飯，氣氛卻是異常火熱，陶國漢和鐘少杰像是商量好的一樣，對董學文展開酒精攻勢。
兩瓶白酒有一半被董學文一個人喝下，早早進入頭重腳輕的狀態。
「不行了，不能再喝了！」
董學文捂著酒杯，連連搖頭。
看狀態差不多了，鐘少杰和陶國漢相視一笑，有種會心而為的味道。
「董經理，我送你回去吧。」
鐘少杰搶先開口，說話的時候主動去攙扶董學文。
哪料董學文猛地甩開鐘少杰的手，「不回，正事兒還沒說好呢，回去怎麼跟老板交差。」
就在鐘少杰和陶國漢發愣的時候，董學文丟開酒杯，雙手撐著飯桌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眼神迷離看著兩人中間的位置，「說吧，到底能不能便宜！」
鐘少杰和陶國漢閉口不言，眼角余光卻在注意對方。
「說呀！」
董學文語調拔高，不耐煩地催促著，而後低垂著腦袋，像是撐不住了一樣自言自語道︰「我們老板說了，降價不是目的，主要是面子。你們要多少就是多少，我們不要面子的嘛……」
這句話讓鐘少杰和陶國漢暗暗松了一口氣。
都說酒後吐真言，都喝到站不穩的狀態了，董學文不可能再說假話來騙人。
陶國漢嘴角帶笑，鐘少杰沒來之前董學文說了很多，當時陶國漢差點以為蘇崢要大幅度壓縮建造方的利潤。
現在看來，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
鐘少杰眼珠子滴流亂轉，既然是為了面子，那就好辦了！
討價還價是種需求，也可以理解為面子，配合你稍稍降一點價格不就行了嘛！
PS︰懶得分章，就一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