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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四十七章 青丘

凡人中有個千年未解之謎便是龍虎山那崖洞之上的棺材到底如何放入那峭壁洞中。

千百年來無數人猜想假證卻沒人能尋個明白。

龍虎山被瀘溪河環繞著,這條河孕育了一方水土,也見證了張道陵悲哀的一生。

張道陵失魂落魄浮在碧綠的瀘溪河上,任由瀘溪河溪水一路帶自己飄蕩到飛雲閣。

在他懷里是自己用道袍緊緊裹住的小徒弟,身後是一具自己親手鑿出的棺材浮空緊跟其後。

飄至飛雲閣,張道陵如入定一般久久不能回神。

許久,他抬頭仰望險峻陡峭的飛雲閣,他騰空而起,來到玉璧凌空的崖洞。

這里有一具棺木如新的棺材。

「妹妹,小柒來了。」

他滿懷歉意說著,身後懸浮的棺材緊挨著張秀秀的棺木靠在一起。

棺蓋打開。

他小心翼翼將小道士抱進去,隨後又將自己身上的紫袍小心翼翼蓋在了他心愛的徒弟身上。

緊跟著,他伸出顫抖著手撫模著自己徒弟的臉頰,這張臉歷經千帆歲月滄田桑海,讓他悵然若失不敢相信。

仿佛一切,那個蹣跚學步的孩子,那個喋喋不休的少年還在昨天。

「師傅……」小柒光著腳丫哭著向他走來,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拼命抽泣著︰「師兄嗚師兄吃了我的豆糕。」

「這群小混蛋。」他抄著戒尺就沖到里面,一陣雞飛狗跳。

「師傅,你為什麼要懲罰人間三年大旱呀?」

他懷里抱著的小孩兒望著餓殍遍野的眾生問道。

而他則是對著那一片烏煙瘴氣搖了搖頭︰

「這一方眾生都沒有救了,都沒有救了,縱然是三天扶教大法師都沒用咯。」

他不知道怎麼告訴自己的徒弟。

這人間眾生相就像雜草,年年除年年不盡,有一天你下定決心燒了一把大火,以為一切一了百了。

可等來年,它再次冒芽,你會後悔曾經狠下心燒了那麼一把大火。

「孩子啊,道家講究一個無為,無為治世,方是長久。」

「我才不要。」他嘟囔著嘴靠在張道陵肩膀上︰「我想學師傅背著符雙劍下山在青山城大戰八大鬼帥。」

「想讓天師府的香火綿嗣萬萬年。」

「這紫袍是我千辛萬苦爭取來的,等你下山師傅給你穿,到時候莫要壞了師傅名聲哦。」

張道陵勾勾手指刮著那小孩兒的小鼻子,逗得他在自己懷里咯咯笑。

「師傅,要要堅持不住了。」

「小柒啊,在堅持堅持,這放棄總共十五筆,堅持剛好比他多一筆,這說明想要放棄前努力再堅持一下。」

他摁著苦巴巴的小徒弟敦敦教導︰

「堅持一下,師傅馬上就打通你的經脈了。」

一陣哭喪︰

「師傅,但是猝死剛好十七筆,照你說的,在堅持一下,我很有可能就要猝死了。」

「你……」

他吹鼻子瞪眼剛想出言斥責,可轉頭還是請神上身浮夸勾著腰連連咳嗽道︰「原來說什麼努力修煉下山都是哄師傅開心的。「

哎。

「老咯老咯,誰也指望不上咯。」

「天將降大任與小道士也」他的小徒弟哭喪的盤坐下,一副任你折騰的樣子頗為好笑。

往事與小道士的面容一幕幕重疊,張道陵明明是笑著看著小道士,眼淚卻是啪嗒啪嗒掉。

到最後,抑制不住,聲音從崖洞中飄出隨著瀘溪水回蕩在整個龍虎山。

飛雲閣前潺潺而響的瀘溪水千百年來第一次失聲寂靜,听不見了那洶涌澎湃的水聲。

有人說……

自那以後張道陵消失了很長時間,在出現時帶回了花色艷麗,花姿優美的萱草花。

萱草花被張道陵鋪進了他最心愛的小徒弟身邊,隨後他日夜陪伴在棺材邊哼唱著一首特別的歌謠。

「搖啊搖,小柒搖到瀘溪橋,舅舅請你吃糕糕。吃的肚皮漲飽飽,吵著舅舅睡不著。」

清風旭日,伴著鳥鳴,回蕩在龍虎山。

崖山海戰多年後,一切似乎塵埃落定。

涂山堯遣散了大部分妖族讓他們回到曾經的故土,做完這一切他自己也回到了曾經的家鄉。

青丘。

古老的青丘縹緲千萬里,仙山千古,青丘山上的垂柳如珠簾絲垂,美不勝收吸引著百妖棲息。

美麗的九尾白狐更是以此為家。

然而,這一個個故事如今全都被塵封在了高高的堌堆之下。

變成了一個個突兀隆起,大小不一,高地不等,形狀各異的土丘。

唯一不變的大概就是這煙水迷茫之中的青丘煙柳美景了。

朝暮望之,郁然如煙。

涂山堯行走在高高的堌堆之下,眼里不停打量著這一切。

兒時的他曾站在高高的堌堆上,遙望星辰,听母親訴說盤古開天闢地,諸神治理天下的故事。

如今,這里還有荒山一座,僅此而已。

「父親、母親、兄長、阿離、族人、……」

他含著淚說道︰「堯兒,回來了。」

他模著堌堆冰涼的石塊久久沒有一絲回應,只有一陣微風吹動他的衣袍。

起風了。

他心中淒然一片。

他想回到這片故土花了幾千年,但走完這里一天也用不了。

這一切似乎那麼不對等,不和諧……

這份恍然若失讓他緩緩閉上雙眼。

上古時期大禹治水時,往來于青丘一帶,在路上遇到涂山氏女,兩人一見鐘情,于是與其在桑台成婚,生下了涂山夏啟。

禹治理洪水有功,接受帝舜禪讓,繼承部落首領,國號為夏,而兒子夏啟在諸侯的擁戴下,也成了第二任國君。

那個時代凡事提倡禪讓,一切憑借傳賢傳德。

夏啟退位後看了看紈褲弟弟,寵溺模著他的頭︰「榮光不在,莫要擔心。」

「不擔心,兄長與父親在,堯什麼都不怕。」

昔日的榮光很快離開了涂山一族,外人譏諷,叔伯怨其不爭,這一切他絲毫不在意,依舊逍遙于山水之間。

因為他父親兄長說過,不是勤以為政,功高蓋世活在這個世界上才有意義,決定自己怎麼活的,永遠是內心,賞花對月,游山玩水也是活著。

他樂此不彼活著,心甘情願做一個扶不起的世子哥。

直到一個女人的出現。

晏卿離,九尾一族。

不。

上古妖獸中最美的姑娘。

他們與青丘相遇,那一刻兩人暗生情愫。

在兄長的資助下他提著聘禮而來拜見了晏卿離的父母。

「我的女兒,已經是妖王燭龍的妻子,內丹都被其收下,待她及第便要出嫁。」

「妖界王者不下斗斛,那妖王燭龍更是風流不堪,女人成群,做父母的難道要委屈女兒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

「難道嫁給你這個落魄的世子哥?你的父親、兄長他們很好,為國家大公無私奉獻了自己,可到頭來落得貧苦拮據,比不過一個部落妖王。」

「再說你這位世子哥,邀月對酒不思進取,整日吟詩作樂,這又能給卿離帶來什麼?」

德行顯赫比不過一座黃金屋。

他踉蹌退後一步︰「這世間,難道需要如此庸俗?」

「清高和愛不能當飯吃,更不能讓卿離過上好日子,也不能保護她一生一世。」

他緊緊攥著拳,臉羞得通紅黯然離開。

「公子堯,且等一下。」

他站在柳岸堤邊帶著苦澀的笑容看向宴卿離。

岸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

絕色而不可攀。

卻願為他走上前來,一雙眼如水杏欲說還休看著他︰

「就這般放棄了?」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的古板透露著無奈,不甘。

在世俗命運面前什麼都那般渺小,什麼豪情壯志,什麼胸有溝壑,都抵不過刺瞎世人雙目的黃金屋。

啪。

一個巴掌,溫柔,小心翼翼的蓋在他的臉上,撲鼻而來的蘭麝香和輕微的刺痛將他的頹廢趕走。

「男子漢,大丈夫,不準輕言放棄!」

他看向宴卿離,她的目光堅定選擇著他,那一刻什麼狗屁世俗命運都不相顧了,他只想擁抱上去。

只是那一剎那,宴卿離像是從一百萬個可能中看懂了他眼神中不安分的小心思,她的臉霎時紅了別過去扭扭捏捏小家碧玉︰「我」

「我」

「若無婚配,斷斷不行。」

「我明白。」涂山堯也是驚出冷汗,差點便做了羞愧之事,他退後︰「請宴姑娘放心。」

「明媒正娶。」

「一定。」

宴卿離從盤起的長發中抽出豆蔻相思簪。

這是晏卿一族的至寶,可卻被晏卿離毫不猶豫交給了涂山堯︰「若有一天,你來帶我,我便隨你走。」

「不管那一天你是功成名就,還是技不如人,我都隨你走。」

沒有瞧不起,沒有猶豫,宴卿離說這話涂山堯便決定賭上性命。

他選擇上了老君山。

一同上山的還有一位權勢滔天的男子,據說是昊天上帝最年幼的小兒子。

「拜見老君。」

「往後你們二人便是師兄弟。」

帝釋天輕蔑看著他︰「你為什麼修煉?」

「你為了什麼修煉?」涂山堯反笑問。

「為了掌管三界。」

「你呢?」

「為了一個女人。」

「可笑的理由。」帝釋天的臉上充滿譏笑,這個文質彬彬的人果然腦子里都是不切實際的想法。

可很快他便發現這個人的天賦實力遠遠超過了他,修煉,斗法,一次次壓著他。

一次次失敗,讓心高氣傲,身份顯赫的帝釋天無法接受

恨,嫉妒,成了他的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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