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三,天黑,戌時。
薊鎮總兵府。
薊鎮副總兵胡守仁,設宴招待鄭奕和陳矩。
萬歷四年冬,福建巡撫龐尚鵬彈劾胡守仁,屬吏咸奉職,當時胡守仁是福建總兵。
張居正與戚繼光關系密切,反而以重言譴責龐尚鵬,並于萬歷五年罷免了龐尚鵬。
胡守仁是戚繼光的老部下,從嘉靖三十七年開始,就跟隨戚繼光,胡守仁被彈劾罷官,張居正萬歷五年把他調到薊鎮,任副總兵,協助戚繼光。
鄭奕帶軍隊大勝而歸,晚上胡守仁請了很多豪紳地主,專門招待鄭奕一行人。
胡守仁舉起酒杯,其他人也跟著舉起酒杯,大聲說道︰「來來來,大家賀鄭將軍收復失地。」
鄭奕呵呵一笑︰「收復失地,我今天晚上,就把你們侵佔的土地收復了吧。」
陳?一揮手︰「帶上來!」
戰士把破衣爛衫的軍戶帶上來,十幾個軍戶,大冬天還穿著單衣。
兩個營的戰士,把總兵府圍住,讓屋子里的人,異常緊張。
「身為大明將士,私佔軍田,吃朝廷的空餉,喝軍戶的兵血,將領待軍戶如農奴,看看軍戶被你們折磨的,冬天沒有一件棉衣御寒,罪紳與將領勾結,侵佔軍戶土地,居然用他人冒充因病而亡的軍戶,沖抵賦稅,其行可誅!」
「鄭將軍,你雖是陛下的親軍,就憑這幾個流民,你有什麼證據說他們是軍戶,你到底要做什麼?」胡守仁一拍桌子,和鄭奕僵起來。
「今天就讓你們看看,本將能做什麼!」
「請,王命旗牌!」
偵查戰士把王命旗牌舉起,所有人下跪︰「陛下!」
「胡守仁,這是陛下的手諭,命我接管薊鎮等地兵權。」
胡守仁看過手諭說道︰「鄭奕,陛下的手諭,沒有經過內閣和兵部,這不合規定,我乃朝廷任命的薊鎮副總兵,代理薊州兵務,我不執行中旨!」
「你就是朝廷任命的薊鎮副總兵?」
「鄭奕,你什麼意思?為何明知故問!」
「陛下的手諭,你不奉詔,你胡守仁是要謀反嗎!
來人!給我拿下!!!」
「鄭奕,你要干什麼?」胡守仁大喊。
「問的好。」鄭奕一個眼神。
謝大娃拔出馬刀,摟住胡守仁的腦袋,對著脖子就是一刀,鮮血噴涌而出。
屋內的士紳將領亂做一團,戰士迅速進入總兵府,把所有人控制起來。
「查︰薊鎮副總兵胡守仁,勾結鄉紳李偉杰,侵佔軍戶田地一千五百三十二頃,隱軍戶五百一十二戶,貪污銀兩一十二萬三千四百七十兩,斬!」
一團一營長當眾宣讀︰薊鎮將領和鄉紳勾結的罪狀,幾十位鄉紳和十幾個薊鎮將領,侵佔軍田近萬頃。
「你們這些軍賊惡紳,都是殘民害國之賊,私佔軍田家產充公!大明江山糜爛,百姓從賊者無數,皆因你們侵佔田地,導致百姓饑餓,百姓軍戶饑餓,皆因無地可耕,得人心者得天下,你們知道什麼是人心?人心…,就是糧食!」
「所有人,一個不留,明天押赴刑場,全部斬首示眾!」
鄉紳爬到鄭奕的腳下,抱住他的大腿︰「鄭將軍,饒命呀!饒命…。」
鄭奕狠狠一腳踢在鄉紳胸口︰「饒恕爾等的狗命,容易,還我大明軍戶百姓的命來!」
戰士把鄉紳拉起來,一刀砍在脖子上,鮮血撒在牆上。
戰士都是農家子,從小就被這些惡紳欺負,早就對他們恨之入骨,對待他們絕不能心慈手軟。
殺的殺,抓的抓,沒有殺完,明天接著殺,沒有血的教訓,他們不會老實。
薊鎮開始殺這些賊將惡紳,各偵查排開始向各處傳遞消息,密雲、昌平、永平、山海關、易州、井陘,陸續派兵前往。
從戌時四刻,一直到子時初刻,薊鎮所有將領被斬殺干淨,一營長把薊鎮兵冊、賬目拿給鄭奕看。
「團長,這戚繼光真貪,薊鎮兵部兵冊有人三萬九千三百三十九人,實際只有不到兩萬老弱殘兵,真正可戰之兵,不到四千人,大部分都讓他吃了空餉。」
「偵查來報,戚繼光已經被陛下腰斬,他算是死有余辜,听說他訓練不到三千戚家軍,拿著朝廷的餉銀,訓練自己的私兵,其心可誅!」
「團長,這些戚家軍如何處置,要不…?」一營長比劃刀抹脖子的動作。
「這些士兵都是大明百姓,過多殺戮不好,把他們打散,听陛下發落。」
「好,明天就把他們兵器盔甲收了,讓他們去各鎮。」
「明天派一連護送戰士遺體,還有受傷的戰士回京,派偵察連一排,押送蒙古部落大小首領獻俘,距京兩百里,可以走慢些,受傷的戰士,要好好照顧。」鄭奕敲擊桌面說道。
「是!我這就去安排。」
……………
萬歷九年,對翰林院和詹事府是幸福的,因為大明皇帝終于舉經筵日講,棄用一年的文華殿,又煥然一新,經筵于春秋兩季氣候溫和之時舉行,規定每月三次,朱翊鈞從來不按規矩行事,自從在皇極殿斬殺曾省吾以後,罵他的奏疏少了許多。
每次經筵,內閣大學士和有爵位的朝臣勛戚都要一體參加,六部尚書、左右都御史、給事中、御史多人也在听講的行列。
繁瑣的行禮過後,禮部和翰林院的講官剛要開口,就被朱翊鈞打斷,他不想听文官多逼逼,舉經筵就是要教育他們的。
「張居正黨羽雖除,可是禍患無窮,對大明朝政損害甚多,朕今天叫你們來,就是給你們講一講朋黨之禍,範仲淹《朋黨論》你們可能都看過,範仲淹說︰君子道同為朋,小人利同為黨。」
「今天朕告誡諸位臣工,要以朋黨為戒!因為一但結成朋黨,不論近在咫尺,或是遠在千里,朋比膠固,牢不可破,禍端從生!同一黨者,不論賢能與否,百般維護,不是一黨,不論好與不好,就百般攻擊,視同黨榮枯為性命,至大明江山與不顧!」
「就拿海瑞來說。」
海瑞出班︰「臣在!」
「隆慶三年,海瑞巡撫應天,徐階回松江老家,縱容他的三個兒子在家鄉為非作歹,橫行霸道。侵佔民田二十多萬畝,田都被他徐家佔了,大明子民還有田可種嗎?因為張居正和徐階有師生情分,張居正就指使戴鳳翔彈劾海瑞,這就是朋黨之禍!」
「朕去年南巡,徐階的孫子,花三千里白銀獲青樓女子芳心,當時山西災情嚴重,疫病死者幾十萬,流民千里,就是畜生也做不出來的事,官宦子弟,花重金博取青樓女子一笑,難道他徐家子弟是人,朕的山西百姓就不是人嗎?」
「朕南巡回京途中,親自至松江府查看,隆慶三年徐階家族佔民田二十多萬畝,去年已佔民田四十多萬畝,再有幾年,這松江府快改成他徐家的了!」
「內閣擬旨︰查抄徐階家族所有家產田地,十六以上男丁押送到京,全部處斬!賜徐階自盡,徐階孫子徐元昭當眾活剮!」
「朕再告誡諸位臣工,再結朋黨者,以張居正、徐階者戒!」
朱翊鈞一拍桌子,轉身回乾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