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地道崩塌的聲音連成一片。
石塊在碎裂、地面在塌陷。
光太等人在狂奔,就好像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逐一般。
誠然,在他們身後的既非洪水也非猛獸,但從某種意義上說,卻是比這二者還要可怕的存在。
「吃!吃!」
單一的音節,裹挾狂暴的風聲,從身後席卷而來,震得眾人耳膜生疼。
光是吼聲就能引發這樣的動靜,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只食尸鬼已經擁有了B級超凡者的實力。
「可惡,這家伙追著我們不放了!」
光太恨恨說道,腳下的步伐卻絲毫不敢停留。
只要慢上一步,就可能因為地道的坍塌,而陷入地下。
不久之前,就在他們以為食尸鬼沒有發現他們、即將離開之時,它卻突然動手,以雷霆之勢要抓住他們。
只差一點,光太就要在夢境中身亡。
原來,力早就發現了他們的存在,只是想借助松懈的那一瞬,徹底捕獲獵物。
力的智力水平雖然不高,但它在戰斗時,卻擁有比智慧更重要的本能,依照本能行事的它,也能表現出如狐般的狡詐。
至于力為什麼會捕獵光太他們?
這也很簡單,就好像有人準備去餐廳吃頓好的,恰好在路邊遇見了女乃茶店和小吃店,順路填一下肚子,不也是很正常嗎?
好在,靈媒早就施展了光太無法理解的手段。
一行人的地理位置,向一旁移動了大約十米。
躲過一劫,並不意味他們安全了。
相反,那是新的危機的開始。
在力瘋狂的追逐下,光太等人被迫開始逃亡之旅。
生死存亡于一線的感覺,絕不好受。
在場人們的心中,都像是有一根繃緊的弦,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
‘不能在這里和它戰斗,這里隨時可能塌陷。’
靈媒還能保持著冷靜,思考眼下的局面。
「正面戰斗,或許只有他能對抗。」
她用余光瞥向身邊的吳勇——在靈媒看來,居然是隊伍中最強的那個?
‘只是,他的狀態……’
‘首先,得找到一個穩固的地面,應該……在那個位置!’
憑借著極其敏銳的靈覺,靈媒帶領著光太他們前進。
時不時的,陳夜會動用冰錐刺向食尸鬼,只是收效甚微。
眼看著自己的冰錐,和那灰色膠質皮膚相觸不到一秒,就被輕而易舉的被撞碎,像是被泥頭車創過一樣,幾乎起不到阻礙效果,陳夜心底發毛︰‘該死,這家伙的皮膚是有多厚實啊!’
即便陳夜本來就沒打算對它造成多大傷害,只是想拖延前進的步伐,但仍不免為之驚訝。
陳夜甚至有種感覺,就算這只怪物站在他面前不動,站著給他打,都未必能破防。
他心生絕望︰‘這種存在,真是我們能對付的嗎?’
禍不單行。
隨著時間的推移,暗中悉悉索索的聲音變響,附近的食尸鬼和變異生物被驚醒,在靠近。
倘若被它們所包圍,他們一行人生還的可能性,將再度降低。
靈媒心知,再這樣逃竄,情況只會繼續惡化。
至少……要對這只食尸鬼造成一定傷害,讓它放棄追逐自己等人。
她冷靜的在心中向眾人傳達指示︰‘諸位,等會兒,請按照我說的去做……’
因為雙方的力量差距,唯有齊心協力,才可能暫時阻礙這只食尸鬼的步伐。
半分鐘後。
靈媒等人來到了一條狹小的地道,只能勉強容納一個人奔跑,而這對力龐大的體型來說,前進遇到的阻力會更大。
「砰!」
力的頭顱極其粗暴的撞在狹窄的入口,大小極不匹配,本該是「進不去,怎麼想都進不去!」的處境,可力卻絲毫不考慮洞口的想法,徑直擠了進去,用身軀直接拓寬這條通道。
石塊不斷碎裂、岩層即將坍塌。
即便只有極短的瞬間,力的頭顱被卡在了通道里。
而這,便是靈媒等待的機會。
率先亮起的,是一團無比璀璨明亮的光團,一般人哪怕用眼楮直視,都會感到刺痛,甚至可能因此失明。
在恩賜蛻變為【核光心法】後,光太對光輝的掌控更上了一個台階,他不再像以往那樣,需要虔誠的、飽含誠意的請求,才能借用光輝的一絲偉力,而是地主對自家的小嬌妻發起命令一樣,對光線隨意驅使、為所欲為。
說來有些罪惡感,在這種地位對調之後,光太心中有幾分難言的快意。
好像是被拋棄的妻子,在前夫面前炫耀和現任的感情。
不管光太抱有何種心態,眼前這團光線,便是他能爆發出的最強攻擊手段。
熾熱且明亮的光柱,射向力的雙眼,要將它刺瞎。
與此同時。
數十道冰錐于空氣中浮現,在短暫的加速後,像是一顆顆炮彈砸向食尸鬼的身軀。
夏冰欣手中則是拿出一把細長的冰藍色長刀,不知由何種材料構成,但極為鋒銳。
刀光閃過,仿佛連空氣都能被斬斷!
早有準備的他們,紛紛施展出最強的攻擊手段,企圖將其斬殺!
等到煙塵散盡,不遠處的陰影中,暫時失去了聲響。
連附近在暗中靠近的家伙們,也因為這劇烈的波動而停留在原地。
陳夜捏著拳頭,緊張問道︰「成了嗎?」
他現在的心情,就好像手術室門口等待醫生消息的病人家屬一樣,既想快點听到答復,又擔心听到的是不想听到的結果。
光太犬耳繃得筆直,即便他並未抱太大的希望,但是……萬一呢?
在光太釋放的光線中,眾人得以看見力頭顱的全貌。
那本就丑陋的面容,此刻更是面目全非。
表層的肌膚和皮肉,都在光團和冰錐的攻擊下消失不見,慘白的骨骼直接暴露在空氣中。
眼眶中的眼球則是被高溫灼燒成焦黑的模樣,最後碎裂開來。
還有一道深深的刀痕,橫亙了它的整張臉龐,連骨骼都被劈開——這是夏冰欣手中長刀留下的傷痕。
眼前的頭顱一動不動,像是失去生機,就此死去。
看著這一幕,冬野明日香驚喜道︰「居然真的殺死它了?」
靈媒起初也覺得食尸鬼死去,但很快變色,喊道︰「不!快後退!」
「 嚓!」
這顆碩大的腦袋,從那道刀痕開始,向兩邊裂開,像是被敲碎的核桃殼一樣。
然而,隨著骨骼和血肉裂開。
一顆嶄新的、縮水了些許的頭顱,便從中探出,發出怒吼。
「吼————」
力一大一小的雙眼中,充斥些許嘲弄和輕蔑,掃視身前,像是在嘲笑這群爬蟲的愚蠢、自不量力。
見到這一幕,眾人悚然而驚。
眾所周知,食尸鬼的要害便在大腦,而這只家伙,卻是用一層血肉和骨骼,在真正的頭顱外構築成一道防線。
而且,沒人能夠確定,這顆頭顱里裝著就一定是它的大腦。
或許還是一層防護。
靈媒沒有猶豫,再次開始向通道的深處逃竄。
‘像是剛才的攻擊,短時間內都不能再發起,難道真的要……’
靈媒看向從剛才開始就保持沉默的吳勇,他身上那些鎖鏈狀的紋路,散發著異樣的光芒。
一行人繼續逃亡之旅。
且和方才相比,顯露出山窮水盡的態勢。
攔在他們面前的食尸鬼和變異生物,慢慢無法快速解決掉,險象環生。
眾人身上出現大大小小的傷勢,體力漸漸不支。
「您吃了嗎!」
這時,吳勇像是下定了決心,用堅定的語氣說道。
吳勇想表達的意思,光太能輕易听出。
他想要解開那種像是封印一樣的鎖鏈,以一己之力拖住食尸鬼。
光太知道,吳勇的確具備那種能力——他的體內,封印著一只亡靈!
吳勇能擁有超凡的力量,失去正常的語言功能,只能說出「您吃了嗎」這一句話,都是拜其所賜。
那只亡靈極端詭異,限制住食尸鬼的確不成問題,但一旦封印解開,吳勇的靈魂也將永久沉淪。
光太咬著牙︰「再等一等……」
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迎來那種結局。
吳勇看向光太的目光中滿是感激,還有些許不舍、悲哀。
但他仍是毅然決然的開始松開身上的鎖鏈,一團黑影,于他身上慢慢浮現,神秘而詭譎的氣質顯現。
而在身後追逐的力,則也察覺到這種變化,雙眼微微眯起。
它的智力水平不高,但直覺極其靈敏。
現在,它便嗅到了危險的氣味。
力張開大口,用極盡嘲弄的語氣說道。
「食物……只是食物罷了。」
「掙扎,沒有意義!」
這只食尸鬼不是不會說話,只是就像是人類不會和餐盤里的牛排對話一樣,它也不屑于和這些獵物交流。
不過現在,吳勇氣息的變化,讓它稍稍收起了輕視,決定用亞爾曼教會它僅有的幾句話,對他們進行威懾。
在它過往的經歷中,每當它說出這些話,那群爬蟲們就會因此恐懼,四散而逃的情況也不在少數。
「乖乖被我吃掉,就是你們最大的榮……」
轟!!!
在光太、冬野明日香他們震驚的目光中,力頭頂的岩層猛然破開,一道身影落下,恰好踩在這只食尸鬼的頭頂。
沉重的巨力之下,力甚至咬斷了自己的舌頭,污濁的血液從嘴角流出。
等塵土散開後,光太得以看見一身黑袍,和一個熟悉的溫和的笑容。
安樂像是平常一樣打招呼︰「各位,晚上好啊。」
「安、安樂!?」
原本還在倉皇逃竄的冬野明日香停下腳步,訝然道。
她怎麼都沒想到,安樂會在這種情況下出現。
而且……現在的安樂,似乎變回了平時的模樣?
只不過,現在可不是閑聊敘舊的時候,突然被襲擊的力,只覺得一陣憤怒和羞辱感涌上心頭,像是火焰在胸膛中燃燒一樣,用盡全力昂首,企圖發出驚天怒吼,來宣泄這股怒意。
這感覺,就像是正在餐桌上享用美餐,忽然被盤子里的紅燒肉打了一巴掌。
既荒誕又令它憤怒。
力在心中咆哮︰‘我要把這只該死的爬蟲撕碎!’
‘讓他以最淒慘的方式死去!’
可力正想抬起頭,一股沉重無匹的力量,便從它的頭頂傳來,壓得它連頭都抬不起來。
一直以來,都只有它用蠻力壓制別人的份,而今天,居然是它被一只獵物壓制了?
這怎麼可能!?
雖然這有它身陷狹窄通道、且被光太等人削弱過的原因,但仍令更濃郁的屈辱感和怒火于力的心底噴薄而出。
它更激烈的掙扎起來,使得整條地道都在顫栗。
「你……太吵了。」
安樂吐出冷漠的、不帶一絲情感的話語,隨後將【太息影劫】凝聚而成的珠子,重重下壓,直接按進力的頭顱中。
堅韌的膠質皮膚、縴維緊密的肌肉、堅硬的頭骨,全都像是融化的柔軟黃油一樣,被毫無阻礙的穿過。
隨後,這顆頭顱的掙扎漸漸衰弱,以至于一動不動。
猙獰可怖的面孔,就此定格。
光太忍不住瞪大雙眼,在他們看來幾乎無法戰勝的怪物,就這樣被安樂秒殺了?
陳夜默然無語,但瘋狂跳動的心髒,和微微顫抖的手,還是表明了他的震驚。
帶著面紗的靈媒,則是眯起美目,不知道心底在想什麼。
這時,光太想起剛才破體而出的頭顱,立即提醒道︰「小心!它真正的大腦可能不在這里!」
食尸鬼的要害只有大腦,如果沒破壞掉其腦組織,它仍有可能重獲新生。
事實上,力的確沒有死去。
在它貪婪暴虐的表現下,隱藏的是極端的狡詐。
它向光太等人展現出的能力,都只是一種偽裝。
力真正的大腦,甚至都不在頭顱中,而是位于胸膛、心髒的附近。
也曾有數個強大的人類,在艱苦戰斗中,擊碎它的腦袋,便喜不自勝,以為一切都將結束,最後在毫無防備之時,被重新復原的它一口吞下。
食物們喜悅向驚恐的轉變,從天堂到地獄的絕望感。
乃是力用餐時最好的調味料,仿佛肉質都會因此變得鮮女敕可口。
它相信,這一次,也會是如此。
這時,它听見安樂輕笑道︰「我知道。」
「但是,沒有關系。」
咚!
悶響,敲擊在在場所有人的心中,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攥住了他們的心髒。
下一刻,世界,安靜了。
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巨響,也沒有光污染似的爆炸,更沒有斬斷空氣的刀光。
只有一種潤物細無聲般的波動,從力的頭部傳出。
波動透過力的血肉、空氣,傳遞到人們身上。
他們所處的世界,仿佛靜止了。
像是只過去了一秒,又像是過去了一個世紀。
光太終于回過神來,再次看向安樂腳下的食尸鬼,它看上去和一秒鐘之前沒有變化。
但當安樂輕輕一躍,從它身上跳起,落在地面上後。
力龐大的身軀開始坍塌,就好像被它摧毀的地道一樣,頭顱、大腦、血肉、內髒……這只食尸鬼體內一切的組織,都變成了一灘肉糜,像是被細細剁成的臊子,又像是被攪拌機攪打數千遍的漿狀物,不復其先前的形狀。
就這樣,以一個不算快也不算慢的速度,「融化」在人們眼中。
好像,它本來就是由這種肉糜粘合而成似的。
******
「……」
地道內,出現短暫的寂靜。
光太已經看呆了,暫時失去語言功能。
這只食尸鬼的肉身有多結實,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居然就這樣化成肉泥?
這是人能做到的事?
夏冰欣一向清冷的臉龐,也不禁流露出愕然之色。
陳夜心中,則是泛起了一股強烈的渴望……好強!我也想像他一樣強!
他已經把安樂當成一個追逐的目標,心底燃起奮斗的火焰。
‘至少,要追趕上他的背影!’
安樂看到陳夜的眼神,頗感欣慰……員工有上進心,這是天大的好事啊!
員工不努力,老板哪來的錢賺?
這種不用鼓勵就有斗志的員工,可比躺平混吃等死、上班只為下班的老油條好多了。
‘加油!繼續為我努力工作吧!’
安樂在心里鼓勵了陳夜一句,轉頭看向一旁的吳勇。
吳勇此時的狀態並不好。
即便因為安樂的到來,他沒有繼續解開鎖鏈。
但這一過程已經開始,又怎會輕易終止?
吳勇面色泛青,緊咬牙關,在承受莫大的疼痛,每一條鎖鏈狀的紋路,呈現出黑紅之色,在散發著驚人的熱量,灼燒他的身體。
這股疼痛不僅僅在,更深入靈魂。
從他身上飄蕩而出的黑影,正在迅速擴張,想主動掙月兌吳勇身上的紋路。
它想逃出這個樊籠!
安樂皺眉,察覺出它的不同尋常。
因為這黑影,居然讓安樂都有些……
興奮?
咳咳,準確來說,是他的觸手感到興奮。
想從虛空中鑽出,去和這團黑影發生親密接觸。
靈媒語氣嚴肅低沉︰「封印解開的過程,幾乎無法逆轉。」
「而那只亡靈一旦逃離,吳勇他……」
光太的雙耳垂下︰「連您……都沒有辦法嗎?」
吳勇忍著疼痛,面帶愧疚,他滿懷歉意的說道︰「您吃了嗎?」
直到這時,他還是在為自己給眾人帶來麻煩,感到歉疚。
安樂開口道︰「我有個法子,或許可以嘗試,但請你們稍加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