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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和我約會嗎?請補訂章節作為禮物送給我吧!  蔣伯堯站在書房的窗邊抽煙, 背對她,聞言冷聲道︰「都是你和你媽把他給慣的!不知天高地厚,現在把寧家得罪透頂, 以後有他哭的!」

這段時間家里雞飛狗跳,細究起來,全是從寧思音回國開始。

蔣芙昀皺眉說︰「既然他不想和寧思音結婚, 就算了吧,何必逼他。他才22, 現在考慮這些還早。」

蔣伯堯回頭,背光的陰影將神色遮蓋, 顯得眼底愈發陰沉,「他沒腦子, 你也跟著犯蠢。」

蔣芙昀不敢頂撞。

蔣伯堯抽了口煙, 吐出,半晌才沉著聲道︰「你可知道,你二女乃女乃最近跟思音接觸得很頻繁。」

「二女乃女乃?」蔣芙昀先愣了一下, 忽然明白什麼,臉色微變, 「二女乃女乃想給暉彥搭線?」

「前陣子昭野和那個模特的新聞鋪天蓋地,壓都壓不住, 里面少不了她的手筆。你寧爺爺那邊剛一提取消婚約的事, 她就請了思音來家里吃飯;這幾天頻頻跟思音見面, 每次都帶著暉彥。你覺得我替昭野安排得太早?哼,再晚幾天黃花菜都涼了,還有那個臭小子什麼事。」

蔣芙昀默然片刻,「二女乃女乃一向心疼暉彥孤苦,為他籌謀這麼做也在情理之中。和寧思音結婚對暉彥來說幫助很大, 昭野和他不一樣,有爸你在,昭野不需要靠別的人,將來找個合適的別家千金結婚也一樣,他喜歡就好了。」

「不需要?」蔣伯堯冷哼了一聲。

良久,剩余半支煙抽完,煙頭被掐掉扔進積滿煙灰的水晶缸,他才又語氣不明地說︰「你爺爺想提拔曜征做ceo。」

蔣芙昀沒明白︰「哪家公司的ceo?大哥手里不是已經有幾家證券公司……」

「集團。」蔣伯堯說,「集團的ceo。」

蔣芙昀瞳孔擴大,未說完的話斷在喉嚨里︰「什麼?怎麼會?大哥就算再能干,跟著爺爺也才幾年,集團的事務還沒上手,再說還有你在前面……爺爺怎麼想的?」

「老爺子這幾年已經不大管公司事務,你爺爺很快就能將集團全部接手過來,到時候要誰接任他的位置,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

「那大哥呢?他怎麼想?你是爺爺的長子,怎麼也不應該跳過你提拔大哥啊。」

「有什麼好驚訝的。當年我一心撲在公司,你姑姑當初早早嫁人生子,我也以為她和我一條心。從她要曜征和明誠隨蔣姓開始,我就料到會有這一天。」蔣伯堯的目光重新落向窗外,沉沉道,「你以為我煞費苦心讓昭野娶思音是為了什麼?等到你們兩個榆木腦袋反應過來,什麼都來不及了。」

蔣二女乃女乃對寧思音有多上心呢?

六月,寧思音回校辦手續,當天一早蔣二女乃女乃便派車過來接,已經安排好了蔣二爺的私人飛機專程送她。

盛情難卻,寧思音到機場登機時,蔣暉彥已經在飛機上。

有蔣二女乃女乃在中間牽線搭橋,寧思音與他見面的次數已經超過前未婚夫蔣昭野。蔣暉彥一直寡言少語,航程中依然如此。

寧思音在加州的幾天,蔣暉彥全程陪同。他雖然話少,做事很穩重,幫了寧思音許多忙。

老實說比蔣昭野那貨可靠多了。

等寧思音處理完所有事宜,那天傍晚坐在一家餐廳,她忽然說︰「其實你不用這樣。」

蔣暉彥抬頭,寧思音攪了攪咖啡,「二女乃女乃說你剛好也要來這邊辦事,但這幾天全都在陪我。你其實這次是專程陪我來的吧。」

蔣暉彥沒有否認,寧思音又道︰「你女乃女乃想撮合我們,我看得出來。你並不喜歡我,我也看得出來。」

蔣暉彥看著她沒作聲。

寧思音抬頭與他目光相撞,「你已經有女朋友了吧。」

蔣暉彥的表情有些許波瀾,目光閃了閃。

寧思音指指他的脖子︰「你的項鏈,我看到了。上面刻的字應該是你女朋友的英文名,shelli對吧。」

蔣暉彥下意識抬手,摩挲著貝殼形狀的吊墜。

寧思音喝了口咖啡,繼續問︰「同學?還是青梅竹馬?你的項鏈看起來好像戴了有些年頭了。」

「嗯。」蔣暉彥終于不再扮演啞巴。可能是因為被拆穿,他也不再隱瞞,說出了對方的身份。

「她叫李希,我父母同事的女兒,我小時候的玩伴。我父母過世之後,我們很多年沒見,後來讀了同一所高中。」

果然,看來她猜的很準。

寧思音喝著咖啡挑眉,忽然听蔣暉彥向她道歉︰「我女乃女乃確實有意撮合我們,她不知道我和李希的事,這次回去之後我會和她解釋清楚。希望我和我女乃女乃的行為,沒有對你造成困擾。抱歉。」

「沒事。」寧思音笑笑,「你心眼還挺實的。」

「你也不是真心喜歡昭野吧。」蔣暉彥出其不意地說。

寧思音聳肩︰「什麼真心不真心的,大家都一樣,身不由己嘛。」

飛機落地,寧家的車已經在機場候著。

來接她的還是嚴秉堅,寧思音上車後沖蔣暉彥擺了擺手︰「我先走了。回見。」

蔣暉彥一反之前的冷淡,抬手致意。

轉回頭時對上內視鏡里嚴秉堅的視線。

他收回,寧思音挑眉說︰「別看了堅秉哥,麻煩你回去轉告爺爺,這個也沒戲了。」

嚴秉堅沒吭聲。

寧思音兀自抱著手臂念念有詞︰「下一個是不是輪到他們家四少爺了?蔣明誠。他該不會也有女朋友和小情人吧,看起來像是有不少‘紅顏知己’的樣子。」

她叨叨半晌,終于閉嘴的時候,嚴秉堅說︰「沒有。」

「真沒有?」

「據我所知,沒有。」

「蔣昭野有小情人蔣暉彥有女朋友,你不也都不知道。」寧思音對他的情報表示充分的懷疑,「你的消息不準。」

在這件事上已經連栽兩次的嚴秉堅選擇閉嘴。

蔣明誠……

想到他有個書記媽媽,寧思音就想退避十里。

蔣書記政務繁忙,應該沒空跟她搞婆媳關系;但將來要是她想踹掉蔣明誠,蔣書記記能好好放過她嗎?

回到熙河,何姨跟另外幾個佣人都在門口翹首張望,一見她喜出望外︰「哎喲,回來了回來了。」

然後幾人一股腦涌上來,分工將她的行李接走往樓上搬運。

突如其來的熱情令寧思音模不著頭腦,古怪地看看她們︰「怎麼了麼?」

「沒怎麼呀。」何姨滿面笑容地端上來一杯涼茶,「路上累了吧?早上剛煮的桑菊竹葉茶,去火的,快喝點降降暑。」

寧思音喝著茶說︰「你們突然對我這麼熱情似火,我有點不習慣。」

——甚至懷疑有陰謀。

「嗨喲,你這一走家里可冷清了,大家也不習慣,天天盼著你回來呢。」

寧家冷清了十來年,以前小少爺還在的時候還有那麼點人氣,人一走家里就只剩一個老人,又淒冷又蕭條。好容易寧思音回來之後,才熱鬧了些。

「之前怎麼沒發現她們這麼愛我呢。」寧思音放下空杯。

何姨悻悻笑了笑,沒接住這話。

進房間,發現三爺爺「贈」的那支黑色花不見了。梳妝台上換了大花瓶,盛了一捧鮮女敕椒鹽的粉色郁金香。

算算時間已經兩周,再精心養護,鮮花壽命有限也該枯萎了。

寧思音拿手指撥了撥郁金香飽滿的花頭,比起這些粉女敕繽紛的顏色,她發現自己還是更喜歡黑色薔薇。

身後響起何姨的小碎步腳步聲,她端進來一盆帶著水珠的荔枝︰「早上剛剛送到的,可新鮮了。我給你剝點嘗嘗。」

「小三爺是個什麼樣的人?」寧思音忽然問。

「小三爺?你說蔣家那個?」何姨一邊熟練地將荔枝剝皮一邊說,「那不了解,都沒怎麼見過,那個小三爺不太露面的,他身體不好,也不工作,一直在家里休養呢。」

那身板看著確實挺孱弱。

寧思音吃了顆荔枝,剛從冰箱里拿出來,冰冰涼涼的,鮮甜可口。

「他爸爸都九十多了,他好像才二十來歲,他媽媽生他的時候多大歲數?」寧思音好奇這個。

「這個小三爺跟蔣家大爺二爺不是一個母親。他媽媽本來是他們老爺子的秘書,跟了老爺子很多年。那時候老爺子的太太也走了好些年,不過兩個兒子都成年了,也懂事了,小三爺他媽跟著老爺子,就一直沒有名分。」

「為什麼?」寧思音問。

前妻都去世了,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不道德關系,為什麼不能再婚?

「害,蔣家那種人家,越是家大業大,這種事越敏感。真結婚了那是要分財產的,你想那大爺跟二爺會同意?」

哦,原來是因為家產。

也許是還沒完全習慣有錢人的思維模式,寧思音總是忘記這一層。

「我听說啊,他們允許小三爺他媽跟著老爺子,是有條件的。」

這些陳年八卦大家已經很久不討論,難得寧思音好奇,何姨津津有味停不下來。

「不能生育。」進入「有錢人思維」,寧思音就很容易猜到了。

「誒你怎麼知道?」何姨吃驚。

寧思音笑眯眯地把她剛剝好的荔枝肉喂進嘴里,「換了我,我也會提這種條件。」

「那哪能。」何姨似乎一點不信,繼續往下說,「要說小三爺他媽也是個厲害女人,幫著他們老爺子操持家事,打理公司,把生意拓展到國外去,蔣家的生意能做到現在這麼大,有她不少功勞呢。不過就這麼沒名沒分地,在老爺子身邊跟了有快二十年。」

「後來怎麼又有孩子了?」

「那就不清楚了。但是有了孩子也不頂用啊,最後還是沒掙到名分。」何姨搖搖頭,頗為惋惜。

寧思音不以為然。

那時候的蔣乾州跟蔣坤宇人至中年,既有權柄又有手段,比二十出頭年輕的時候更難對付,怎麼可能容許一個「分家產」的胎盤存活。

可以想見當時蔣家繁華的皮子之下,藏著多少洶涌暗潮。那種情況之下,又是高齡生育,她能把孩子順利生下來,已經很厲害了。

老三出生之後,關系恐怕會更緊張。

「後來呢?」

「後來沒幾年她就過世了。那個時候小三爺估模著也就五六歲。」

哦吼。

「怎麼去世的?」寧思音問。

何姨回憶了一下,「好像是突發心髒病,沒搶救過來。」

「她有心髒疾病嗎?」

「那不知道。不過人上了年紀,身體肯定多少都沾點病,我老家一個表姐就是冠心病,人突然一下就沒了的。」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不過這里頭是不是真的那麼簡單,就不好說了。

「那小三爺能活到現在,也是命大。」寧思音道。

何姨好像想起什麼︰「哎對了,你說這個我倒想起來了,他們家還有件很邪門的事。他們三先生,就是五少爺他爸爸,年紀輕輕三十來歲就沒了。還有三少爺,蔣四先生的兒子,小時候游泳不小心淹死了。小三爺從小又體弱多病,三天兩頭地往醫院跑,所以外面就流傳個說法……」

出于對某種神秘力量的敬畏,何姨鬼鬼祟祟地壓低聲音,「老三都活不長。」

「噗!」寧思音沒控制住自己的笑聲。

何姨驚得使勁擺手,連聲阻止︰「這可不能笑。不能笑。」

「好的。」寧思音听話地收斂住笑聲。

「就是因為身體不好,他們老爺子對這個小兒子可疼愛了,親自帶在身邊養大的。怕他將來身體弱,爭不過倆大的,早早給他名下置辦了許多產業,也不用工作,夠他一輩子衣食不愁。」

「挺好。」寧思音說。

私生子、幼年失恃、邊緣人物、無權無勢、爸爸雖然能護著但鮐背高齡已護不了幾時——這不正是她想挑的軟柿子嗎。

何況還有個體弱多病的優點,說不定等不到她踹他就自己懂事先走了,嘖,多好。

年齡不大,輩分不小。

二十來歲就有一大幫孫子,全天下的便宜都讓他一個人佔了吧。

當然,比起蔣伯堯,他們這些都是小意思。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蔣大先生,對著這樣一個年輕人得恭恭敬敬叫叔叔,又是怎樣的心情呢。

佔盡天下便宜的蔣措步下台階,千年老烏龜一樣的速度,走得慢慢悠悠。

寧思音和蔣昭野不約而同地,站在原地安靜行注目禮。

鸚鵡雄赳赳氣昂昂地站在蔣措手臂上,拿黑豆一樣機靈的小眼楮瞅寧思音,充滿戒備。

看來上次被恐嚇的心理陰影還未修復,它對寧思音的警惕心很強。從她前方經過時,防範地得兒一下跳到另一邊去。

安靜里,蔣措慢慢悠悠開口,他的嗓音有一種的獨特的輕柔的醇厚,很好听,像偶像劇的男主角。

「傷好了?」

問的是蔣昭野。

「沒有。」蔣昭野這個不可一世的小紈褲,在自己親爹面前都想張牙舞爪,不知為何在看起來病弱單薄的三爺爺面前卻十分約束,老實站立,乖乖回答。

「注意靜養。」蔣措說。

蔣昭野應了一聲,站在原地沒動,盯了眼寧思音。

咱倆的帳還沒算完——從他眼里讀出這個信息,寧思音懶得與他糾纏到底誰頭上更綠,在他繼續糾纏之前,抬腳跟上蔣措。

這可嚇壞了鸚鵡。

大概誤會寧思音跟蹤它,從蔣措手臂蹬蹬蹬蹦到肩膀,面朝後方,虎視眈眈地拿黑豆眼監視寧思音的一舉一動。

烏龜爺爺走路太慢,寧思音背著手跟在他身後,不得不放慢速度。腦子就得了空閑,開始想七想八。

比如,這爺爺腰真細。

看著那麼瘦,倒是蠻翹。

她不喜歡男人留長發,但沒想到男人留長發可以這麼嬌俏。

默默跟著走了一陣,寧思音瞄了眼緊張兮兮的鸚鵡,忽然出聲問︰「三爺爺,芳里的老板你認識嗎?」

她叫得很順口,三個字里拿顯微鏡都找不出一毫米對爺爺該有的敬重。

「不認識,乖孫。」蔣措的聲音從前方飄過來,對她的「三爺爺」可謂聲聲有回應,不厭其煩。

「是嗎。」寧思音與蔣措隔著一步半的距離,背著手說,「那個老板很缺德。」

「是嗎。」蔣措說話總是慢條斯理,沿用她的句式,「那和你一丘之貉。」

寧思音辯駁︰「我是個好人。」

蔣措慢悠悠地︰「我保留意見。」

說話間已經走到先前吃飯的餐廳,從餐廳走出來的佣人剛好撞見他們,忙喚道︰「三爺。」

蔣措腳步未停,也未回頭,慢聲道︰「寧小姐迷路了,帶她回去吧。」

「思音,怎麼這麼久才回來。」蔣二女乃女乃在餐廳里說著,腳步往這邊走來。

「不小心迷路了。」寧思音應付完一回頭,前面那道慢吞吞的身影早不見了。

親自將寧思音送出門,蔣二女乃女乃回到客廳,看到蔣暉彥還在。

「怎麼還不回去休息?」她坐下來,捏了捏肩膀,「還真是年紀大了,只是吃個飯就累了。」

蔣暉彥起身走到她身後幫她揉肩。

空氣在靜默中流淌半晌,二女乃女乃問道︰「今天怎麼看著不大高興?是因為我沒告訴你,就把思音叫來了?」

蔣暉彥說︰「我最近沒有去加州的行程。」

「我知道,我是為了給你和思音創造多接觸的機會。」

蔣暉彥的手停下來︰「她是六弟的未婚妻。」

「他們倆鬧成這個樣子,訂婚已經不可能了。左右沒對外公布,還有得轉圜。」二女乃女乃說,「所以我才要趁這機會讓你們盡快熟悉,培養感情。你也是,在女孩子面前話要多一點,冷著一張臉,誰敢跟你說話。怎麼哄女孩子開心,還用我一個老太婆教你嗎?」

蔣暉彥沉默。

二女乃女乃顧自說了幾句,見他一聲不吭,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暉彥,你還不明白女乃女乃的用心嗎?」

「你爸媽走得早,就剩你一個,別人都有媽疼著,有爸護著,就你孤苦伶仃的一個人,也沒個靠山。我現在還能護你一時,將來我走了,你一個人叫我怎麼放心?」

「我已經長大了,不需要靠山,不需要您來護著我。您身體很健康,會看到我娶妻生子的那天。」

二女乃女乃搖頭︰「你以為我只是怕你孤單?咱們家啊,外面看著紛華靡麗,其實金玉其外,里頭是一團什麼亂絮,外人可不知道。說起來都是至親之人,鉤心斗角起來,沒人會念著一點親情。你看你大爺爺家多團結,把公司的權利牢牢把持在他們手里,就是防著我們二房呢;你大伯跟你二姑同胞兄妹一氣連枝,其實心里也互相算計著。還有你六嬸,不也天天提防著我對你太好。」

說了許多,二女乃女乃又打住︰「算了,大人肚子里這些計算,現在說了你還不懂。總之你相信女乃女乃,我做的這些都是為了你好。」

蔣暉彥想說什麼,卻沒有機會,二女乃女乃擺了擺手︰「早點休息吧。」

圖書室有搭好的站架與籠子,一進去鸚鵡便跳上自己的地盤佔山為王。

蔣措從書架上取了本書,坐在棕咖色的皮沙發上。坐姿憊懶到極點,像沒骨頭似的陷在里面。

有人敲門,小心翼翼而滿懷惶恐地喚了聲「三爺」,低頭捧著一個花瓶走進來,踟躇地站在一旁。

蔣措的視線從書上抬起,見一個在蔣家工作好些年的老佣戰戰兢兢地舉著瓷白小花瓶,里頭插著一支黑色薔薇。

他的眼神凝在花上。

生怕他怪罪,佣人忙不迭就把罪犯招供出來︰「是寧家小姐不知道這是您的花,不小心給摘了。」

「不、小、心?」蔣措溫吞緩慢地咀嚼這三個字。

模不準他的心情,佣人不敢擅自幫寧思音說話︰「應該是吧……」

凌遲一般的靜默,每一秒都像一把刀片。

誰都知道他們小三爺沒有正業每天就愛蒔花弄草,花無異于他的心肝寶貝,摘他的花跟殺他的心肝寶貝有什麼區別?

過了很久——可能也沒有很久,蔣措垂眼繼續看書。

竟沒動火,大發慈悲地說︰「放著吧。」

寧思音晚上有點失眠,凌晨三點多才睡著。

夢見她是皇帝後宮三千,五妃六妃一個一個全給她戴了綠帽。

半晌午醒來,渾身沒力氣,剛從床上下來又倒在沙發,攤成一張餅。

相處多了何姨跟她越來越沒距離,知道她睡醒沒敲門就進來了。寧思音原本想爬起來維持一下自己的千金風範,最後還是作罷。

何姨壓根沒覺得她此刻的姿勢有任何不對,端著一只白色的小瓷瓶東找找西看看。先是放到茶幾上,想了想又拿去梳妝台。

嘴里嘀嘀咕咕︰「放這也不好看……」

「什麼東西?」寧思音問。

「花。一大早蔣家差人送過來的。」何姨舉起瓷瓶給她看,一副奇怪的語氣,「怎麼送來這麼一朵……哪有送花只送一枝的,他們家那麼大的花園,送一支也太小氣了。而且這花還是黑色的,看著多晦氣。」

寧思音坐了起來,把花瓶從她手里接過來。

「誰送的?」

「這我沒問,不是他們二女乃女乃嗎?」何姨不解,「怎麼昨天你在那兒的時候不送,今天又讓人跑一趟。」

蔣二女乃女乃不會這樣送禮,這花也不是她的。

寧思音舉起花瓶旋轉一周,看到一根拴在花睫上的細黃麻繩,她把黃麻繩往外拉,另一端系著一張小指寬的紙片。

紙片從中間對折,上面是頗有風骨的硬筆字跡,寫著遒勁的兩個字︰缺德。

寧思音舌忝了舌忝牙齒。

——還說不認識。

好了,三爺爺不僅目睹了她的毒婦面孔,還看到了她和瓜哥私下交易。

知道的秘密這麼多,按照通常影視劇的發展,不滅口都不行了。

「有東西?」何姨好奇地想要湊過來。

寧思音把紙片一卷,連著繩子扯下來,花遞給她︰「盛點水養著。」

蔣二女乃女乃對寧思音很是上心,隔三差五請她到家里做客,有時邀她一同逛街。

寧思音跟爺爺提了,他沒什麼表示,只說︰「既然你二女乃女乃叫你,就去吧。」

有時在蔣家會踫到蔣大女乃女乃或六太太,兩個人的眼神總是含義豐富。

有時雙胞胎會趁著蔣二女乃女乃不在,湊到她身邊說幾句話,比如︰「你不是要跟我六哥訂婚嗎,怎麼總和我五哥一起?」

得了答案再回去向媽媽復命。

「她說她喜歡笨蛋,要看看五哥和六哥誰更笨一點。」

六太太直覺自己被耍了,頓時沒好氣︰「什麼喜歡笨蛋,人家溜你倆玩呢,白痴!讓你們問點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問不出來,要你們有什麼用?」

姐妹倆低下頭不敢吭聲。

蔣季凡維護女兒︰「她們才幾歲,你派這麼大的小孩去給你搜集情報,這可算是雇佣童工。」

被老婆白了他一眼,又立即轉口︰「不過這個寧思音啊,看著單單純純,竟然還有點心眼。」

可惜這話並沒能如願討得老婆歡心,換來更大一個白眼。

六太太撇嘴冷笑。「你們男人看哪個年輕小姑娘不覺得人單單純純?就你這豬腦袋,人家把你賣了估計你還要夸人生財有道!」

自顧生了點悶氣,她轉過來說︰「你說,媽是不是想撮合暉彥和這個寧家的丫頭?」

「怎麼會。」蔣季凡不以為然,「昭野跟寧家那丫頭的婚事是當著大伯的面定下的,可不是兒戲。大哥那天送思音的鐲子你也看到了,那是大嫂家里傳下來的東西,這段時間為了昭野的事動了多少肝火,還把孩子打成那樣。現在撮合暉彥不是跟大哥作對麼,媽怎麼會做那種事。」

「你知道什麼。你見媽什麼時候對人這麼殷勤過?天天對我不是橫挑鼻子就是豎挑眼,對著人家的孫女那麼親熱,三天兩頭請過來吃飯,肯定別有用心。」

婆媳矛盾千古難題,蔣季凡和每個雙面膠男人一樣擅長明哲保身,拿出手機準備躲進游戲。

六太太快被這個不成器的老公氣死,劈手將他的手機奪走扔了。

「還玩!大哥跟媽對那丫頭那麼上心你以為是為了什麼?還不是想趁老爺子還在,多給自己增加點籌碼,要是綁上寧家多大的助益你也不想想,再抓緊生幾個兒子,等老爺子一翹辮子就能多分一份財產。就你還有心情玩游戲!等你玩完人家財產都瓜分完了一毛錢都不給你剩,還有你什麼事?我怎麼嫁了你這麼個蠢貨!」

「你瞎想什麼呢。我不是跟你說過,爺爺的遺囑早就立過了,再折騰也沒用。」

「你知道個屁!遺囑立了在哪呢,你親眼看見了?」六太太的反問直擊核心。

蔣季凡無奈︰「那你說怎麼辦?」

「我們再生一個吧。」六太太一拍桌子決定。

蔣季凡︰?

沒留神天都黑了,寧思音伸手摁開燈,何姨手忙腳亂地杯子托盤一並放下,彎腰趴伏在地板上擦拭撒出來的牛女乃,邊碎碎念著。

「哎喲,我老命差點給你嚇掉了。這麼黑怎麼不開燈的呀,這麼看電腦眼楮要累壞……哎對了,你爺爺剛剛回來,叫你去書房一趟。」

寧思音合上電腦︰「什麼事啊。」

寧家好多年沒有女主人,佣人沒那麼多教條規矩,在寧思音面前說話也不避諱。

「沒說是什麼事情,我看那樣子八成就是要說你和蔣家老六的婚事。」

寧思音下床洗臉,她還在嘟嘟囔囔嘆氣︰「也不知道你爺爺怎麼想的,那個老六不靠譜的 ,好端端一個女孩子,怎麼舍得……」

洗了臉,換了身衣裳,寧思音走到一樓爺爺的書房,敲門進去。寧光啟坐在紅木桌案後拿著一支長煙斗,和電視劇里紀曉嵐總拿在手里的一樣。

後頭窗戶打開通著風,空氣還是沾染上煙燻火燎的味道。

寧思音停在桌案前三步遠,叫了聲「爺爺」。

「您找我?」

寧光啟沒應聲,額間皺紋的紋路似乎都被燻得更深刻了幾分。

寧思音看了幾眼,視線移向他身後的管家。

嚴智像個原本就矗立在那的雕塑,既不出聲,也不勸阻,任由空氣在煙燻中粗糲地靜默著。

安靜了陣,寧光啟將煙桿在桌沿輕輕磕了磕,放下,這才開口。

「听你何姨說,你這幾天都待在家里,怎麼不出去逛逛?」

「在倒時差。」

她的身體過的是美國時間,下午犯困,凌晨清醒。

寧光啟又道︰「你剛回國,很多地方都不熟悉,有事就找……」

通常情況,這四個字後面跟的是嚴秉堅。寧光啟對他極度信任,所有事情︰乃至于給寧思音購置衣物,事無巨細都會交給他。

但今天他略一停頓,改了口。

「有需要幫忙的,就去找昭野。你們同齡人,能聊得來。」

寧思音乖乖點頭沒說話,等著他的下文。

「咱們家跟蔣家的交情,已經有大半輩子了,光啟剛起步的時候遇過不少坎,多虧你蔣爺爺仗義,幾次解救光啟于危難。這麼多年我們兩家也算是知根知底,守望相助。」

說到這里,他短暫地停頓片刻,終于步入正題。

「思音,他覺得昭野如何?」

寧思音站在那里恭順地回答︰「剛剛認識,不太了解。」

「上次見面確實倉促了些,沒給你們充裕時間認識一下,不急,以後還有時間慢慢熟悉。你們倆都還小,心性沒定,這事本來不該著急。」

寧光啟停了停,話音一轉,「我跟你蔣爺爺,都希望咱們兩家能親上加親,你蔣伯伯也很中意你。你怎麼想?」

寧思音抬起眸瞄他,用詞委婉︰「昭野哥好像不太喜歡我。」

那天的飯吃得多麼微妙,差一點就把能桌子點著了。

但這些小細節好像並不值得往寧光啟的心里去。

「昭野這小子我看著長大的,性子是有些不遜,年輕氣盛,不過沒什麼壞心,心地善良,品行端方,是個好孩子。」

心地善良?

品行端方?

無論別人口中的蔣六少,還是那天寧思音見到的六哥哥,這八個字和他並沒有一根頭發絲的關系。

如果連黑的都能夸成白的,寧思音自身的意願又有什麼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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