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寧清行很快察覺出了趙思遠的不對勁。
如果是正常的趙思遠，在戚放換完衣服回來之後，應該偷笑或者又拉著他說上幾句，而不是無動于衷地听著夫子講課誦讀，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
寧清行有些費解，在戚放離開之前不還好好的嗎，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里，也沒有發生其他的事吧？
寧清行試著自己跟趙思遠搭話，都被趙思遠無視了。
他嘆了一口氣，以前他還听說姑娘家常常翻臉不認人，沒想到趙思遠也不遑多讓。
好不容易熬到課程結束，寧清行正想問趙思遠剛才是怎麼了，趙思遠突然站了起來。
「我和金霄他們有約，今天哥哥就先回去吧。」
寧清行皺皺眉，「你的腿還沒有好，趙老爺和趙夫人都叮囑我讓我早點帶你回去休息。」
「哥哥，別這麼掃興，輪椅做出來不就是方便我到處活動的嗎，而且後面還有整整五日都不用來書院，你不會和我爹娘一樣，想把我一直關在家里吧？」
趙思遠笑了笑，笑容有些詭異，「說起來，哥哥也沒見過我的朋友們吧，要不要一起去？」
寧清行是想早點回去的，最近他的晚上除了跟宋律先練習打拳，抽空還會去馬場。
本來因為上書院的緣故，宋苑苑能看到他的時間就很少了，現在又加了各種的事情，他每次回去看到宋苑苑搬個小凳子坐在門口等他的身影，莫名覺得有些愧疚。
可他也不能放著趙思遠不管。
依照之前的經歷，趙思遠這些所謂的朋友，可能並不把他真正當作朋友。
畢竟前世他也是被宋苑苑牽連哄騙的一個，如今他姑且看好趙思遠吧。
絲毫不覺得自己邏輯有點偏差的寧清行跟著趙思遠，在離開書院後走上了一條與回趙家截然相反的路。
「哥哥你還沒來過這邊吧，金霄他們都喜歡玩，這附近的酒樓茶坊可熟了，等到了我讓他跟你說說這里的特色，以後帶著妹妹一起來。」
河流從鎮子的北面穿插而過，河面上的精致石橋與河岸兩旁綠樹成陰相映成趣，街道兩旁的閣樓屋頂甚至還覆上一層流光溢彩的琉璃瓦片，往來其中的路人幾乎都穿著錦衣。
街邊幾乎沒有擺攤的小販，沒有趙思遠喜歡的小零食，只有看上去就很昂貴的酒樓。
不僅如此，在窄小的巷子入口處，還有穿著暴露的女子揚著手帕招攬客人，抑或是喝得醉醺醺的大漢倒在橋下呼呼大睡。
寧清行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前方領路的趙思遠，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適應，顯然是對這周邊習以為常。「思遠經常來這里？」
「倒也沒有經常來，只是金霄喜歡這里，我也是偶爾到這里找下樂子。」
趙思遠領著寧清行走近一條巷子，熟練地拐了幾個彎，來到了巷子盡頭的一處府宅門外。
寧清行走進去前，回頭看了一眼天色，還是日光熾烈的時候。
可巷子里都是高大的樹木，遮天蔽日的，幾乎看不見陽光，走進去宛如進入另一個世界一般，連府宅里面都是幾丈高的大樹，只听見里面不斷傳來人們的呼聲。
趙思遠按照三長兩短的方式敲了敲門，門很快從里面打開了。
一個瘦小的男子探出頭來，警惕地打量著兩人，「這里不接待外人，貴客請回吧。」
趙思遠從懷里模出一塊牌子，「看清楚，我們可不是什麼外人。」
男子看見牌子之後，頓時換了一個臉色，他拉開一側的大門，和寧清行一起把趙思遠的輪椅抬了進去，「金少爺的朋友當然不是外人，您們隨便看隨便玩，有什麼需要的隨時吩咐小的就成。」
院子里站了一群人，都是半大的少年，圍了一圈對中間的東西格外關注，時而驚呼，時而哀嘆的。
另外幾間屋子都關著門，也沒有聲音，不知道里面的情形。
趙思遠也沒湊到人群中，挑著眉看了一圈，問道︰「金霄呢？」
「金少爺還在里面，您是自己進去，還是我把金少爺請出來？」男子指著西邊的房間對趙思遠說道。
趙思遠看了寧清行一眼，「不用了，我們自己去吧。」
離得越近，寧清行聞到的酒味愈發濃烈，不由抿緊唇角。
趙思遠也沒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屋子里的窗被關得嚴嚴實實，不過因為點了一圈的的蠟燭，屋子里也不顯得昏暗。在屋子正中，三個十一二歲的少年翹腿踩在椅子上，看著桌上頭也不回，地上滿是東倒西歪的酒壇。
趙思遠毫不見外地湊上去，「金霄，你最近又得什麼好東西了，居然還能想起我。」
那個叫金霄的少年微微側頭，目光定在他的輪椅上，「怎麼，嫌我這髒，你還自備椅子？」
趙思遠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我腿摔傷了，特意做的輪椅代步。」
金霄挑眉，伸手搭在趙思遠的肩上，看向他身後的寧清行，「這是誰，你的新跟班？」
「我爹給我找的新書童。」趙思遠看清桌上的蛐蛐後也來了興趣，「你們在斗蛐蛐？怎麼玩？」
「外面隨便挑一只，或者自己抓，和其他人輪流斗下來，誰贏到最後，就可以拿走所有的銀子。」
金霄拍了拍桌上的一堆銀子，目測大概好幾百兩。
「你還記不記得之前我抓住的那只蛐蛐，一連勝了三十多場，你們不服不行，斗蛐蛐還得看我！」趙思遠挽起袖子就準備出門。
寧清行對這種紈褲習氣適應無能， 趁著趙思遠出門的時候拉住他，「思遠，我們還是回去吧。」
「哥哥不喜歡這里嗎？」
趙思遠指著院子里的人群，「這里是跟書院不一樣，可是，這里不也很熱鬧嗎？才來就走多可惜。」
「苑苑一直是等我們回去的，時間久了她會擔心的。」
听他說道宋苑苑，趙思遠猶豫一瞬，「妹妹……」
金霄靠著門，看著兩人站在院子里一動不動，「我說思遠，這才幾天不見，你就變得這麼婆媽了？不過是抓只蛐蛐，你腿腳不便的話，就讓這個小書童代你去抓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