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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九章 《死亡的二重奏》

時間很快到了3月中旬,現代推理文學新人賞評委會在對應征來的稿件進行了初次篩選之後,又打來了電話,邀請秋原悠人前往相關的工作場地。

在收到邀請後,秋原悠人主動推掉了其他工作,然後搭乘專車前往了對方指定的地點——這輛專車是基金會旗下的,價值800萬,甚至為了合理避稅,還雇佣了專門的司機。

在達到目的後,對接的工作人員主動說道︰「秋原老師,辛苦了。」

然後把他迎到了一間會議室。

在間會議室,他見到了其他四位評委,分別是和田信、森岡由保、高田智久、瀨戶玉枝。

又過了一會兒,一名據稱是「主編」的白發男子走進會議室,主持起了這次的評審會。

在經過一番官方套話和寒暄後。白發男子讓工作人員把入圍稿件分發給了場上的五人——因為盲審的緣故,所以這些稿件上都是不包含作者名字的。

「諸位老師,這兩份稿件是我們最後選出的兩份作品,請過目。」

坐在會議桌最外圍的秋原悠人,在最後一個接過稿件的時候說了句「謝謝」,在此之後,他低下頭看了下兩篇稿件的名字。

正如他所料,遠山美穗的那篇《去世的母親》成功入圍。除此之外,另一篇入圍作品叫做《死亡的二重奏》。

對于前者,秋原悠人只是略微翻了翻,畢竟自己已經看過幾遍了,沒必要再細看。

反而對于那篇《死亡的二重奏》,秋原悠人決定好好地過目一遍。

畢竟自己已經和河合會長承諾過了,自己將以公正的立場來執行自己的投票票,如果這部作品更加精彩的話,他還是會將票投給對方。

雖然這麼想,但他覺得這種小獎項也不大可能有多少精彩的作品。

但他看著看著,卻發現自己完全猜錯了。

……

《死亡的二重奏》的主人公名叫山脅純平,是一名成名畫家,在業內有著不小的名氣。

他的一幅畫,往往可以賣到數百萬,等于普通白領一年的工資。

但少有人知道,他因為日復一日地機械創作,已經失去了對繪畫的興趣,反而喜歡上了小提琴。

在經過了痛苦的抉擇後,他向自己的父母坦誠了一切,說自己想要放棄繪畫,並去維也納進修小提琴。

不出意外,這一要求被他的父母拒絕了。對父母來講,這會讓家庭失去賣畫獲得的巨額財富收入,並成為親友口中的笑話。

為了讓山脅純平回心轉意,他的母親當著他的面,把小提琴摔斷並一把火燒掉。

他的父親,也全程沒有阻止,只是冷冷地看著著小提琴燒成灰燼。

這發生的一切,讓山脅純平覺得自己只不過是父母手中的一個人偶,或者說是掙錢機器。這也讓他的內心產生了極大的恨意。

為了擺月兌父母,也為了能夠前往維也納學習小提琴,山脅純平毅然策劃起了一場犯罪。

他先是通過自己的經紀人,采購了很多看上去毫不相關的物件,接著用起組裝了一個可以靠聲音發動的點火裝置。

在某一天的深夜,也就在父母熟睡的時候,這個點火裝置根據已經提前錄好的「小提琴聲」啟動。

一瞬間,整間房子開始燃燒起了大火!

而他的父母,在濃煙和火光中失去了生命。

在火災後,警方迅速介入,但調查後認為,這件事是因為這棟豪宅中的用火不當引起的,不大可能是他殺,更與山脅純平沒有關系。

因為在火災那天,山脅純平正在外地舉辦畫展,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在得知警方以意外事故結案的時候,山脅純平松了一口氣,並打算以「傷心過度」的名義退出畫壇。

但就在這時,他又收到了一封信,信中告訴這麼寫道︰「如果你退出畫壇的話,我就把你殺害父母的罪行告訴所有人!」

山脅純平見到威脅,驚出了冷汗。

他不得不放棄了自己的打算,然後開始在私下調查。

在他看來,既然自己連父母都能殺死,那麼不介意再殺死一個威脅自己的人!

在通過不斷調查後,他發現最有可能會寫這封信的人是自己的經紀人,畢竟自己一旦這麼做,對方就會失去豐厚的佣金。

但在山脅純平不願意僅僅是出于猜測就殺害他。

因為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是這名經紀人幫助了他,兩人之間還是一種亦師亦友的關系。

除此之外,如果經紀人真的知道一切,為何不用證據直接威脅自己?

在此之後,山脅純平開始了與這名知情人士的斗智斗勇︰平日里偽裝成專心繪畫的樣子,暗地里使勁各種手段調查。

在耗費了不菲的金錢後,他終于發現一絲蛛絲馬跡,那就是自己的經紀人在搜集一些和他相關的證據,並且他的筆跡,與信封上隱隱有6分相似。

山脅純平權衡了利弊,然後設計出了一個精巧的殺人詭計。

他讓自己的這名經紀人幫他去籌備一個畫展,並安排好很多瓖嵌著巨大畫框的作品。

就在經紀人布置場地的時候,一個掛在高牆上的沉重油畫掉了下來,砸在了他的額頭上。

因為高度和畫框的重量,經紀人當場到地,在送入醫院被醫生宣告成為植物人。

而山脅純平,則以悲痛不能繼續創作為理由,公開宣布退出畫壇。

在故事的最後,他搭上了前往維也納的飛機。

……

秋原悠人看完了整篇故事,對這名作者的才華感到了驚訝。

在詭計上,他先後采用了聲音殺人以及重物殺人兩種手段,雖然說不上特別的驚艷,但無疑與故事主題相當切合。

因為父母燒掉了小提琴,所以主人公也用「小提琴聲引起的火災」來對對父母進行了報復。因為經紀人要求他繼續繪畫,所以主人公則用「沉重的畫」來殺死了他。

在人性上,這名作者把這個山脅純平刻畫地非常徹底,完完全全刻畫出了那種可以為一己之私而不斷殺人的利己主義者!

這部作品的精彩程度,完全不下去遠山美那篇的《去世的母親》,甚至在詭計的刻畫上,更加勝之一籌!

不過,它的缺點是什麼呢?

就在秋原悠人皺著眉頭思考的時候,那名據稱是「主編」的白發男子走到會議室正前方,客氣地說道︰「諸位老師,午膳已經準備好了,請先享用了午膳再來審稿吧。」

听到這番話,場上的五人有不同的反應。

和田信和森岡由保似乎是沒听到,依舊低頭在看稿;高田智久站起身,隨工作人員走下了樓;瀨戶玉枝則站起來,走到了秋原悠人身旁,並輕咳了一聲。

秋原悠人很快意識到,這是有話和自己講,便也站了起來。

兩人一前一後,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的時候,瀨戶玉枝主動問道︰「秋原老師,你打算將自己的這一票投給誰呢?」

秋原悠人回答道︰「瀨戶老師,問這個問題,是不是有點不大合適?」

現在兩人都還在評委會現場,這麼說的話就有操縱獎項的嫌疑。

瀨戶玉枝輕笑了一聲,「不合適嗎,我其實還打算把票投給你弟子的那篇《過世的母親》呢,你覺得如何?」

秋原悠人立刻意識到是河合會長透露了自己的情況,不然瀨戶玉枝怎麼可能知道自己的弟子的作品也參選了。

話說回來,她怎麼知道那篇是自己的弟子寫的?

見秋原悠人表情尷尬,瀨戶玉枝繼續笑著說道︰「秋原,這種事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做評委的時候的時候,也經常會評審一些朋友或者後輩的作品。」

她又說道︰「這篇作品很多地方與你作品的文風有些類似,所以我一下子就看出來。」

秋原悠人想了想,停下了腳步。

他用客氣的語氣說道︰「瀨戶老師,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您還是不要顧慮我,以自己的觀點來投票。」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這麼說以後,瀨戶玉枝看他眼神里,多了一絲略有略無的尊敬。

瀨戶玉枝看了兩眼,然後搖搖頭,「秋原老師,我可不是因為我們的私交才決定把票投給《過世的母親》這篇作品的。」

「能否簡單講講您的觀點?」秋原悠人依舊有些不信。

瀨戶玉枝解釋了起來。

「《過世的母親》這部作品涉及到了當下非常現實的社會問題,並包含了諸多的諷刺。我認為在人性刻畫上,這部作品非常地優秀。」

秋原悠人想了想,接受了這個理由。

畢竟這部作品確實是講了很多社會問題,包括母女的親情問題、孤寡老人、政府和民眾的關系等等方面。

不過,《死亡的二重奏》好像也不差,尤其是在詭計設計方面更勝一籌。

秋原悠人疑惑地提出了自己的問題,詢問瀨戶玉枝為什麼不考慮這部作品。

「秋原老師,您還記得之前加入協會的那場測試嗎?」瀨戶玉枝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道。

秋原悠人點點頭。

為了通過那場測試,他當時還拿出了被稱為「犯罪小說的桂冠詩人」雷蒙德錢德勒的《推理作品的九條準則》

「記得你的提出的第八條準則,說凶手必須有一個合理的結果嗎?」瀨戶玉枝繼續說道︰「但《死亡的二重奏》的主人公,你認為他的最後的結果合理嗎?」

秋原悠人的表情嚴肅了起來,認真地考慮起了這個問題。

從行為結果來看,《死亡的二重奏》的主人公山脅純平,通過一系列心狠手辣的手段,成功地除去了自己追求音樂事業的阻礙。

但從道德結果來看,對方所做的一切卻非常不符合道德標準。

瀨戶玉枝觀摩了下秋原悠人的表情,接著講道︰「秋原老師,我承認這部作品的故事雖然非常精彩,但故事的精彩並不意味著它是一部優秀的文學作品。」

頓了頓,她強調道︰「優秀的文學作品,在故事精彩的同時,還應該有對人的教導和教育意義。這也就是我打算投票給《過世的母親》這部作品的原因。」

听到這里,秋原悠人才反應了過來。

他發現自己剛剛陷入了一個邏輯的怪圈,光顧著考慮故事是否精彩,卻忽略了這個故事會對民眾造成的影響。

如果這樣一部作品都能獲賞,估計後面會有越來越多主角不擇手段的作品出現。

而這些,又會對價值觀和世界觀不成熟的青少年造成負面的教育作用。

秋原悠人微微鞠躬,禮貌地說道︰「謝謝您為我解惑。」

在听完這一番話,他也知道自己應該把票投給誰了。

……

兩人聊完這個話題,便坐電梯來到了評委會安排的自助餐餐廳。但可能是因為聊太久的緣故,其他三名評委這時已經吃的七七八八了。

秋原悠人和瀨戶玉枝微微點頭,便分開各自用餐。

就在他選好食物,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時候,一個聲音在他的身邊響起。「秋原桑,我想和你說一件事。」

秋原悠人放下手上的刀叉,抬頭看了一眼,發現這名男子正是河合新太提醒自己注意的和田信。

對方雖然已經年紀頗大,但依舊穿著昂貴的定制西服,並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

秋原悠人正準備說話,沒想到這名和田信老師直接坐在了他的對面。

這一舉動,讓秋原悠人心里有了一絲反感。

在霓虹社會,除了上級或者親友外,其他人在沒有對方邀請或接受的情況下直接坐到對面,是非常失禮的動作。

他可不認為這位和田信老師,會不知道這一舉動的含義。

他只能猜測,這位和田信老師,可能認為自己的地位更高,所以才這麼做的。

雖然心里反感,但秋原悠人並沒有在臉上表露出來,而是客氣地說道︰「和田信老師,請問是什麼事?」

和田信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抬起下巴,用老氣橫秋的語氣,提出了一個在秋原悠人看來非常無禮的要求。

「秋原桑,下午投票的時候,你那一票就投給《死亡的二重奏》吧。」

听到這個要求,秋原悠人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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