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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眾人拾柴火焰高

朱祁鈺打開了那封掉落出來的急報,挑亮了燭台,認真的看了許久。

這封信是月兌月兌不花寫的。

月兌月兌不花在信中,說此次攻打大明,乃是瓦剌人所為,他實乃是脅迫,來信乃是請印信封爵,願獻故元傳國璽,並向大明稱臣納貢。

這封信里的主要內容,則主要是向朱祁鈺哭訴其悲慘的遭遇。

月兌月兌不花是北元汗廷的台吉,也就是王子。

北元汗廷,是大明建國驅除韃虜後,建立的一個大元正朔的汗廷,他們擁有著對草原的名義統治權。

現在的太師也先的父親名叫月兌歡,祖父乃是馬哈木,全都是大明冊封的瓦剌王爵,比如馬哈木是順寧王,月兌歡承襲,而也先也是被大明冊封的敬順王。

馬哈木、月兌歡、也先,祖孫三人,乃是正經的瓦剌人的統領,他們帶領瓦剌人南征北戰,一統蒙古高原。

月兌歡在統一東西兩部蒙古之後,月兌歡意圖自立為可汗,但是遭到了當時瓦剌貴族和北元汗廷的一致反對,最終才不得已立了他這個孛兒只斤•月兌月兌不花為可汗。

名為可汗,實為傀儡。

月兌月兌不花那可是老正黃旗……,老黃金家族了,自然沒人反對。

在書信中,月兌月兌不花哭訴月兌歡還活著的時候,他毫無權柄,在月兌歡死後,月兌歡之子也先繼承了太師之位,以中書右丞相之職,大權獨攬。

汗權和相權產生了激烈的沖突,造成了君臣異處,常不相見的局面。

也就是也先帶著瓦剌人居于蒙古高原的西部,月兌月兌不花帶著「元裔」,北元汗廷舊部,駐扎在蒙古高原的東部,討論大事,也只是以會盟的形勢展開。

月兌月兌不花這個可汗的意思是,還請大明大皇帝陛下,不要降罪他們這些元裔。

朱祁鈺看著這封書信,這是疑兵之計,還是來犯的草原人,真的有這麼大的矛盾?

「速去將這封信轉交給于老師父,還有在坊間散播狗腳朕傳言之事,是如何傳開的,也要弄清楚。」朱祁鈺將這封急報遞給了興安,讓他去辦差。

興安揣著信,向著德勝門外跑去。

根據兵部所言,因為瓦剌人要求在德勝門外朝拜太上皇,于謙已經前往了德勝門,防止瓦剌人的搗亂,也同時為迎回太上皇做籌備。

朱祁鈺換了身衣服,並不打算接見瓦剌使臣,而是打算去王恭廠。

瓦剌使臣和王恭廠大工匠孰美?自然是王恭廠的大工匠了。

他和工部尚書石璞,商量下如何落實匠爵之事。

匠爵並不復雜,一共四階十六級,以學徒、工匠、住坐工匠、大工匠四階,劃分了十六個等級,按照工匠的能力,進行考核區分。

具體的考核內容和辦法,由工部提供,但是具體的考核歸吏部考核。

朱祁鈺對于那個瓦剌使臣,沒有想見的意思,他並不打算迎回朱祁鎮,更不打算讓于謙去,也懶得跟他們嚼舌頭。

興安本來就腿腳快,騎上馬用最快的速度,將月兌月兌不花的書信轉交給了于謙。

于謙見到興安的時候,正在搬運糧草,天不好,總覺得是要下雨了,糧草受潮是要發霉的,他並沒有覺得搬運糧草干活,是件要命的事。

這和有些讀書人就不一樣,有些讀書人,總覺得干點活,就是有辱斯文完全不同。

讀書人不是人嗎?干點活能累死?

顯然是累不死的,但是他們就是要罵,讀書人不應該干活!

于謙眉頭緊鎖的問道︰「陛下覺得是瓦剌人的詭計,所以不見瓦剌使臣嗎?」

「是,陛下覺得恐怕有詐,所以直接命咱家過來了。」興安繼續說道︰「陛下讓于老師父看看這寫的是不是真的,他們真的有這麼大的矛盾嗎?」

「其他的都讓于老師父,便宜行事。」

于謙看完了月兌月兌不花的書信,點頭說道︰「里面寫的都是真的,如果月兌月兌不花真的請印信封爵,願獻故元傳國璽,並向大明稱臣納貢,這倒不失為分化他們的好辦法啊。」

于謙眼神中越來越亮,他終于想到了一些好辦法,去真的瓦解現在一統的瓦剌草原。

興安面色猶豫的說道︰「陛下讓臣辦個差事,說要查一查京中流言的來歷。」

「京中流言?」于謙在城外忙著對付瓦剌人,他的確對城里面的流言不是很清楚。

興安挑了一些重點的內容說了說,于謙了然于胸。

這是正大光明的陽謀。

城內散播傳言造勢,城中南遷派大臣,趁機彈劾他于謙專權,離間君臣,再派出使臣,說要于謙等人朝拜太上皇,然後趁機抓拿。

這件事其實邏輯十分的完整,謠言造勢,南遷派大臣趁機彈劾,正好有個機會可以除掉「權臣」,天衣無縫。

也先說漢人善于對付漢人,那是一點都沒錯的。

但是這件事,在說服大明皇帝這兒,卡住了。

瓦剌使臣根本無法說服大明皇帝派出于謙、石亨、範廣、劉安等人,去德勝門外覲見太上皇。

因為瓦剌使臣壓根無法得到朝見的機會。

大明皇帝去了王恭廠打鐵,並表示自己很忙…

「興安大,若是沒有頭緒,可以去宮里翻一翻王振的東西,想來會有所收獲。」于謙沉吟了片刻,給興安指了條明路。

他大約知道了是誰在對付他,應該是王振余孽,當然站在這些余孽背後的是誰,于謙心知肚明。

他廢掉的大明皇帝朱祁鎮。

于謙深面色平靜的說道︰「興安大,回稟陛下,朝拜上皇,不得不為,那就讓朝中御史王復、戶科給事中趙榮去瓦剌軍營,進見上皇便是。」

「咱家知道了。」興安點頭說道,轉身離去。

朱祁鈺正在和石璞討論著匠爵的事,石璞就是那個要自薦去兵部打雜的工部尚書,被于謙拒絕,算是于謙的鐵桿粉絲。

朱祁鎮復闢之後,石璞不在京城,在外領兵打仗,躲過了一劫,立刻致仕請辭了。

石璞對于謙的匠爵全面接受,並且表示工部可以出考題考校。

「能不能建一所工匠大學,傳授這些有志于此道的匠人們技藝?」朱祁鈺提到了另外一個可能,大學這個詞匯,並不是四書五經里的大學,而是一種教師和學者的聚集地。

月兌胎于學宮二字,指的是官辦的學校。

石璞當然听得懂,只是給工匠辦學校?

他只是覺得有些稀奇,士農工商,各司其職,完全沒听說還能給工匠們辦學校的說法,很多技藝都是口口相傳,閉門自珍,工匠們有怎麼會舍得教授別人呢?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臣只是覺得靡費,卻無實用,學徒跟著老師父幾十年不見得能學到的手藝,想靠學校推而廣之,臣不覺得有用。」石璞是個老實人,他選擇了實話實說。

朱祁鈺和石璞的意見不太一樣,他和住坐工匠們一起倒騰的景泰爐,關于手藝這件事,那些大師傅們並沒有表現的那麼不樂意交流,閉門造車。

相反他們缺少一個平台,進行溝通、交流彼此的經驗。

大師難道就不需要觸類旁通了?誰又敢說自己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呢?

「先試試,如若不成再說。」朱祁鈺還是決定試試,辦起來了皆大歡喜,辦不起來,也沒什麼損失。

探索的路上,總會有坎坷。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石璞也不覺得試試有什麼不妥,點頭稱是。

興安一溜煙的從遠處跑來,將于謙的說辭告訴了朱祁鈺。

「哦,那就派御史王復、戶科給事中趙榮去朝見上皇吧,順便幫朕帶句話。」朱祁鈺點頭首肯,囑咐了一番興安,繼續研究著他的景泰爐。

「石尚書,營建景泰爐之時,朕悟出一個道理來,那就是眾人拾柴火焰高啊。」朱祁鈺看著立在王恭廠的四個大爐子,頗為肯定的說道。

景泰爐從開始的一個想法,到圖紙上的設計稿,都是在這些大師傅們你一言,我一語中,逐漸從紙上慢慢變成了最開始的景泰爐,到現在,景泰爐已經從一座,變成了四座。

而且一座和一座不一樣,這是這些大工匠們的成果,這種產量的飛速增長,讓朱祁鈺底氣越來越足。

鋼鐵是國家的脊梁骨,這在什麼時候,都是不變的道理。

哪天用鋼鐵洪流把瓦剌人殺的干干淨淨,方能洗刷掉一點今日圍城之恨!

朱祁鈺看著面前的四座景泰爐,眼神中殺氣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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