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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原先的修炮的廠房別沒有被棄用, 一直到現在還在使用當中。
只是很少人知道，廠房內到底在做什麼。
不管是白天還是夜晚，這邊的廠房都是大門緊閉，門和窗戶都關得嚴嚴實實, 根本不放人進去。
向薇听到‘修炮房’三個字的時候真的很驚訝。
她之前能猜到嚴廠長讓她來上班的意思，無非就是想著給她更多接觸這個行當的機會。
也許會讓她在廠房接觸生產的機器，也許會讓她做類似的文職，順便能借讀廠里的書籍。
但是她真的沒有想到, 嚴廠長會把她送到修炮房！
這個在她看到37高射炮時就特別感興趣的東西, 本以為在上大學之前是無法接觸到, 甚至更長時間都沒法踫觸到的武器。
不用人催，向薇邁開的步子大了許多，迫不及待的往門口走去。
秘書還想著跟著一起，卻被牛師傅攔了下, 「干嘛呢，沒事別往我們這里亂跑。」
秘書訕笑道︰「牛師傅, 廠長讓我安頓好向薇同志。」
牛師傅瞪著他，「我不比你安頓的好？行了, 趕緊走吧。」
秘書看著被關上的門有點慌, 廠里的老員工都知道，這些老師傅的脾氣都有些古怪, 沒少人被他們罵，也不知道向薇同志受不受得了。
不過再擔憂，看著被關上的大門, 他也無可奈何。
而向薇呢，她被震撼到了。
廠房里面有些暗，但不至于看不清，正是因為看清所以她驚得大張著嘴。
「怕不怕？」牛師傅一邊問著一邊將袖子卷起，露出手臂上猙獰的傷口，「木倉械可沒你想象中的安全，劃傷、炸膛等一系列的木倉械事故可不是玩笑，輕者受傷毀容，重則性命堪憂，怕嗎？」
連著問了兩次怕不怕，仿佛對方只要點頭，他就要趕人了。
不怪牛師傅這麼不近人情，主要是這些年來偶爾修炮房會來新人，膽子小的根本不敢進來，膽子大的做起事來也是小心翼翼，畢竟這些都是可以殺人的木倉械，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接受。
而向薇呢？
不好意思，此時的她滿眼都是面前的東西，真的沒注意到身邊人說的什麼。
修炮房的木倉械不多，而且大多都是被拆卸攤開，幾乎沒幾個是完整品，向薇心里有了一個疑惑，問道︰「現在還有武器送來修理嗎？」
牛師傅滿是皺紋的臉上一笑。
喲呵，這位小同志是真不怕啊，不但不怕，還看出了關鍵的地方，「早就沒了，之所以會在這里建個修炮廠也是因為近，現在國內還算安寧，早就沒有武器送來修理了。」
向薇不解，「那為什麼機械廠還有修炮房？」
牛師傅沒給她解釋，而是道︰「想知道？想知道還得看你能不能在這里待下去，要是不能，解釋那麼多還不是浪費我的口水。」
向薇並沒有因為牛師傅質疑的口吻生氣，很認真的問道︰「那我該做些什麼？」
牛師傅指著周邊的一張桌子，「想入這行那得先了解了再說，就從這里開始吧。」
向薇跟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這張桌子上放了不少零碎的配件，不過怎麼看都和武器沒關系。
牛師傅道︰「什麼時候搞懂這是什麼東西，什麼時候才有資格留下來。」
向薇沒廢話，也不嫌桌面上的一層灰，直接動手拿起來看。
都是一些有年代的缺角，根本看不出是什麼東西，不過牛師傅既然讓她弄懂，那和武器應該有些聯系。
向薇沒有因為沒看懂而著急，而是耐著性子將這些殘缺的配件一一記在腦海里，大概記住之後，又將她覺得能配套的配件分出來，分成了六個小堆。
向薇做事的時候向來都很專注，她不是沒看到周邊有人在盯著她，只不過毫不在意。
在不遠處，幾個老頭老太聚在一塊，紛紛小聲道︰「瞧著還不錯，比原先那幾個小子強。」
牛師傅挺著胸脯，「我瞧中的人哪會差？我看到這小同志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干這行的料。」
也是巧，昨天他有事提前離開修炮房，正好看到南邊廠房發生的事。
和外行人看熱鬧不同，他只看到向薇的眼神，就有一種想將人拉進修炮房的心思。
晚上還專門跑去找廠長，想著將人弄進來。
只是廠長以向薇要上大學為理由拒絕，卻沒想到還是送來了。
牛師傅輕聲道︰「到她大學報道那天，也就一個多月的功夫，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給我們帶來驚喜。」
「咱們在這里十幾年，也不過才取得了兩樣小成果，現在才半年的功夫，你會不會太看得起這位小同志了？」
牛師傅沒出聲。
如果換個人跟他這麼說，他一定嗤鼻。
可這位小同志不同，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同，只希望不要讓他失望。
「唉，你看看她準備干嘛了？」一老太見向薇動了，立馬好奇。
所有老人的視線都望了過去，眼睜睜看著向薇離開了桌邊，朝著另外一側走去。
這是放棄了？
不！不是！
牛師傅一張老臉上浮現出笑，「小向同志的眼楮夠尖啊。」
那個方向雖然沒放零碎的配件，但有堆放厚厚一堆的書籍紙張，一些專業方面的書籍以及他們常年以來的筆記。
向薇其實老早就盯上這堆書了。
當隨意挑選一本打開看時，她就知道這地方來得真對。
書籍不常見，外面的圖書館或者書店肯定能買到。
可書籍頁面上還寫得有講解和心得，在外面絕對是花錢都買不到的。
向薇從開始就沒打算立馬下手，連王教授都說她基本功不扎實，一下子跳躍太高準得摔跟頭。
所以現在，就。
找了個地方坐著，向薇就開始看起書來。
這一看就看了整整三天，每天早上來一直到晚上下班回，除了吃飯方便之外，幾乎都將時間花費在書本上。
向薇看書的速度很快，快到三天的功夫就將堆在這里的書籍看了一半有多。
而她在看的時候，沒人打擾她。
修炮房的人該干什麼就干什麼，全當沒這個人。
本以為這樣互不打擾的日子會接著下去，沒想到就在第四天早上，他們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向薇。
牛師傅看著短發的女生，「你怎麼把頭發剪了？」
向薇模了模散落在耳邊的發絲，「今天得做一些實驗，長頭發不是太方便。」
「實驗？今天不打算看書了？」
向薇搖了搖頭，「看還是得看，只是有些內容需要通過實踐來認證，兩者結合在一起的效果會更好。」
牛師傅難得有興趣，「那你打算做些什麼？」
向薇把袖套帶上，她道︰「就從這堆零配件開始吧。」
向薇口里的配件就是在最開始被她分出的六小堆，如果先前不知道這些是什麼上的配件，那現在大概能猜測出來。
修炮房，從名字上來看，就是和‘炮’有關。
而炮一般都是兩個組成。
炮身和炮架。
炮身先不說，炮架由搖架、上架、高低機等等結合組成，算得上挺復雜的工序。
面前這對零碎的東西就是從炮架上拆卸下來的。
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不是她最先開始分出的六小堆，而是三個炮架。
其中一個，就是她先前從王教授那里知道的37毫米高射炮的炮架，不過看著配件的陳舊感，應該不是王教授嘴里改善過的37高射炮，而是55年仿制蘇式的那款37高射機關炮。
前天她在一本書籍里看到這款高射炮的大概介紹。
全重1325千克，其炮架佔據全重的不少，不光是這款高射炮，就連其他的武器，炮架的重量和體積都不小，向薇最開始沒估算到這點，才將這堆零碎的配件分成了六份。
可其實不過三份。
向薇轉了轉手腕，又踮起腳尖扭了扭腳脖子。
牛師傅看著她，眯眼道︰「你這是要干嘛呢？」
向薇眼楮發亮，帶著些迫不及待道︰「我要把它裝回來！」
裴雪蘭臉上顯得扭曲，如果真的是為什麼向薇不跟她說？這三天每次考完他們都會在考場外見面，每次見面她都會給向薇遞些吃食，如果向薇真的填得是自己的名字，那怎麼會接受的那麼心安理得？
陳萍看著他們一家變臉，只覺得特別解氣，尤其是她現在是遷怒上裴家了。
就算這件事最後沒成，她的人生都沾染上污點，這都怪裴家。
為了贖罪，所以她將來之前就想好的話說了出來，「你們也別想去為難向薇，只要我听到你們打擾她，我就去實名舉報你們！」
裴家並沒有因為她的話害怕，反而更憤怒向薇的做法。
舉報就舉報唄，陳萍和他們在一條船上，真要舉報她也別想好過。
裴母雙手叉腰，一副潑辣的樣子，「呸，有種你就去啊，你可是收了錢，舉報了你自己都別想好過。」
陳萍來之前就想好了。
她是黨的女兒，做錯了事就得贖罪，就算最後丟掉單位被世人辱罵那也不怕，她挺起胸脯，一臉正氣地道︰「我不怕，丟掉單位大不了回鄉下種地，但你女兒以後別想再讀書，我听說你兒子要去當兵了吧？我倒想知道國家收不收他這種下三濫的兵。」
裴陽書從沒被這樣罵過，此時已經臊得滿臉通紅。
裴母哪里能容許兒子被這樣詆毀，當下想沖過去撕了陳萍的嘴，就看到陳萍突然站起來朝著他們大邁了一步，「我們國家的兵那都是正直、剛強不屈，值得我們驕傲的人，怎麼可能是你兒子這種卑鄙無恥，狗走狐婬的爛人！」
面對著四個裴家人，陳萍絲毫不怕被打，又跟著辱罵幾句後放了狠話︰「讓我听到你們再逼迫向薇，大不了魚死網破，反正我已經做好了回鄉種地的準備。」
說完，撞開這群人走出房門離開了，留下裴家四人寂靜無言。
怕嗎？
還真怕。
尤其是裴父裴母。
比起雪蘭考上大學，他們更在意兒子能不能去當兵。
不管怎麼說，陽書到底是他們的兒子，就算他和雪蘭以後要結婚，可雪蘭的前途怎麼比得上兒子的前途重要？
「向薇真的是太過分了。」裴母干巴巴地罵了一句，然後又跟著道︰「既然這事都過去沒法再改，要不就算了吧？雪蘭你再讀一年高中，說不準明年就能考上呢？」
「還讀啊？」裴父有些不樂意了
都是自家人，誰不知道誰，就雪蘭這個成績就算再讀一年那也考不上，干嘛還花這個錢？
裴雪蘭只覺得天都要塌了。
她顧不上自己的心上人被人指著鼻頭罵，滿腦子都是自己沒了大學夢，憑什麼向薇可以去外面讀大學，能親眼看看外面的精彩。
而她卻要被困在這個小小的地方，一輩子和黃土為伴。
听著父母刺耳的談話聲，裴雪蘭實在忍受不了沖了出去。
裴陽書趕緊跟上，在一處巷子的轉角將人抱住，「雪蘭不要哭。」
裴雪蘭淚流滿臉，她低聲道︰「陽書，我這麼做不是為了我自己，在這里我們只可能是姐弟，只有逃離我們才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我知道，我知道。」裴陽書抱著她的手更緊了些，「咱們再想想辦法。」
裴雪蘭抬頭，一雙美目盯著他，「你再幫我勸勸向薇吧，寫了名字沒關系，我可以頂替她的名字上大學，我也可以當‘向薇’。」
裴陽書有些為難。
裴雪蘭伸手環抱著他，手緊緊的抓著他後背的衣服，「為了我們的未來，陽書你一定要幫幫我。」
裴陽書帶著心疼，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我會去找向薇談談。」
靠在他懷里的裴雪蘭露出笑容，向薇那麼喜歡陽書，應該會答應的吧。
而兩人沒注意到，就在巷子口突然站著三個中年人，她們對著擁抱在一起的兩姐弟指指點點，「就算是一家人，也不用這麼親密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姐弟從小就親。」
「嘖嘖，這不知道的還當是一對情侶呢。」
沒結婚還在大街上摟摟抱抱，就算是情侶，也是作風不正派的情侶。
裴陽書兩人沒注意到，他們滿心都想著該如何說服向薇。
只不過在說服之前他們遇到了難題。
找不到人……
讀書的時候，裴雪蘭和向薇一個班級，也是裴雪蘭介紹向薇和裴陽書認識，更替他們的‘地下戀情’打掩護。
可現在高考都結束了，連著幾天都沒找到人，就算去向家堵人也沒堵到。
向薇去哪里了？
她跟在向進後，當了幾天的跟屁蟲。
「暈車了吧？都說讓你在家歇著，跟著我跑來跑去做什麼。」向進看著身邊的女兒，從挎包里拿出一個保溫杯，「喝點水，再靠著爸爸的肩膀睡一會，等到了我再喊你。」
向薇接過保溫杯喝了一口，「我還有一點沒看完，等看完了再休息。」
「等你看完已經到了地方。」向進直接伸手將女兒手里的圖冊抽過來，「車上看書更暈，等到了地方你再看。」
向薇看著被搶走的圖冊只能嘆氣一聲。
不過連著看了好久，確實有些乏累，向薇歪著頭不知不覺中慢慢睡了過去。
等被搖醒的時候，巴士已經停在熱鬧的街口。
向薇這幾天都跟向爸往市里跑。
因為市里有一家圖書館，是整個省書籍最齊全的圖書館，就為了能在這里找到相關的書籍，解決廠里的問題。
到了圖書館，看門的大爺見到他們兩父女，便道︰「怎麼，還沒找到辦法？」
看門的大爺原先就是機械廠的老員工，知道廠里的事，他跟著道︰「首都那邊沒來人嗎？」
向進嘆氣一聲，「首都的技術人員也忙啊，听說是馬不停蹄的全國跑，等他們有時間來，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
大爺一臉落寞，「哎，咱們國家還是太缺這類技術人才了。」
「可不是麼。」向進干這一行，太知道這行的艱辛了。
大部分的人都是靠著自己和書本模索，絕少一部分人才受過正統的教學，現在稍微好點，有些大學還開設了相應的專業，可他們這一輩的人，真的一點一點全靠自己模索來。
有些還好，靠著書本里的知識還能解決問題。
可有的，真是想破腦袋都不一定能弄好。
「那你快去吧，爭取早點找到法子。」大爺催著他們進去。
向進兩父女進了門，朝著某個角落走去。
這家圖書館不小，但是擺放關于機械方面的書並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特別陳舊紙張發黃，有些甚至連上面的字都糊掉了，還得連蒙帶猜才能認出來。
向進拿出一本昨天沒看完的機械書，向薇跟著在他旁邊也拿了一本。
向進看到她拿得書籍，不由有些詫異，這前兩天才看最初級的書本，怎麼今天看得比他還要深奧？
想了想，向進沒開口。
兩三天的功夫哪里能看進去多少？想來就是隨便看著玩，反正是看著玩，那也就沒必要提醒了。
兩父女各自看著書，時不時在自己準備的本子上畫幾筆。
向進喝水的時候斜眼看到女兒本子上的圖案，他好奇道︰「這是什麼花？」
向薇抬眸，「簡易版的薔薇。」
是她習慣用的標記，一朵用三筆畫出來的薔薇。
向進正想認真看時，大爺突然急匆匆得趕了過來，他一把扯著向進的手往外拉，「快快快，王教授來了。」
向進被嚇得一跳，都不知道誰是王教授，「誰？」
「王泉林教授啊，我剛剛看到他在外面，你趕緊去找找。」大爺說著。
這一下，不用大爺催了，向進立馬就往外跑。
王泉林是誰？
干他們這行的就沒不認識他的人。
那可是南開大學的機械工程教授，曾多次研發出自動化機械，還出了好幾本關于機械類的書籍。
向進顧不上為什麼王教授會出現在這里，他只知道如果能見到王教授，廠子里的難題一定能解決。
跑了幾步，發現把女兒給忘記了，又趕緊跑回來帶著她往外趕。
等他們出了門，問了周邊的人找準方向追出去，結果追了半天沒追到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