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府邸算不上華麗,稍顯古樸,樓閣眾多,用材算不上極為珍貴,倒也不奢侈。
過了前堂和小花園,便是赫連王的書房,據下人說,這個時辰,赫連王都會在書房待著。他每日都要到書房待幾個時辰,乏了便叫下人伺候回屋休憩。
日復一日,與書本為伍。
我和赫連墨到了書房外,正巧又奴才迎了過來,朝赫連墨行了大禮道︰「王爺知道您回來了,備了茶在書房里頭,您直接進去便是了。」
「知道了。」赫連墨點了點頭。
隨即他牽住我的手,將我往書房里引。我心中有些忐忑,不自覺的握緊了他的手。
赫連王的書房陳設也極其簡單,多是盆栽,到沒有放置玉器在屋內。往里走,恰有男子坐在書案前專心致書。
他的頭發已花白了大半,只沒有胡須倒尚顯年輕些。書案上疊放了幾本書,置了茶壺茶盞,看著不菲,沒有紙筆,也沒有硯台,像是長久不寫字。
他眉眼間褶皺雖多,但隱隱看得出,赫連墨與他父王長的還是有幾分像的。
「來了就坐吧,小桌上備了茶水,一路過來想必你也渴了。」赫連王微啟唇,聲音略微有些沙啞不清,說話也有些有氣無力,懶懶的,頭也不抬,只專心盯著手捧的書。
赫連墨拉著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我便倒了兩杯茶,輕手輕腳的,也不敢出了聲音,這樣小心翼翼的還是頭一回。
待赫連王讀完那一頁,終于放了手中捧著的書,伸手去探案上的茶盞,可不知是不在意還是眼神兒不好,手伸過去竟是偏的,一撇竟似要打翻了茶盞。
我一急便起了身,伸手去攔了一下,將茶盞遞進他手里。
他微微抬眼瞧了我一眼,不驚不訝,只良久才接過那盞茶,緩緩喝了幾口,又放下,才仔細打量起我。
我已坐回原處,被他這樣一打量,心中有些不安,雙眸也有些躲閃,盡管是做了樣子,但多少有幾分真。
赫連墨望了赫連王一眼,又瞅了我一眼,道︰「父王,這便是楚兮。」
我復又起了身,福了一福,淺笑有禮道︰「赫連王安好。」
既他是赫連墨的父王,我雖是赫連墨的王妃,但若冒冒失失的跟著叫著父王,必定不妥。況且,論輩分身份,我如此稱呼他,絕無不妥。
行了禮,我也不急著坐下,也不拘著禮,只站著不動。
「恩,墨兒你去看看你姨娘吧,她也有些想念你了。」赫連王淡淡道。
「是。」
赫連墨起身,瞧了我一眼,也叫我安心,走時私下里握了握我的手,示意我不必過分擔心。我便眨眼表示明了。
他走時闔了半闕門,也留了半闕。
「坐。」赫連王抬手,指了指離他近一些的椅子。
我便也順意的坐下,順手將自個兒的茶端過來,喝了一口,潤潤嗓子。
「你的事,本王多少知道些,老安也講過,只沒料到,你還活得這樣好。」他講話極慢,听的人多少有些等不住,我亦如此。
听了最後一句,我頓時笑開來。
「那王爺覺得,妾身就這樣該死?」
「你既自稱妾身,就不再是當年的身份地位了。」
「可你的兒子,卻背負了謀朝篡位的罵名。」
「若你不現身,又談何謀朝篡位。」
「王爺若信不過我,為何還說如此之多,何不暗自了結了我,倒也不必因赫連墨的半分情意,而留著我。」言語間,我一直淺笑,未曾改變神情,也明白,他此刻對我,至少並未曾想過痛下殺手。
他微微笑起來,臉上的褶子也擠在一塊,看上去確實蒼老不堪,若說看得出他在笑,也是因上揚的唇角罷了。
「你聰明,但可惜是女人,有過多女人的心思,總不適合坐擁天下。」
「可我還是讓你們苦惱了不是?」
「不錯…你若是男子,墨兒便不是你的對手。」
我笑靨加深,既有如此贊許,我何樂而不為。他言語間倒沒有過多對我不滿或厭惡,更談不上憎恨,倒不似和月所說。
果敢狠戾麼,如今我也看不出,大抵是上了年紀的緣故罷。
赫連王一直垂著手,自同我說話便是,除了最初時捧著書,後來手一直垂在雙腿上。此刻又抬起手,指了指案上的茶壺。
「你來品一品這茶。」
我惘然。
那紫砂茶壺,看著不菲,也很是精致,但放佛年歲久了些,微微磨出了皺色。我取了一空新茶盞,伸手去探那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傾滿。
端起茶盞放在鼻下聞了聞,無味。
我望了赫連王一眼,他一直瞧著我,只等著我喝這盞茶。
雖不知他用意,仍張口吃了。入口香甜,似有一股暖意,咽下卻苦澀,入月復中卻令人舒緩。先甜後苦。
「雪地白毫。」我念出這味茶的名兒。
當日在西景,赫連墨也曾叫我喝過這茶,原來他父子都愛這味茶。
「那你可知這茶是誰烹出的?」他問我。
/>我想了想,回他︰「大抵是公子瑯慕吧。」
「錯。」他立刻回口,而後道︰「烹這茶的人,是個女子,名喚良錦。」
我頓時愣住。
「當年本王初次見她,她便烹了這茶予我,而後也確實令我先甜後苦,她果真乃奇女子也…怪不得生了你這樣的女兒…咳咳…」赫連王忽的咳了幾聲,伸手捂了嘴,面色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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