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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秦公孫和趙公子

年少的秦侯公孫贏稻,好奇的從船艙的窗戶,望向這片陌生的土地。

和傳說中一樣,巨大的木制器械,在河堤上聳立。

雖是初冬,依然在水流中緩緩轉動,將清澈的河水,汲上堤岸,流入渠道,潺潺流向遠方的田野。

他看向岸邊。

金甲金身,縈繞著道德之光的河伯,耀得他眼楮有些花。

他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畢恭畢敬的趙朔,說道︰「朔兄……看來傳說是真的呀!」

趙朔低下頭去,他不似他的父祖,有些沉默寡言。

贏稻見著,感覺也有些無趣,便繼續看向窗外。

胸膛中的心髒,撲通撲通的跳著。

秦國,非武王所封,亦非周公所命。

甚至,就連秦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代代秦侯,率領著人民,用自己的血肉,從妖族、巫族、阿修羅以及其他人族邦國手中奪回來的。

然而……

秦土貧瘠!

一畝地,一年得粟不過半石。

肥沃之地,也不過一石。

這麼點糧食,人民連自己的肚子都吃不飽。

只能不斷向外征戰,奪取資源。

于是,每一代秦侯,都是馬革裹尸,戰死疆場。

然而,越打越窮,越窮越大。

已經陷入了死循環。

但,眼前的土地,卻是肥沃不已。

只是遠遠望著,都能聞到空氣中的沃土味道。

這里,不僅僅遠勝秦土!

甚至比晉土,還要肥沃幾分!

「這里的土,恐怕都是黑色的……」贏稻驚嘆著。

而他對面,錦衣華服的趙公子,卻依然無動于衷。

只有視線掠過河堤的龐然大物時,才閃現出一點驚訝之色。

他不想來。

真的不想來!

絳城,可比這里繁榮多了。

家里,也比這船上舒服多了。

他也不需要去關心土地,更不需要去關心凡人。

生下來就注定高貴的他,完全可以躺在父祖身後享清福。

來這里……

可是要吃苦的。

甚至還要和凡人一起吃苦。

想到這里,年少的公子,情緒就更加低落了。

他想不明白,父親和祖父為何要送他來這里?

甚至,連個隨從、服侍他的人也不給。

直接將他丟上了秦侯的戰船,扭頭就走。

想著這些,那個護送的秦國大將,回到了船上,戰船繼續起航。

兩條粉紅色的水族精怪,在前方開路。

沿河而下,渡過一個個急彎、險道,半個月後,遠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城邑輪廓。

而整艘戰船上的人,都驚呼出聲。

「那是什麼?」贏稻甚至忍不住站起來,看向那遠方。

在平原上,高達數丈的木屋,拔地而起,巨大的漿狀葉片,裹著黑色的帆布,緩緩的迎風轉動。

就像一個顯化了真身的妖族大聖,頂天立地,矗立在天際。

陽光灑落在那龐然大物身上。

微光流轉,人道祝福,縈繞其上。

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個個人影,在那巨大的東西下排隊。

那兩條護航的水族精怪,在河面翻了個身。

眼中滿是鄙夷。

「那是上仙傳下的聖物!」

「受人道眷顧,有著堪比仙人一樣的巨力之物!」

「一日就能春谷數百石,磨面數萬斤!」

粉紅色的魚鰭,從水中伸出,那兩只晶瑩如玉的眼球,四下轉動著,得意洋洋,甚至自豪不已。

而它們有理由自豪。

因為它們是沙水的土著。

本身就是受到那位老爺眷顧和教化,才能產生靈智的。

自然,也冥冥中知道一點什麼東西。

當然驕傲,當然自豪!

但它們的自豪連三秒鐘都沒有維持住。

遠方的深潭之中,一尾巴掌大的錦鯉,從水面越出。

無數道德靈光,在魚身之上浮現。

它輕輕的吐出一串水珠。

吐向戰船,向遠道而來的客人表示歡迎。

「道德錦鯉!」滿船修士驚呼著,爭相去迎接那一串錦鯉吐出來的水珠。

這可是難得的幸事!

道德錦鯉乃是真正的祥瑞。

被其祝福者,是有可能得到一點機緣的。

而那兩條鯉魚,則已經自閉的沉入河底。

比起它們。

那條始終在深潭之中游弋的錦鯉,才是真正受老爺教化之德孕育而出的祥瑞。

連老爺閉關的水晶宮,都能過去。

甚至還被允許,為老爺坐騎清理毛發!

簡直是魚比魚,氣死魚!

戰船上的人,已經無人關注那兩條領航的水族了。

因為,無數柳枝,正垂在他們頭頂。

柳枝之上,一片片晶瑩剔透的柳葉,垂著教化之德。

微光流轉,五色縈繞。

人族教化之樹,已經初具雛形!

于是,光輝映照河面,顯化出無數吉祥之景。

「這是傳說中的仙神福地吧!」贏稻深深吸了一口空氣。

柳枝垂下來的空氣,帶著一股沁人心扉的芬芳,只是聞著,就仿佛能听到整齊、洪亮的誦讀。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隱隱約約還有著 里啪啦的聲音,在耳畔回蕩。

就連趙朔,也是動容的抬頭,看向頭頂遮天蔽日的柳枝。

枝丫之上,一個個古怪的數字,不斷浮現。

間雜些奇怪的符號。

+、-、x、÷。

還有著一個個三角形、正方形的圖案。

已經學到了小學四年級的孩子們,已然開始學習基礎幾何知識。

但對贏稻和趙朔而言,這一切好似天書一樣,如同神話一般。

絢爛、多彩、瑰麗、神奇。

「簡直是人間勝景!」贏稻贊嘆著,無比期待。

趙朔則低下頭去,在心里想著︰「有什麼用……」

「還不是,食無味,用無趣……」

他懷念絳城,懷念父親,懷念母親,也懷念祖父。

但……

絳城和父祖,已經離他數萬里。

此去中原,道阻且長。

「走吧!」贏稻卻是拉起了自己這個同族的手︰「朔兄,我們以後就要在這里一起生活了!」

年輕的秦侯公孫,自己背起行囊,拿起了佩劍。

拉著年輕的趙氏公子,走出船艙。

白乙丙,站在甲板上。

一個個秦國修士、武者,都抬起頭來,看向自己的公孫。

白乙丙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單膝跪下。

一個個修士、武者,紛紛單膝跪下。

他們拄著劍,看向公孫︰「臣等恭送公孫!」

「願公孫學成歸來!」

「壯我大秦,佑吾秦民!」

秦侯的公孫,生下來就要面對萬民的期望。

歷代先君馬革裹尸,方有今日。

如今公孫遠赴十萬里之外,又豈能錦衣玉食?

他必須靠自己。

所以,沒有侍女,沒有隨從,沒有家臣。

贏稻看向那些人。

那些秦國的大夫、將士和修士。

他長身作揖︰「稻不敢辜負歷代先君與諸位的期待!」

「此行,不能拜師,學得道德之術,強國之法……」

「我贏稻,便埋骨于此!」

「子子孫孫,皆是如此!」

「不成功,不歸國!」

秦國窮!

太窮了!

每一分資源,每一粒糧食,都要用在刀刃上。

北方還有妖族建立的邦國。

西北群山之中,是巫族的氏族。

越過大河,就是強晉。

秦國,就被夾在中間,動彈不得。

然而,這也培養了秦國的民風士氣,與中原截然不同。

既有巫族的儉樸,也有妖族的浪漫,更有人族的樸實。

甚至還有阿修羅們的視死如歸,聞戰而喜。

而代代秦侯,馬革裹尸,也讓秦侯子孫,充滿了犧牲的使命感。

為國而死,與有榮焉!

為社稷死,死得其所!

何況,贏稻知道,為了送他來這十萬里外的魯國。

秦國國庫支出了十萬錠香銅!

這已經可以打一場戰爭了。

而這僅僅只是將他安全的從雍都送到這里,然後白乙丙等人安全返航的開支。

看著白乙丙,看著將士們。

贏稻將自己的行囊背起來。

他輕輕哼唱起來︰「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白乙丙也帶著人哼唱起來,目送著公孫下船。

被贏稻拉著走下戰船的趙朔回頭看了一眼,他又看向贏稻,問道︰「公孫,您就一個人?」

贏稻點點頭。

「您就不需要人服侍嗎?」

贏稻笑了︰「秦侯子孫,哪里需要人服侍?!」

秦國窮,窮的連宗廟大祭,也只能三年舉行一次。

哪里有什麼多余資源浪費?

更不可能隔著十萬里,派人來維持他的生活水平。

行囊里的一百錠香銅,就是他的全部資金了。

趙朔听著,整個人都傻掉了。

他來的時候,他的父親,只給了他五百錠香銅。

在這路上,都已經花掉了。

主要是打賞。

「那我們怎麼活啊?」趙朔喃喃自語。

贏稻笑了。

問一個秦國公孫怎麼活?

秦國公族,人人都是生存專家。

哪怕被巫族抓起來,也能想方設法活下來。

甚至還有被巫族俘虜的秦國公族,帶回了一個巫族妻子。

他看向趙朔,道︰「放心好了,有我贏稻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那一份!」

贏稻雖然年少,但也知道,趙朔是晉國的卿族,也與秦國公族,同出一源。

自然明白,現在建立的友誼,會是將來的重要人脈。

就像他的祖父當年,結識了如今的晉公,從而有了今日的秦晉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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