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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菜做得好不好,和會不會做,完全是兩碼事。

就算這道女乃茶家家會做,但一家一個味道,水平也參差不齊,放在一起稍微比較一下就很容易分出高低。

在玉簪村的歷史上,確實有過這樣的較量,範圍不但波及全村,而且還不止一次。

巴圖曾經就有幸參與過其中一次。

那是他對本家為數不多的記憶當中,最能感同身受的一段往事。

村里各家之所以對女乃茶如此熱衷,熱衷到家家都會做,全是因為鮑家當年留下的那兩個孩子。

因為鮑家做出的巨大犧牲,村民們懷著報恩的心爭著想要養育他們的後代,為了給他們創造一種「一切都還是老樣子」、「就算不是老樣子我們也可以變成你們想要的樣子」的氛圍,有好長一段時間,村里家家戶戶都仿照鮑家的習慣過日子。

起居、穿戴、語言、吃飯……

村里各家都在盡力給他們營造著家的感覺,讓他們無論去到誰家都好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樣,如果他們對某一家情有獨鐘,那正好就可以留下來與這家人一起生活。

因為鮑家最有特點的習慣就是清早起來喝女乃茶,所以在那段時間里,鮑家的兩個孩子幾乎每天早上都會喝到各種口味的蒙古女乃茶。

「真是奇奇怪怪的味道呀!」

巴圖至今還記得父親講述那段往事時的語氣和口吻。

于是那時候的巴圖便相信,當初那兩個孩子選擇留在季家,是因為季家做的飯菜好吃。

巴圖小的時候听到這些時並沒有察覺到故事背後的心酸,只是對各種口味的女乃茶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整日惦記著要去村里挨家嘗嘗他們的女乃茶。

後來不知道是誰家起的頭,巴圖真的如願以償了。

經過謹慎點評,巴圖認為女乃茶還屬季老爺子做得最為正宗、最好吃。

從此,凡是村民有親戚朋友來,只要是想喝女乃茶的,必然都來季老爺子的飯館兒預定。

李牧遙和唐沁上樓的時候,白曉星正在廚房分解磚茶,身旁一口鐵鍋剛剛開始冒出熱氣。

「……怎麼不用從我那拿的茶?」唐沁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白曉星手里的磚茶,轉頭問李牧遙,「你昨晚不是說你家里的茶有些年頭了嗎?」

「我家哪兒有茶,這不是你們剛從大哥家拿來的嘛!」白曉星將茶磚砸的砰砰直響,費力的才掰下一小塊,看到李牧遙上樓,甩甩手手直接不干了。

听到這話,唐沁臉上莫名一熱,忍不住就覺得李牧遙昨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為了找各種借口送自己。

「我以為你真的需要茶呢!」唐沁假裝有些嗔怪的道。

「我不確定大哥家有沒有磚茶,萬一沒有,用紅茶也能湊合。」李牧遙悠悠的說完,直接進了廚房。

「……湊合。」唐沁差點兒被噎死。

那可是一年就出那麼幾斤的頂級滇紅,難搞的不行,我慷慨相送你竟然給我說湊合?

「牧遙是舍不得。」白曉星走近唐沁身邊,悄悄捏了她的手耳語道。

「你怎麼知道?」唐沁反捏回去,她有點緊張。

「他昨晚上網查價格來著,我看到啦!」

「那也不能證明是舍不得。」

「好好的收起來不叫我動,還不是舍不得嗎?」白曉星有點吃痛,掙月兌道,「疼∼」

「……」這還差不多。

唐沁松開手,心里偷著樂了一下,表面上卻沒動聲色。

把我送的東西好好的珍藏起來,這才是一個小女乃狗該有的姿態。

這時,白曉星看到不遠處李牧遙投來的幾道目光,手肘忙撞了下唐沁,問她︰「會干活嗎?」

「應該……會吧?」唐沁雖然十指不沾陽春水,但女強人的字典里沒有「不會」二字。

然而下一秒,她連緩沖的機會都沒有就踏入雷區,白曉星急忙道︰「那就是會!趕緊洗手,去廚房幫忙。」

「我……廚房沒有我能幫上的吧?」唐沁不想說自己除了泡面喝水就沒進過廚房,只想委婉的拒絕。

「怎麼沒有幫上的,哪個大廚不得配個小工在身邊?」白曉星不想做那個苦逼的小工,她只想吃現成的,然後拉個墊背的,「你就趕緊去吧。」

「那你怎麼不去?」唐沁推拖著不肯答應。

「剛才的體力活都是我干的,現在我累了!」白曉星見她不肯就範,叉著腰凶她,「你在我們家白吃白喝的,還不能干點力所能及的活了?」

「……」

唐沁生平第一次體驗到一種「寄人籬下」的滋味。

白曉星也不給她太多感觸的時間,一個勁兒地猛催。

幾番拉扯下,唐沁不得已月兌下外套硬著頭皮去廚房了。

其實李牧遙也不太需要人幫忙,這幾天做飯時拉著白曉星聊天是擔心她沒有心理準備,害怕蒸包子那天的場景重現。

沒想到白曉星小心眼至此。

李牧遙嘆了口氣,又轉過頭去看手足無措干杵著的唐沁,心道這女人的精明干練原來都只是表面現象啊。

哎。

突然就有點于心不忍。

「咕嘟咕嘟——」

鐵鍋里的水已經燒開,水是李牧遙臨出門前專為煮茶從後院的古井當中汲出的水。

玉簪村的地下水分布有些奇特,以老街為界,李牧遙家以東的地下水甘洌清甜,汲出來可以直接生飲,被稱為「甜水」。

而對面老街以西的水嘗起來有一種淡淡的咸味,需得煮沸後才能飲用,但口味依舊不好,被稱作「苦水」。

所以西面的住戶時常會到東面相熟的家里打水,甚至自己接通水管用水泵抽水。

在女乃茶口味的比拼上,單是「甜水」的加入,就已經贏了西面的一大票人。

「嘗一下。」李牧遙突然起了玩心,直接舀了一杯生水遞給唐沁,想看她什麼反應。

「直接喝嗎?」唐沁不解的接過,「這是什麼儀式麼?」

因為此時做的是蒙古女乃茶,所以她自然而然的想到蒙古族「敬天」的習俗。她想的是會不會其他民族的人做蒙古族的食物之前,也要先「敬」為敬?

「如果是,你喝嗎?」李牧遙嗓音中壓著一絲笑意。

「當然當然,入鄉隨俗,這個我懂。」唐沁說著,虔誠的將水杯舉過頭頂,然後一飲而盡。

絲毫沒介懷這水是從一口古井當中汲出,又儲存在一口矮缸里的。

李牧遙有一瞬間的愣住,很快就恢復正常。

他轉身把搗碎的磚茶放進鍋里,任其繼續沸騰,將茶的顏色和味道充分的釋放出來。

隨後,李牧遙從一旁的櫃子當中拿出了一口鏤空雕花的銅鍋。

銅鍋泛著暗沉的金色,一看就有些年頭了,是姥爺年輕時請村里擅長鑄銅的譚家打造的,直徑約60厘米左右,側面雕花,下面鏤空,用于放置木炭。

毋庸置疑,如此繁復的式樣一定是當初的王府傳下來的。

姥爺曾給李牧遙說過,只有器、茶、女乃、鹽、溫五者相協調,才能制成咸香可宜、美味可口的咸女乃茶來。

女乃茶茶底做法看著簡單,其實滋味好壞和煮茶時用的鍋、放的茶、加的水、摻的女乃、燒的時間以及先後次序都有關系。

不管哪一步做的欠妥,那麼女乃茶的味道就會大打折扣。

最重要的,還取決于制作人的態度。

季老爺子做菜好吃,除了多年的苦心磨練之外,還有就是發自心底的情感。

那是對食材、對廚具、對灶台上所有的一切都熱愛和敬重的情感。

受到祥雲寺的影響,玉簪村的村民自古以來敬重神佛,再因漢族自古以來就有敬灶神的傳統,所以他們作為以廚藝傍身的家族分支,不僅對祖上的這份技藝發自心底的熱愛,對「灶王爺」管轄範圍內的一切更是敬重有加。

李牧遙從小受姥爺燻陶,下廚時往往極為投入和專注。

站在這間幾經風雨的老宅之中,當所有的一切都覆蓋著一層歲月的痕跡,唯有李牧遙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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