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華宮中鴉雀無聲, 寂靜一片。
皇後擰眉上前︰「——皇子——幼,也不知——誰,竟這般狠心對——皇子下手!」
她斜斜睨了眼, 似意有——指︰
「只怕這背後之人,——圖不小啊!」
姜韻懨懨地耷拉下眸眼, 對皇後若有似無地指控置若罔聞。
姜韻哪有心思搭理皇後,她在想,往日在王府, 她和余貴嬪素來無恩怨, 甚至听賢妃——言,當初多虧余貴嬪出面作證,——徹底——了她清白。
那為何,余貴嬪這次要沖她而來?
姜韻百思不得其解, 但她清楚,這後宮的仇怨有時候——不需要理由。
付煜忽然掀翻了茶盞, 破碎聲響,徑直砸在皇後腳邊,砰得一聲,震得皇後倏然掐緊手心, 後半截子話硬——地咽了回去。
「夠了!」
付煜震怒。
付銘身死, 付煜——就心痛不已,皇後——在此時明里暗里地攀咬姜韻, 付煜心中怎麼可能痛快?——
庭廣眾之下, 皇上公然打了皇後的臉面,眾人面面相覷,接二連三地跪下︰
「皇上息怒!」
似乎從在王府中——始,就——這樣, 但凡牽扯到姜韻的事情,皇後娘娘總討不得好處,——平白惹了皇上厭惡,仿佛——個魔咒般。
姜韻隨著眾人一起,跪了下來,頂著後背眾人灼熱的視線,姜韻抬起頭,冷淡地說︰
「皇後娘娘口口聲聲揣測背後之人意圖,豈——已經有了懷疑人選?」
皇後倏然扭頭看向姜韻,她懷疑誰,姜韻能不知曉?
惺惺作態!
可付煜——冷眼看著她,皇後堵在喉間的話說不出口,只咬牙道︰
「未有證據確鑿,——宮當然不會隨意揣測。」
話音甫落,就听姜韻呵笑了聲,透著若有似無的嘲諷︰「臣妾——當娘娘習慣了。」
習慣了?
習慣什麼?
皇後臉色一變。
當初她假孕小產,也——在沒有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就篤定了——姜韻害了她。
搜查後宮的人很快趕了回來,張盛身後的宮人捧著托盤,托盤上——一把黏濕的泥土。
姜韻幾不可察地擰了擰眉心。
泥土?
從哪里挖出來的?
不止姜韻疑惑,其余人也皆不解地看向張盛,張盛躬身︰
「皇上,奴——領著宮人搜查各位主子的宮殿,都沒有查到鶴頂紅,就在奴——回來時,路過桂花林的朱錦池,發現池邊死了一群魚兒,經太醫排查,朱錦池邊的泥土都浸了鶴頂紅,——會讓毒死了那些魚。」
朱錦池位——桂花林後,里面住了甚多的蓮花,夏季盛——,——宮中一處勝景。
而很巧的——,朱錦池就位——承禧宮後,承禧宮在宮中的意味不同,這也導致了朱錦池甚少會有人過去。
張盛的話,將更多的懷疑目光引到了姜韻身上。
就在這一瞬間,姜韻忽然了然了余貴嬪的用意。
她不需要將鶴頂紅藏進承禧宮,余貴嬪沒這個能耐,也沒有這個必要。
她只需要將鶴頂紅放在可以牽扯到承禧宮的地方,而承禧宮深得聖寵,後宮對承禧宮不滿的人眾多,余貴嬪只需要做一個引子,其余的,自然會有人幫她達到她想要的目的。
果然,一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這後宮,誰也不能小瞧!
當下就有人——口︰「後宮平靜許久,——妃一入宮,就鬧出這麼多禍事,實乃不堪。」
姜韻睨了眼說話的人,有些眼熟,但姜韻記得不太清了。
只記得曾在王府時,見過她兩次。
楊貴嬪擰眉,挺直脊背,鄭重其事道︰
「事關皇嗣,不得不慎重,寧可抓錯,也不能放過任何可疑的人,——請皇上念在——皇子——幼喪命的份上,莫要袒護凶手!」
張盛垂著頭,不敢去想這件事的後果。
只論——皇子喪命的結果來說,的的確確得到好處最——的,就—— 修容娘娘了。
娘娘深得盛寵,又恰逢皇上對其愧疚,雖說皇後——二殿下名義上的親母,但在皇上心中,二皇子的母妃只有一個人,那就—— 修容娘娘。
如今——皇子一死,那宮中就僅剩二殿下一個皇子,這其中意義,可——非凡。
付煜耷拉著眼瞼,一直沒有動靜。
不知為何,楊貴嬪忽然有些心慌,她繃不住臉色,催促了句︰
「皇上!」
「說夠了嗎?」姜韻忽然厭煩地抬眸。
楊貴嬪一頓,擰眉看向姜韻︰「 修容作何著急打斷嬪妾,難不成——做賊心虛?」
姜韻眉眼情緒寡淡了些︰
「來來回回,依舊——這般的招數,上次好歹——從淬錦苑搜出的證據,如今不過一個朱錦池,就想將罪名往——宮身上背,當真——可笑至極!」
楊貴嬪眼神閃爍。
她當然知曉,光憑一個朱錦池在承禧宮附近的證據,就說謀害——皇子的人—— 修容,這有些過——牽強。
但誰讓 修容——二殿下的——母?
而——皇子又——在——妃入宮後忽然中毒身亡,這個罪名, 修容不頂,誰來頂?
楊貴嬪——想說些什麼,姜韻——不耐煩和她多說,抬頭看向付煜︰
「皇上也覺得此事和臣妾有關?」
她一動不動地看著付煜,不放過他任何一絲情緒,可付煜——神色未變,他只——忽然走上前,彎腰,將手遞給了姜韻。
姜韻眼睫輕顫,怔愣地仰頭看向付煜。
付煜面無表情︰「地上涼,你先起來。」
清清冷冷的一句話,讓跪著的眾人低垂下頭,而楊貴嬪臉色剎那間煞白,褪盡了血色。
姜韻抿緊了稍澀的唇瓣︰「皇上信臣妾?」
付煜稍用了力道,將姜韻從地上拉起來,握了握她的手,眼皮子都沒掀一下︰
「貴嬪楊氏,以下犯上,拖出去。」
他沒回答姜韻的話,直接用行動表明了他的態度。
楊貴嬪終——慌了神,左右驚恐地看著上前的宮人,掙月兌不得,她——喊︰
「皇上!自 修容入宮,宮中發——多少禍事!您被她迷了心智,——非不分,後宮究竟要亂成什麼樣子,您——能醒過來啊!」
楊貴嬪悲切地看向付煜。
姜韻就——禍事的源頭,曾經將王府搞得天翻地覆,如今進宮,又將宮中弄得人仰馬翻,皇上究竟何時——能意識到這個事實啊!
姜韻半倚在付煜身邊,斜斜睨了她一眼,眸中的輕諷玩弄,讓楊貴嬪心驚,只听姜韻漫不經心的聲音︰
「宮中禍亂,你不去怪挑起——非之人,然而怪皇上寵愛——宮,究竟——誰——非不分?」
「或者說,因心中嫉恨,——恨不得借此鏟除——宮?」
楊貴嬪失聲。
嫉妒嗎?
怎麼可能不嫉妒?
姜韻未進宮前,皇上雨露均沾,從不偏袒任何人,可姜韻一進宮,皇上眼里心里就只有她,同——皇上妃嬪,誰能對此平常心?
可此時此刻,楊貴嬪如何能承認自己——嫉妒,她咬牙切齒地說︰
「妖妃!禍亂後宮,早晚有一日,你不得好死!」
付煜渾身氣壓頓時一寒︰「放肆!」
姜韻按住付煜的手臂,攔下了付煜的話,她眸色一寸寸冷涼,偏——細聲細語道︰
「口出狂言。」
「楊貴嬪既然不會說話,那這舌頭留著也無用,不如割了去,省得日後再叫人厭煩。」
姜韻語氣端得十分溫柔,可——讓听清她話的人一陣膽寒。
活——地割了舌頭,不亞——酷刑,她怎麼做到面不改色說出這番話的?
楊貴嬪驚恐地看向姜韻,渾身發抖︰「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不能!」
姜韻覷向壓住楊貴嬪的宮人︰
「——不將她帶下去!」
宮人偷偷看了眼聖上,——見聖上——無動作,只默認 修容的動作,宮人心中一寒,不敢再耽擱,拽著楊貴嬪的手臂,硬——地將楊貴嬪拖了出去。
楊貴嬪被拖了很遠,殿內妃嬪依舊可以听見楊貴嬪害怕的哭喊聲,只須臾,一道劃破天際的慘叫聲響起,哭聲頓時戛然而止。
殿內——有人心中一寒,心驚膽顫地看了一眼姜韻,見她臉上——掛著病弱嬌柔的模樣,只覺得脊背一股涼意滲骨。
處理了楊貴嬪,但——皇子身死一事,依舊沒有解決。
即使眾人都懷疑姜韻,可付煜擺明信任姜韻,其余人無法,也不敢冒頭,——怕也落得楊貴嬪那個下場。
只有姜韻敢不緊不慢地——口︰
「皇上,既然——皇子——在凝華宮出的事,那下毒之人和凝華宮絕對月兌不了關系,不妨將凝華宮的宮人打入慎刑司。」
付煜眯眸,顯然在考慮這個辦法的可行。
姜韻幾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
「可沒有慎刑司查不出的真相!」
姜韻做過宮人,自然知曉慎刑司三個字對宮人意味著什麼。
說——地獄,也不為過。
只要進了慎刑司,就沒有好模好樣走出來的。
姜韻話音一落,凝華宮頓時哭成一片︰
「此事和奴——無關啊!求皇上——恩!求娘娘——恩!」
余貴嬪的手顫了顫,似——心不忍︰「這——不——有些過——殘忍了?」
姜韻驚詫地看向她︰
「余貴嬪在說什麼?」
余貴嬪勉強和她對視︰「嬪妾說錯話了嗎?」
姜韻厲色︰
「當然錯了!而且——錯特錯!」
「——皇子在她們眼皮子底下中毒而死,讓她們給——皇子陪葬都不為過,如果不過壓她們進慎刑司,查明——誰害了——皇子罷了,怎能說——殘忍?」
姜韻稍頷首,斜了余貴嬪眼,一字一句道︰
「該——恩典——!」
余貴嬪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似——要說什麼,——被姜韻打斷︰
「——皇子中毒身亡,鶴頂紅尤其霸道,死前不知遭受了多少痛苦,余貴嬪與其心疼這些奴——,不如心疼一下——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