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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割發代首

竟說我量刑定罪並非公平公正?!

衛鞅一臉陰郁地看著李郃,心中涌起不亞于之前得知咸陽變故的怒火。

但隨即這股怒火就被澆滅了,因為他也明白,他確實是又失公正——可他能怎麼樣呢?難道真要治他秦國太子的罪麼?

站著說話不腰疼……

看著怡然自得的李郃,衛鞅心中冷哼,臉上卻不動聲色,故意問道︰「哦?那依梁城君之見,這所謂的公正的刑量定罪,該怎麼判呢?」

李郃豈會不知衛鞅這是在給他埋坑?

但他不以為然,一臉輕松地說道︰「自然是誰犯處置誰咯。」

衛鞅很驚訝于以李郃的智睿,居然真的說出了這話,狐疑問道︰「犯事的可是太子殿下……」

李郃看著衛鞅笑道︰「怎麼?太子就不敢罰?不是說法不徇私麼?」

「……」

被嘲諷的衛鞅微微色變,正要說話,站在秦王身邊的太子嬴駟卻先慌了,手足無措地喚道︰「梁、梁城君……」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他父親秦王打斷了,只見後者不悅地盯著李郃道︰「李郃,你是專程來看我大秦的笑話麼?!」

此前秦王還以為這李郃此番前來是來幫嬴虔的,心想著若此人有辦法解決,他倒也可以順水推舟,誰曾想這李郃一開口,竟將過錯又推到太子嬴駟身上——這廝想做什麼?!

「秦王稍安勿躁。」

李郃笑著朝秦王拱了拱手,隨即又看向一臉慌張的太子嬴駟,笑著寬慰後者道︰「太子也別著急。……在下既然應你所請前來秦國,又豈能對你不利呢?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大良造,既然他能在這件事上退讓,那麼為何不做個再聰明點呢?」

在李郃轉頭看向衛鞅時,殿內的眾人也就紛紛醒悟過來了,顯然李郃是想說︰既然你能‘放過’太子,那為何不能‘放過’嬴虔與公孫賈,非要弄得眾人都不痛快呢?

見眾人紛紛看向自己,衛鞅沉默了一下,用略顯沙啞的聲音低沉說道︰「太子乃儲君,是故給予特赦,其余臣民,無此特權。若衛鞅再做退讓,則我大秦的律令頓失威嚴……」

「既然如此,亦不宜動用肉刑,肉刑太過殘酷。」墨踐搖搖頭表達了他的看法。

近些年他與李郃修編的少梁刑律,就取締了肉刑,除了殺人、謀反等少數不可赦免的罪行當處以死刑外,其余大多都已用刑役代替,說白了就是做囚工,按照罪行分一年、三年、五年、七年、十年、二十年不等,這不也沒出什麼亂子麼?

相比之下,縱使墨踐遠在少梁,亦有听聞衛鞅量刑頗重,動輒就將數百人處死,甚至還要牽連其家屬,頗為殘酷。

「少梁是少梁,大秦是大秦,兩國本就不同,不可相提並論。」

衛鞅面無表情地回道。

見墨踐微微皺眉,正待再說什麼,李郃伸手拍了下鉅子的臂膀,隨即對衛鞅說道︰「……量刑定罪,當看犯罪動機與犯罪舉動,兩者一致,方能定罪。……大良造堅信你主持的新法有利于秦國,而太子乃秦國日後的君主,與秦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既然新法有利于秦國,自然也有利于太子。……既然如此,太子就沒有故意犯罪的動機,最多就是遭人利用。這一點,不知大良造能否接受?」

「故意犯罪的動機麼?」

衛鞅頗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李郃,隨即又看向李郃,無法反駁。

畢竟李郃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只要衛鞅認定他的新法是有利于秦國的,那麼就不能指認太子,否則在道理上就說不通。

「梁城君想以此為太子辯罪?」衛鞅驚訝問道。

這種顯然易見的事,李郃也懶得回覆,聞言繼續說道︰「雖事發之日我並不在秦國,卻也猜得到太子是遭人利用,否則久居于深宮內的太子,大良造主持的新法與他又有什麼沖突呢?……我觀太子,就好比殺人者手中的刀,不知究竟是人殺人,還是刀殺人?」

這小子真的懂法?

衛鞅頗感意外地看了眼李郃。

仿佛是猜到了衛鞅心中所想,李郃故意指出道︰「大良造莫非忘了?我少梁的新律,便是鉅子與在下一同修撰的。」

听到這話,衛鞅微微點了點頭。

倘若是外行人與他理論,他懶得向對方解釋,但既然對方是法家同道,那衛鞅就不能退縮了。

只見他精神一振,搖頭哂笑道︰「梁城君好個偷梁換柱,刀乃死物,太子乃是活人,活人與死物豈可相提並論?」

听聞此言,李郃問太子道︰「太子當時可知你想要阻擾的新法,其實像大良造所言的那般有利于秦國?」

此時太子嬴駟也看出李郃確實是在為他辯護,連忙搖頭道︰「我不知。」

李郃點了下頭,隨即又對衛鞅說道︰「刀也不知它會人被拿去殺人。」

「荒誕!」

衛鞅氣樂了,但卻無法駁斥。

畢竟太子不會撒謊——太子若真的明白是非區直,就不可能會阻擾新法,這一點李郃之前就已經說得明明白白了。

那麼問題就來了,被人蒙蔽的太子,他能被視為‘刀子’麼?

若能,那就只能判太子無過,可這麼判處,如何讓國人信服?

此時秦王也已看出端倪,見衛鞅連連搖頭卻又無法反駁李郃的話,他心動一動,好生問計于李郃道︰「……然如此叛處,恐無法讓國人信服,不知梁城君可有什麼妙計。」

「此事簡單。」李郃看向太子,笑著說道︰「我教太子一招,割發代首。」

「割發代首?」嬴駟一臉驚訝。

「不錯。」李郃點點頭道︰「割發代首,再犯割頭。……只要太子向國民做出此等表態,我相信秦國的臣民,也能感受到秦律的威嚴。連受人蒙蔽的太子殿下也要遵從秦律,全國上下,何人不從?順便,太子殿下還能收一撥國民的擁護。」

「妙!」

秦王頓感眼前一亮,撫掌稱贊忽然意識到衛鞅還未表態,遂轉頭看向衛鞅,問道︰「梁城君所言,衛卿意下如何?」

「……」

衛鞅愣愣地看著李郃,直到秦王問了第二遍,他這才反應過來,猶豫說道︰「或……或可一試。」

秦王一怔,深深看了眼衛鞅,繼而又看了眼李郃,臉上閃過幾絲微妙之色,隨即,他和顏悅色對李郃說道︰「梁城君,寡人方才多有失禮,還請梁城君莫要見怪。」

「秦王言重了。」

李郃笑著拱拱手。

此時,太子嬴駟也在秦王的示意親自走到李郃跟前,只見他深鞠一躬,發自肺腑地感激道︰「多謝梁城君!梁城君今日的恩情,嬴駟必不敢忘。」

李郃此番前來就是賣這位秦國儲君的面子,听到這話,他心中也是頗為滿意,拱手回禮道︰「太子殿下言重了。在下還要拜托秦王與太子日後多多照顧我少梁,照顧月復?鉅子一行人呢。」

秦王听懂了李郃的暗示,心下微微點頭——雖然少梁加入了魏國的小三晉同盟,這確實讓他秦國壓力很大,怨言也不小,但不可否認,李郃此次相助,確實是讓秦王十分承情。

相比之下,太子嬴駟年紀尚幼,還未想通其中的道道,再向李郃答謝後,迫不及待地對秦王說道︰「父王,既然如此,大伯與公孫右傅,是否可以月兌罪了?」

「這個嘛……」秦王沒有急著下定論,而是看向殿內的衛鞅與李郃。

太子也明白了,連忙轉頭看向李郃,卻見後者笑著說道︰「若太子殿下是刀,那嬴虔公子就是刀匠,公孫賈便是鞘匠,自古以來都是將殺人者捉拿,從未有過對刀匠、鞘匠定罪的道理。」

嬴駟聞言大喜,連忙告辭秦王與殿內眾人,急急忙忙奔到他大伯嬴虔的府上,見到了自行關押在書房等待行刑的大伯嬴虔,大喜說道︰「大伯,你我月兌罪了!」

「什麼?」

嬴虔聞言皺起眉頭,心中有些不可思議︰那衛鞅轉性了?

太子可不知嬴虔心中所想,歡喜地解釋道︰「是少梁的梁城君,他在殿上辯倒了衛鞅,為大伯與我,還有公孫右傅月兌了罪……」

說著,他便將事情經過告訴了嬴虔,只听得嬴虔一臉不可思議。

與其說是他驚訝于李郃辯倒了衛鞅,還不如說是他驚訝于李郃居然回來救他——其實他也明白,他與李郃的關系其實連朋友都談不上。

不過再一看到面前的少年,嬴虔明白了,意有所指地微笑道︰「看來是托了太子的福啊……」

他受太子牽連,又因太子獲救,這落差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不多時,秦王亦派使者前來,恭敬對嬴虔道︰「……大王請公子進宮。」

既然是秦王相邀,嬴虔也就解除了自己的關押,待沐浴更衣後,跟著太子嬴駟一同進宮。

踫巧的是,他在宮門處撞見了同樣被秦王相邀的公孫賈,二人一說這事,皆唏噓不已。

當日,秦王在櫟陽宮內設大宴,款待李郃與墨踐,除了邀請少梁駐使尹嬰與秦墨鉅子月復?,但凡是在櫟陽的公卿臣子,全部受到邀請作為陪客,論規格,即便是一國君主來到秦國,亦不過如此。

宴席間,衛鞅不知為何有些失魂落魄,反觀那李郃卻被眾多秦國臣子圍著敬酒,秦王私下謂嬴虔道︰「……大兄昔日曾言,李郃除了勇猛,論才情亦在衛卿之上,寡人那時不信,今日……寡人信了。」

嬴虔微微點頭。

不可否認,衛鞅的才智當屬天下罕見,但論人情世故……

他嬴虔寧可與少梁的李郃為伍,也不願跟那衛鞅交朋友,畢竟就像公孫賈所說的,衛鞅此人,毫無人情味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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