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錢？」
蘇崢兩人正準備去樓下看看情況時，身邊傳來听似質疑的聲音。
蘇崢本能以為售貨員給顧客算錯賬了，轉頭看過去，一個年輕婦女皺著眉頭看著售貨員。
售貨員笑容不改，肯定回答道︰「總共九塊七毛五。」
年輕婦女低頭看了一眼櫃面上的東西，忽然換上笑臉對售貨員問道︰「同志，什麼東西正好賣三毛四分錢？」
售貨員哪能不知道面前這位顧客的心思，輕聲笑道︰「家里有孩子的話，可以買三毛四分錢的糖果。」
年輕婦女眼楮一亮對售貨員點頭致謝，快步朝這記憶中售賣糖果的地方走去。
蘇崢暗暗搖頭，對售貨員的表現有些失望。
顧客可以精打細算卡著優惠線消費，售貨員如果只知道被動銷售，一點積極主動引導顧客多花錢的想法都沒有，指望什麼提高營業額？
沒有營業額，指望什麼拿高工資？賺錢不積極腦子有問題啊！
秦慕煙看蘇崢表情不對，以為蘇崢不滿意顧客表現出來的小精明，「優惠活動不是你一手搞出來的嘛，人家又沒有違反規定。」
「我是在乎那幾分錢的人？」
蘇崢撇嘴，往樓下走的時候跟秦慕煙說明剛才為什麼搖頭。
「人家又不傻，能听信售貨員的誘導？」秦慕煙狐疑看著蘇崢。
「信不信是一回事兒，說不說是另外一回事兒，萬一有人被說動了，營業額不就提高了？如果每個售貨員都有這種積極主動的態度，她們是不是能多拿工資？」
蘇崢輕哼一聲，「說白了，還是自己沒有積極主動性。咱們賣的所有商品都是有質量保證的，價格也很公道。現在有優惠活動都不能發揮主觀能動性提高銷售額，等優惠活動結束之後……」
從三樓轉下來，整體氣氛還算不錯，唯一讓人不太滿意的就是客流量不是很大。蘇崢心里很明白，主要是因為今天不是周末，有消費能力的人大都在單位上班。
「老板，看摩托車的人不少，打听價格的也有，就是沒有交錢購買的。」
看到蘇崢過來，一樓負責摩托車銷售的售貨員主動走到蘇崢跟前，小聲嘀咕著。
「正常。」
蘇崢笑著安慰沮喪的售貨員，「咱們開業之前誰知道咱們這里有摩托車賣？有幾個裝一兜子錢出門的？開業第一天能有人了解價格就不錯了，畢竟是昂貴物件，哪能跟小商品一樣說賣就賣出去。」
听蘇崢這麼說，售貨員表情好看不少，緊接著又是說道︰「老板，有人問摩托車好不好學，我都不懂這些東西，跟顧客解釋不清楚啊。」
這個問題讓蘇崢微微一愣，隨後暗暗懊惱自己沒有妥善準備。
自己早前買的幸福250都要幾千塊錢，那時候物價還沒有上漲的這麼厲害。現在物價上漲不說，嘉陵摩托車的發動機也比幸福250大了不少，對普通百姓來講價格更是貴的嚇人。
這麼貴的東西，如果不能讓顧客打消疑慮，指望什麼賣給顧客？
「等著。」
蘇崢跟售貨員丟下一句，快步朝樓上走去。
幾分鐘後，李向陽跟著蘇崢來到一樓摩托車銷售區。
「你今天啥也不用干，就留在這里接待了解摩托車的顧客，必要情況下，可以開著摩托車帶著顧客出去跑一圈。」
李向陽一副難為情模樣，「老板，我也不懂摩托車啊！」
「會開就行，咱們又不是生產廠家，不需要特別精通摩托車的各項性能。先把這幾天應付過去，等幾天我聯系嘉陵廠家，讓他們派一個技術員過來，到時候再補充學習產品性能。」
中午工人下班後商場客流量增加不少。
吃公家飯的消費能力明顯比上午那波顧客要強，僅僅一個多小時，整體營業額就有了顯著提升。
傍晚下班商場迎來一天之中最大的客流高峰，顧客蜂擁而至，商場門前的空地停滿了自行車。
這一波高峰足足持續了兩個多小時，直到將近八點鐘，顧客才陸續散去。
等商場內最後一波顧客離開，齊國生吩咐員工把大門關上。關上大門之後，讓各樓層班組匯總今天的銷售額。
有用算盤的，有用紙筆的，也有掰著手指頭發愁的。
「一樓今天賣出去十七輛自行車，營業額兩千七百塊錢，抹掉六十三元錢。」一樓售貨員班組最先算出營業額，說完之後看向其他同事。
按照蘇崢的要求，顧客在各樓層購買的所有商品都要開具收據，收據在整個商場都有效果，顧客要求抹零時必須出具收據，按照收據上面的金額計算之後才會抹掉相應零頭。
二樓分為兩個電器和家用器具兩個區域，于秀蘭率先說道︰「各個品牌的電冰箱賣出去二十六台，電視機三十三台，洗衣機八台，錄音機……」
听著于秀蘭報出來的數據，所有銷售員都停下了手里的動作，表情各異看著于秀蘭。
「總銷售額是九萬三千二百塊錢，抹除兩千七百三十元。」
「抹掉兩千多？我的媽呀，兩年的工資沒了！」有人模著胸口一副心疼姿態。
「一天就能賣九萬多？一個月得賣出去多少？」
「賣電器一個月能拿多少工資啊……」有人小聲嘀咕著。
于秀蘭說完，同處二樓的家用器具小組匯報出銷售額，「總營業額三千二百七十塊錢，抹掉一百三十二元。」
「日化小組營業額八百七十二，抹掉二十五元九角。」
「服裝小組營業額四千三百二十元，抹掉二百一十二元五角。」
「鞋子小組營業額三千八百五十二，抹掉一百零九元七角。」
「四樓食品小組營業額六千八，抹掉十二塊三毛七分。」
注意到同事們投來的怪異目光，四樓食品區域負責人語氣也變得幽怨起來，沖著蘇崢說道︰「老板，好多顧客都是在樓下買了東西之後，特意跑到四樓來湊零頭要優惠的，就這十二塊錢還是我們幾分錢幾分錢攢出來的。」
光明正大佔便宜，少佔一分錢便宜都算老百姓不會過日子。
蘇崢深知這個道理，要不然要不能搞出這樣一個抹零頭的促銷活動，給四樓食品區域負責人投去微笑，然後側頭看向負責記錄賬目的裴文博。
裴文博停下手中的筆，大聲說道︰「總營業額115014元，抹除零頭3153.47元，應收111860.53元。」
看蘇崢點頭，齊國生立刻說道︰「現在開始交賬！」
交賬花費了四十多分鐘，等裴文博確認無誤後，蘇崢拍了拍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
「齊經理，之前百貨商場一天營業額大概有多少？」
這句話讓齊國生心頭一顫，這個時候拿百貨商場作對比，不用想都知道蘇崢對銷售額不滿意了。
「每天差不多有三千多塊錢吧，逢年過節時會高一些。」
蘇崢面無表情點頭，目光掃視眾人，「大家剛才都听到了，今天總共十一萬出頭的營業額，除去電器營業額，整個商場總共也就賣出去不到兩萬塊錢。」
說著，看向于秀蘭︰「蘭姐，電器商場沒搬過來之前，咱們正常的單日營業額是多少？」
于秀蘭想都沒想，月兌口回道︰「差不多維持在四萬到五萬之間。」
「不用抹零每天都能賣四五萬，今天零頭就抹掉了三千多塊錢，營業額才這樣。」蘇崢陰沉著臉，「問題很大！」
齊國生和李向陽悄悄對視，已經九點多鐘了，按理說早該下班了，員工們忙活一天，這個時候要是再批評，怕是會引發工人的不滿情緒啊！
「我今天在商場待了一整天，一到四樓來來回回走了不下十遍，每一個小組的銷售狀態我都看在眼中。」
「我知道你們沒有懈怠工作，非但沒有消極懈怠，有些同志反而很積極賣力。」
「所以，問題不是出在你們身上，而是出在我和齊經理身上。」
齊國生神色一頓，咋就跟我扯上關系了？
蘇崢神色一松，換上笑容看向四樓食品區域的負責人︰「豬肉買完了嗎？」
「賣完了。」食品負責人不知道蘇崢想要干啥，只能老實回答。
蘇崢轉頭看向方海軍，「明天多準備一些豬肉，每個員工發一斤，算是對今天耽誤大家下班回家的補償。」
沉悶的氣氛瞬間打破，員工們不約而同露出笑容。
「我希望大家到家之後抽出十分鐘回想一下今天的工作內容，想想自己的工作方式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蘇崢笑著看向眾人，主動提醒道︰「比如說，有些顧客明明有不錯的購買能力，對這部分顧客是不是要多多引導。再耽誤大家兩分鐘時間，咱們大家伙兒一起來算個細賬。」
「十塊錢最大優惠額度是九分錢沒錯吧？按照這個基礎來算，是不是購買十次才能優惠九毛錢？但按照咱們現在的優惠活動來看，五十塊錢最大優惠就能達到九毛九。」
「五十塊錢能買什麼東西？一件衣服，一雙鞋子，加上米油醬醋很容易就能達到。」
「對咱們來講，這就是一句話的事兒，一個顧客如果沒有效果，那就主動告知十個。十個如果沒用，那就告知一百個，一百個中間總會遇到一個動心的吧？」
「有促銷活動在，咱們三天少說也得接待上萬人次的顧客吧？看似提升的不多，真若加在一起的話，是不是就能多買不少貨？大家伙兒的工資是不是也能多拿一些！」
銷售員們若有所思。
「行了，趕緊下班回家吧。促銷活動就三天，咱們大家都辛苦一些，等促銷活動結束之後，保證讓大家每天準時準點下班。」
等售貨員離開，蘇崢又看向齊國生和李向陽，「這個點回家估計飯菜都涼了，咱們找個地方喝一杯，海軍和文博也一起去。」
來到商場不遠處的小飯館，點好飯菜之後蘇崢看向齊國生，「售貨員的意識還停留在以前被動等待顧客買貨的階段，這一點必須扭轉過來。」
蘇崢最後那番話說出來的時候，齊國生就意識到蘇崢所謂的問題很大是指什麼了。
「確實，有些人是沒有主動意識，有些人是拉不下臉跟客人推銷。以後我會加強這方面的管理，讓她們盡快適應新的工作方式。」
李向陽把啤酒打開，每人跟前放了一瓶，笑著插話道︰「這個月的工資還是從局里走賬，她們根本意識不到多賣貨多拿工資的重要性。等著看吧，下個月肯定會有變化的，光是電器銷售營業額就能狠狠刺激她們。」
「說到電器，有個問題必須得重視一下。」
齊國生嚴肅開口，看著蘇崢繼續說道︰「電器價格本就比較貴，銷售額很容易沖上去，業績提成是不是得卡一下子？」
發現蘇崢又那麼一瞬間的皺眉，齊國生趕緊解釋道︰「我不是害怕工人多拿工資，而是擔心其他班組的員工鬧情緒。畢竟，不患寡而患不均這種心態太常見了。」
電器售貨員都是電器商場的老員工，說句不好听的，這算是蘇崢的嫡系。如果不能控制電器售貨員的工資，很容易讓其他售貨員產生不公平的情緒。
「電器銷售是有優勢，但其他產品一樣具備電器比不了的優勢。比如說，顧客群體數量。」
蘇崢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示意其他人舉杯，涼啤酒驅散心中的燥熱，「現在只是剛開始，等以後步入正軌，其他商品的銷售量肯定會提升上來的。單品價格雖然不如電器貴，卻可以依靠數量。」
「滬市的常駐人口越來越多，龐大的顧客基礎在這里擺著，只要咱們用心做好服務，我相信一定能達到預期目標的。」
「你們仔細想想，除去一樓和二樓的商品，另外兩層商品哪一個不是快速消耗品？打個比方說，一台電視機能用十年，十年之內一個家庭在其他方面的消費總額肯定會比電視機多很多。」
「我覺得，相比起控制電器售貨員的工資，反倒不如拿電器銷售員的工資鞭策其他班組的售貨員。大不了以後多在其他產品方面搞促銷活動就行了，這樣還能持續吸引顧客來咱們商場購物消費。」
看齊國生不說話，蘇崢又是笑道︰「當然，業績提成肯定要合理設定，三天促銷活動結束之後咱們好好核算一下利潤，然後在設定具體提成標準，正好不耽誤下個月實施執行。」
吃完飯，方海軍跟裴文博一起返回商場。
李向陽離開之後，蘇崢跟齊國生叮囑道︰「有些事兒我只能簡單提醒，需要你配合著落實細節，明天白天我就不過去了，晚上下班時過去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