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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太陽再次升起

其是朝臣們沒有問,為什麼京畿,也要實行農莊法。

皇帝要掌控京營,京師的土地卻被豪門把持,那皇帝還怎麼把持京營呢?

大明皇帝的軍權到底是怎麼一步步的丟失的?京營的糜爛、闕員、私役、空餉,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實都繞不開土地,大家都默不作聲,就是這個問題不能問。

錦衣衛是皇帝的禁衛軍,那京營就是皇帝的脊梁骨,你問為什麼皇帝要挺起他的脊梁骨。

不就問皇帝,你為什麼不去死呢?

你罵皇帝亡國之策,那沒問題,那是言官的職權,勸諫皇帝。

但是你卻不讓皇帝整飭京師土地,不讓皇帝恢復京營的實力,讓皇帝拔了自己的脊梁骨。

那就是把手伸向了皇帝的褲腰帶里,想要攥住皇帝的蛋蛋!

那是皇帝無論如何都無法忍受的事!

所以,大家都不問京畿的事兒,那是找死。

「陛下,功賞牌都造好了。」興安小心的提到了這事。

功賞牌是他的主意,兵仗局耗費了大量的金銀銅去打造,陛下似乎是忘記了此事,興安小心的提醒著陛下。

「胡尚書。」朱祁鈺看向了胡。

胡俯首說道︰「都準備好了,不會延誤。」

朱祁鈺點頭,胡這個誰在皇位上他就支持誰的態度,至少不會給自己拖後腿。

他站起身來說道︰「春節在即,還請有司多加巡查。」

「五城兵馬司要巡查防止奸細趁著春節縱火,順天府丞也要走訪各個巡鋪、譙樓的更夫、火夫所在,防止走水。」

「春節之後,就要改元了,朕登基這數月以來,無愧大明,也希望諸公,也可以做到問心無愧。」

朱祁鈺宣布了散會。

這是最後一次廷議,一直到休沐到上元節之後,才會再次朝議、廷議。

但是這不代表著大明皇帝可以閑下來了。

事實上,這段時間,朱祁鈺會更忙,他起身離開,諸多朝臣也準備離開。

興安卻站了出來,笑著說道︰「陛下說,皇帝不差餓兵。」

「京師一戰,諸公辛苦,陛下都看在了眼里,這春節陛下給在京的衙門,準備些許的年貨。」

「各位明公走的時候,都可到戶部領取。」

過年禮,朱祁鈺並沒有區別對待,糧、谷、布、絹、肉,樣樣都有,而且還有一份朱祁鈺手寫的新年賀歲諭。

當然是司禮監下轄的三大廠,印的皇帝手書,要寫那要寫斷手了。

但是也算是一個小小的新朝雅政了。

廷議的二十八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過年還有年禮?也算是大明開國至此的頭一份了。

文武皆俯首高聲呼喊道︰「謝陛下隆恩。」

朱祁鈺的天之道是空口白牙,在朝堂上忽悠朝臣的嗎?

並不是,他真的在做。

遠在福建的陳懋收到了來自京師的詔書,黃衣使者已經走到了建陽。

陳懋已經七十有一,活到了古稀之年的他,數次沉沉浮浮,早就看明白了許多事,更看淡了很多事。

朝堂這些年,愈加的烏煙瘴氣,他知之甚詳。

年邁的他不得不配印出征,不恰好說明了大明,黃青不接嗎?

他老了,皮膚上長出了老年斑,眼楮變得有些渾濁,手拿著筆也有點顫抖,需要旁人代筆。

生老病死,到了他這個年齡,幾乎已經看到生命的盡頭了。

只是他始終感傷憂慮,當然,他並不是在感傷自己年邁。

而是感慨大明正在衰敗下去,而且似乎是無人可以阻止這種衰敗。

他出生于洪武年間,那時候天下剛歷戰亂不久,百廢待興,百姓困苦,路有餓殍,杜甫那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讓太祖昭皇帝勃然大怒,開始懲治天下貪官污吏。

靖難之戰雖然打得很熱鬧,但是因為建文帝的那道不要讓我擔負傷害叔叔的罵名,這種不負責任的詔書之下,其實死傷並不是很大。

他征戰沙場之時,自己的爵位在升,他也看到了鼎盛大明。

大明寶船遠渡重洋,威震萬里海塘和西洋;四庫全書攬天下書十之八九;太宗文皇帝屢征草原,文治武功赫赫。

仁宣兩朝,大明對外沒有太多的征戰,唯有漢王朱高煦造反造的跟笑話一樣,但是國泰民安,天下富足,百姓安居樂業,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可是到了正統年間,這一切都不對勁了,他眼看著大明變得越來越古怪。

都察院的御史們,隨便叫兩聲,遠在九鎮的軍勛就被拿了。

下情無法上達,各地的官吏們,似乎也忘記了剝皮沖草的噩夢,貪腐之風橫行。

百姓們無處喊冤,只能拿起僅有的鐮刀、斧頭、錘子,和官府衙役、縉紳家僕,拼的你死我活,卻留不下三分薄田,更留不下果月復之糧。

大明就像陳懋他這個人一樣,日薄西山。

他是痛苦的,眼楮便愈發的渾濁。

不過,最近陳懋的精氣神越來越好了!

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眼神越來越好,一頓能吃五碗飯,見到誰都是樂呵呵的,說話越發的中氣十足!

太陽再次升起!

「誒,讓某來看看,大明皇帝又降下了什麼敕諭。」陳懋走出了建陽府,伸了個懶腰,對著京師來的黃衣使者,行了一個稽首禮。

「陛下說征南將軍年事已高,不必行全禮。」李永昌是朱祁鈺身邊的近侍,他本是郕王府太監,在瓦剌人攻城的時候,他在石亨帳下,整理軍務。

「征南將軍、寧陽侯陳懋接旨!」李永昌陰陽頓挫的喊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體上天好生之心,一視同仁,無間遠邇。」

「乃者福建、浙江、湖廣、廣東、貴州等處頑民,反叛劫掠鄉村為盜不已。究其所由,皆因有司不能撫治所致。」

陳懋听完第一段話,長長的松了口氣,這算是給閩南民亂定了個調兒。

這個定調,可非比尋常,涉及到了以後征南大軍的軍事安排,到底是對農民軍趕盡殺絕,還是對他們網開一面,招撫為主。

福建都快打爛了,再打下去,怕是民亂,要經久不息了。

定調的是有司不能撫治導致,並沒有怪到老百姓的頭上去。

這就為之後的撫治工作行了方便之道。

「朕即位之初,已嘗大赦天下,尚慮謀反、大逆,赦所不原者,無由自新官兵累歲誅殺不已。」

「非朕體天好生之意,茲特頒恩自詔書到日,凡常赦所不原者,不分首從咸赦除之,悉令復業,敢有仍前負固不靖,大軍剿殺,朕不敢私。」

陳懋接過了聖旨,可算是日盼夜盼,才等到這樣的旨意。

這是一份大赦的詔書,意思非常明確,就是詔書到了,之前的事就不再追究了。

但是皇帝現在命令復業,依舊頑固不化的人,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大軍進剿,格殺勿論了。

算是皇帝對閩南平定民亂做出了指導性的意見。

這是自陛下登基之後,第二次特赦閩南民亂的詔書,而且說的是有司導致。

這有司是誰?

李永昌掏出了第二份詔書,高聲喊道︰「福建左布政使宋彰、右布政使孫昂、左參政彭森、左參議金敬、右參議徐杰、按察使方冊、副使邵宏譽、高敏,僉事董應軫、王迪況,真坐匿賊不即奏,當斬。」

「巡督海道右參政周禮、提督屯種僉事馬嵩、巡視銀場僉事王驥、坐守備不設,當充軍。」

「至是遇赦不赦,彰、昂、森、敬、禮、杰、冊、敏,等人,押解歸京,等待查補。」

「宏、譽、應、軫、迪、真、嵩、驥俱充軍,戴罪立功。」

「欽此。」

陳懋上奏雖然字字句句都在罵閩南刁民,卻是處處都是為閩南百姓回護,比如處罰這一干人等,就是陳懋在奏疏的里的要求。

「謝陛下隆恩。」陳懋替閩南百姓接下了這道聖旨。

李永昌從袖子里拿出了一份敕諭,遞給了陳懋,十分鄭重的說道︰「臨行前,陛下反復交代,此事務必盡心。」

陳懋拿起了那封敕喻,面色凝重的拆開,越看面色越是凝重。

「臣,定不負皇命!」陳懋恭恭敬敬的說道。

李永昌再次說道︰「還有福建兵禍導致民不聊生,陛下有好生之德,引祖訓,凡歲災,盡蠲二稅,且貸以米。還請寧陽侯多多費心,守土安民之事,乃是國朝社稷之大事。」

「戶部已經遞了奏疏,沒幾日聖旨就到了。」

陳懋深吸一口氣大聲的喊道︰「臣替福建百姓,叩謝陛下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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