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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好人就該被槍指著

貝琳的這番話,引起了眾人的憤怒!

這個李賓言居然敢勾結琉球,他忘記了當年胡惟庸案,胡惟庸是如何慘死的嗎?!

貝琳依舊帶著那副尷尬而禮貌的笑容,他的第二個任務,完成了。

解禎期已經六十多歲了,朝廷也寬恕了吉水解氏的罪過。

解禎期完全可以在家里頤養天年,陛下日理萬機,哪里有空搭理他們這些小嘍嘍?

但正是這一個又一個的小嘍嘍,他們搖唇鼓舌,狺狺狂吠,才導致現在南衙的種種亂象。

貝琳還有第三個任務在身,李賓言給他教諭、拱火和最後一個任務,夸贊。

這是一整套的邏輯,一個人很容易在別人的夸贊之中,迷失自我,最終犯下不可饒恕的過錯。

貝琳略帶幾分悲愴的說道︰「雲庵公與天官冢宰抑庵公有故舊,王尚書還專門為雲庵公寫了送別詩。」

「我們方氏沒落了,遠不雲庵公啊,雲庵公有永豐歐陽氏為依仗,李賓言能奈雲庵公如何?」

雲庵是解禎期的號,而永豐歐陽氏則是和他們家世代聯姻,永豐歐陽氏的發端是歐陽修的祖父歐陽偃,而解禎期的母親是永豐歐陽氏的女兒歐陽晚。

解禎期的佷子,解縉的兒子解禎亮,被流放遼東,回來之後,還娶了建文朝狀元、永樂首輔、好聖孫的老師胡廣女兒。

胡廣的女兒和解縉的兒子有婚約,解縉被殺,家屬流放遼東之後,胡廣依舊將女兒嫁給了解禎亮。

因為胡廣和解縉都是吉水人。

什麼是鄉黨?

這就是鄉黨,家族聯姻,根深蒂固。

貝琳這是夸贊解禎期,將其夸上天去之後,就可以一踹踹下去了。

貝琳的話里話外的意思,很明確將目標鎖定到了李賓言身上,讓這些人都以為他們針對的是李賓言。

解禎期憤怒的說道︰「好一個李賓言!明天,明天我們就去松江府市舶司,找李賓言討要一個說法!」

「同去,同去!」眾人起哄起來,一個李賓言而已。

次日的清晨,果然有一條官船離開了市舶司的港口,向著琉球國的方向而去,而且掛著黃麾日月旗,這件事立刻點燃了整個士林。

李賓言被堵在了松江府市舶司內。

群情激奮。

貝琳听著衙門外的吵鬧聲,無奈的說道︰「李巡撫,他們會不會沖進來啊?」

貝琳填的這把柴是李賓言遞給他的,這把火越燒越旺了。

李賓言卻是巋然不動,看著府衙之外,他在等著這幫人沖進來。

沖擊大明府衙,乃是謀逆大罪,一旦他們這麼做了,李賓言無論做什麼,都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他在等。

門外嘯聚的都是些游墮之人,這些人多數都是收錢辦事,聚集起來,但是意見領袖們,依舊不肯親自下場。

解禎期、孔誠毅等意見領袖,並沒有在門外,他們只是雇用了大量的游墮之人,將市舶司的衙門團團圍住。

這些人之間挑頭的姓顏,名叫顏裴,乃是山西太原人,商人子弟,號稱淋灕血性,頗知忠義幾分,在大軍突然抓捕商賈之後,他就一直積極活動。

「奸黨中奇殃,假旨矯詔橫行緹騎!」

「不平事,震動金閭!聲公憤,仗義直行,含笑赴雲陽!」顏裴憤怒的吼道︰「今日我們齊聚于此,定要逼得這狗官放忠良!」

「那要是不放人呢?」人群之中有一人高聲問道,說話的正是袁彬。

顏裴完全沒想到居然會有人問這個問題,呆滯了一下說道︰「那我們就沖進府衙去!」

袁彬等的就是這句話。

此時的松江府市舶司的周圍已經被緹騎團團圍住,這些人面對明晃晃的鋼刀,也不敢上前,只敢大聲叫喊,雷聲大雨點小。

袁彬廝混其間,只覺無趣,他一直以為有熱鬧可以看,結果就一直在門前聚集大吵大鬧。

袁彬一听顏裴這麼說,就站出身來大聲的喊道︰「好!沖進府衙里!」

「跟我沖!」

袁彬挺身而出,只見他欺身向前,也不避斧鉞,直挺挺的沖了過去。

袁彬聲嘶力竭的喊道︰「殺了那狗官!殺!殺!殺!」

緹騎們都懵了,不認識袁彬,還不認識那臉上的疤痕嗎?袁彬大大咧咧的往前沖,緹騎們一步一步往後退。

「這幫鷹犬怕了。」

「諸位,隨我沖入市舶司府衙!」袁彬一遍振聲高喊,一遍對緹騎們打眼色。

「打!」袁彬做了個口型,讓緹騎們揍他。

但是緹騎們完全不明白自己家的指揮使,到底在干什麼,袁彬進一步,他們就只能退一步。

場面有點尷尬。

「殺殺殺!」袁彬心一橫,無奈沖入了緹騎人群之中,和緹騎們打作一團。

顏裴完全就是來鬧事的,壓根沒打算沖入府衙。

他呆滯的看著袁彬在緹騎人群中橫沖直撞,一腔激奮,嗷嗷叫的沖進了府衙外的緹騎人群之中。

袁彬和緹騎們是鬧著玩,可是這顏裴剛沖進來沒兩步,就被緹騎一腳踹翻在地,三下五除二將其完全反綁縛起來。

袁彬往身後一看,人群不知道什麼時候,散的一干二淨了。

只有一個顏裴被摁在地上。

聚集起來鬧事的人,都是收了錢的游墮之人,讓他們湊湊熱鬧,喊喊口號還行,讓他們沖擊大明的府衙衙門,他們是萬萬不敢的。

一看這局勢有惡化的趨勢,袁彬喊著殺殺殺沖府衙的時候,這些人立刻就嚎叫一聲,作鳥獸散。

跑的比兔子還快,周圍一片狼藉,但是人一個都沒了。

正經人誰不是趁著大明開海,準備大干一場,誰有空參與這等事兒?

現在大明朝正在轉變風向,新朝雅政,得學會適應,而且陛下允許發財,天高海闊!

沖擊大明府衙是謀反謀逆大罪!顏裴給的錢就是聚在府衙門前,可沒有給謀反的錢!

袁彬終于停下,看著一哄而散的人群,大聲的喊道︰「回來,你們回來啊!沖擊府衙啊!」

袁彬忽然側著頭快速說道︰「快把我按倒,綁縛入衙。」

緹騎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于把袁彬按倒在地,然後被帶入了府衙之中。

袁彬看到了府衙之外的三層茶樓上,有人在觀望,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才會這般說。

誰在觀察他們?

自然是解禎期、孔誠毅等意見領袖,他們站在街角茶樓三樓的憑欄里,看著這作鳥獸散的一幕。

解禎期一拍手憤怒的說道︰「烏合之眾!」

解禎期對顏裴是有期許的,希望他能夠折騰出點動靜來,開始的很順利,但是過程居然走向了另外一條方向。

孔誠毅呆滯的說道︰「那我們怎麼辦?」

「我看到了李賢的轎攆。」貝琳眉頭一皺,努了努嘴,街角出現了一頂轎攆,有四五個緹騎抬著一把轎子。

「我們自己上嗎?」解禎期看著李賢的轎攆猶豫不定的問道。

貝琳低聲說道︰「還是不要了,攔朝廷命官的轎攆,若是無大冤大屈,那是要先挨四十大板的。」

這是設計好的劇情,李賢今天出現在市舶司的門前,就是李賓言和李賢故意設計做的局。

貝琳此時應該繼續拱火的,但是貝琳已經在這茶樓坐了半天,他最終決定不按著劇情走。

因為轎攆里,坐的真的是李賢。

貝琳不是怕這幫倒霉家伙招惹災殃,而是覺得李賢已經夠倒霉了,如果這茶樓里的讀書人一擁而上,李賢會有危險。

但是事情到了這一步,就不是貝琳能夠決定的了,解禎期一咬牙一拍憑欄,帶著一幫讀書人就沖出了茶樓,攔住了李賢的轎子。

李賢停下了轎攆,從轎子里走了出來,笑著說道︰「雲庵公為何要攔我的轎攆?」

李賢認識解禎期,這個人四處活動,李賢還見過解禎期幾面。

風吹過了街道,整個市舶司門前的大街,充斥著名叫尷尬的空氣。

尬住了。

在原來的設想里,一旦群情激奮,錦衣衛立刻把李賢扛起來,和市舶司門前的緹騎們匯合一處,然後將所有鬧事的筆正、士子們抓捕歸案,扔到煤井司去做苦役,改造一下。

但是解禎期攔了轎子是攔了,可是終究是沒有下定決心,一擁而上。

毆打朝廷命官,這是造反。

李賢看著解禎期氣喘吁吁,瞪著眼說道︰「雲庵公的眼疾好些了嗎?」

李賢沒話找話,要不然太過于尷尬。

「啊,已經好多了。」解禎期拳頭緊握,往前探出了半步,大聲的說道。

「那雲庵公尋我有事嗎?」李賢歪著頭問道。

解禎期一言不發,他發現自己有點奇怪,雖然金主們被捕了,但是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一步呢?

他把筆正士林們聚集在一起,本來的目的是通過風力,將李賢和李賓言這兩個人趕走。

若是能把金主救出來最好,就不出來,頂多換個金主就是。

可是事情,怎麼一步步的變了模樣,就變成了進攻大明松江市舶司的府衙,毆打朝廷命官呢?

上當了,解禎期發現了一些端倪,才在最後關頭選擇了收手。

在氣氛尬住的時候,李賢邁出了一步,笑著說道︰「若是無事,那我就去府衙辦事了,雲庵公,你真的沒事嗎?」

李賢一步步的走過了這些筆正、詩豪們分開的路,他其實是有些緊張的,但是這幫人似乎並沒有發動的意思。

這讓李賢有點失望。

李賢走的時候沒有注意腳下,剛才人群散去的時候,腳下有一圓木,他踩到了上面,突然趔趄了一下,解禎期下意識的伸手去拉。

這一伸手,情況變得糟糕起來,周圍的人以為是動手的信號,便沖了上去。

群情激奮,砰砰作響,李賢抱著腦袋,因為早就知道可能會有沖突,他里面其實穿了一件棉甲,倒是沒多疼。

李賢被飽揍了一頓,身上都是腳印。

動手的人都被抓了起來。

李賢坐在市舶司的府衙里,攤在椅子上,徐承宗聞訊趕來,完全是幸災樂禍。

袁彬是被緝拿入府的,此時他也站在府衙之內。

徐承宗歪著頭對袁彬說道︰「我當初說什麼來著?我們都得離遠點,你看看他倒霉的時候,是不是把人給連累了?」

李賢攤在椅子上,齜牙咧嘴的說道︰「挨打的不是你是吧!」

李賢看著天花板,尋思了許久說道︰「把人都放了吧。」

徐承宗呆滯的說道︰「憑什麼啊,好不容易抓到的!他們毆打朝廷命官,憑什麼放人!不放!」

袁彬認真的思考了下說道︰「我懂了,李賢的意思是,他們打了人,如果我們把他們放了,他們就會覺得不過如此,犯更大的錯誤。」

袁彬此話一出,眾人皆點頭。

李賢搖了搖頭說道︰「不,我的意思是,我們做的事不對,我們是朝廷命官,掌管公器,怎麼能這樣鼓噪他們做下錯事呢?」

「我們如果這麼做,是不對的。」

「我們都錯了,陛下當初在煙雲樓、媚香樓,目的都是為了告訴他們這樣做是不對的。」

「我們這是在鼓噪他們犯法,這是我們的錯誤。」

李賢的意思很明確,朝廷制定了斗權印義,他們作為朝廷命官,應該維護的是斗權印義,而不是鼓噪他們犯法。

翻譯翻譯,就是好人就該被槍指著,好人就該被罵。

李賓言看著李賢笑著說道︰「那你這頓打,豈不是白挨了嗎?」

「還是李賢你覺得,如果沒人鼓噪,他們就不會這麼做?是因為我們鼓噪他們,還是他們本來就要這麼做?」

「惠山榕園的集會,是我們的人組織的嗎?還是今天顏裴給錢讓游墮之民,圍攻府衙?這些是我們讓他們做的嗎?」

「是他們自己。」

「我們做的只是將事件的危害,降到最低。」

李賓言的意思很明確,他們的鼓噪,只是將矛盾揠苗助長,提前爆發了而已。

斗爭也要講究方式方法,難道任憑他們胡作非為,把事情越鬧越大?

李賓言繼續說道︰「李賢,任憑他們如此胡作非為下去,對朝廷有益,對大明有益嗎?」

「並沒有。」

李賢坐直了身子說道︰「不,我的意思不是這樣的,我們應該學習于少保那般,仁者才能無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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