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舉著筆的手僵住。
面前這個渾身濕透,面色不善的男子,當真是赫連墨?
薛彩衣看清了來人,忙叫人掌燈,急急和淳王妃出來行了大禮,雙雙跪地,大呼陛下。
我痴痴的望著眼前的人兒,發髻濕亂,衣裳均沾,這落魄模樣哪里還有帝王的樣子。他望著我的時候神色溫柔,可轉向薛彩衣時卻是憤怒之色。
殿內漸漸亮堂起來,我因長久暗著,一時又亮起來,眼楮難免有些受不了,便伸手揉了揉,再一看自己所抄寫的書本,字跡歪扭,實在好笑。
「怎叫陛下這樣濕著,玉姐姐趕緊叫下人取些干淨的衣物來,在取干帕子來。」我淺淺一笑道。
「是是,快去取!」薛彩衣跪著,一邊呵斥著自己的奴才不長眼色。
我雖也濕著,但均在後背為多,發角濕了,也垂了幾縷頭發在耳垂,滴水不住。外頭狂風大雨,倒是應景,應了如今赫連墨的臉色。
一旁的奴才慌忙闔上窗,將取來的披衣打開,正要披在赫連墨身上。
他轉手拿過,徑直走到我面前,將那披衣披在了我身上,又取了奴才手里的帕子為我擦臉。
我失笑,按住他為我擦臉的手,「怎麼不先顧著自個兒,瞧你這樣子。」
忙不迭奪了他手里的帕子,啪的按在他臉上,胡亂的抹著。他急急按住我的手,好笑的說︰「你當我是什麼?這麼胡亂的敷衍。」
口氣里略帶寵溺。
我瞟了一眼薛彩衣妒恨的神情,搖頭一笑。
「陛下先更衣吧,穿著濕衣小心著涼…」薛彩衣的聲音有些微弱,小心翼翼的。
赫連墨淡淡的望著跪著的淳王妃和薛彩衣,遲遲未她們起身。「你既知道阿兮有身孕,為何還要責罰于她?開著窗打著雨,也不掌燈,抄錄十遍?你何不自己試試!」
薛彩衣微微顫抖著,一直垂著頭,一旁的淳王妃更是如此。彩衣哆哆嗦嗦的開口道︰「是兮王妃…見了妾身和淳妹妹竟不行大禮,妾身只是想略施懲戒…」
赫連墨看向我,我便點了點頭道︰「確實是我的錯,我抄些書也是應該的,你何苦這樣冒雨趕來。」
赫連墨瞪眼,將我的手握在手心里,道︰「你的錯又如何,我便是再看不得你受苦。」
再看不得我受苦,也只是彌補他心中的愧疚,更是寄望于我月復中的孩子。
只見薛彩衣的身子一僵,手更是垂落一旁,怕是對赫連墨這番話心有戚戚焉。淳王妃自知心虧,也不敢妄動。
「起來吧。」赫連墨淡淡道。
薛彩衣緩緩起身,抬頭瞧著我。淳王妃倒是一直垂著頭,也不敢瞧我。
「妾身伺候陛下更衣。」薛彩衣面無表情道。
「恩。」
「阿兮你也換身衣裳。」赫連墨進內殿前道。
淳王妃為我備了一件粉紅衣裳換上,找了女婢為我重新梳了頭,卸了宮妝,只簡單的挽了個發髻,垂了發在肩上風干。
赫連墨還未換好衣,我出了內殿,瞧見自個辛苦了一日的東西默默的攤在地上,浸在水灘里,作一團,連是什麼都看不真切。
我蹲下?身子去撿了一張濕透的紙,也不知今後誰的人生,會如這濕透的女訓。揚唇微笑,如今的赫連墨倒是真心疼我。
此時赫連墨從內殿出來了,換了干淨整潔的衣裳,頭發也梳的整齊。他走到我身邊,執起我的手,道︰「辛苦你了,可有身子不適?」
我搖頭道︰「只兩個月有余,哪里會有什麼問題,況且太醫令也說我胎象穩固,我哪里像是會委屈了自個的人。」
「也是,你有傲氣。」他笑道。
是啊,我自有我的傲氣,他心知我曾為女帝,自然難以屈于人下。
「今日之事便不再追究,你二人自重。」赫連墨淡淡的撇下一句話,遂牽了我的手離開。
外頭正是大雨,伯安備了步輦和傘,遮擋著將我們送回莞寵殿。
我瞧了一眼最初跟著我來的侍婢,已經站在我身側,想來是兩個機靈的丫頭,見我受罰便去告訴了赫連墨。
一路上,赫連墨緊握我的手。
可我卻不懂他何以這樣擔心和關懷。
終于回了莞寵殿,他一直牽著我的手不曾松開,直至進了內殿,才將我牽著坐在床榻上,靜靜的看著我。
他蹙著眉,眉上川字。
我抽出手去撫平他額上,道︰「你今日是怎麼了?」
赫連闔上眼,緩緩道︰「我總會想起那年…在斬鳳台,有時夢里也會浮現,我曾那樣錯待你…」
斬鳳台,我何嘗不是記憶猶新,終身難忘。
「我怕再叫你受了苦,再…」他不再說下去,放佛是說不下去了。
我沒想到他的愧疚之意這樣深切,他是個有血有肉的男子,當初亦以為我無情待楚弋笙,更是不待見我。
「都過去了,如今,只看眼前。」我覆上他的手,牽著他的手撫上我的小月復,道︰「我們還有它。」
他睜開眼,款款望著我,大手輕輕撫模我的小月復,「阿兮,
你說,我們孩子喚什麼名兒?」
「什麼都好,你來決定。」我笑道。
他便真的想起來,神情鄭重,慢慢道︰「我倒希望是個女孩兒,就喚…惜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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