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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崖山

「他是個文人,領兵打仗他不會,他在前線連連吃敗仗,老婆妻兒都被俘。有人瞧不起他,說他空有南陽書院學子盛名,可唯獨只有我這個老師知道他多大本事,多不容易。」

文天祥失去筆桿子只有這一身正氣了,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想過逃跑,散盡家財,被人誣陷,外有追兵,幾經逃難,每一次跌倒便重新爬起來想要將大宋扶起來。

他也曾寫信讓小白樓找到文天祥,想讓他逃。

可誰想,只有一封大義凜然的回信︰

古有書生,國破之時勤王救駕,去往國都,腿抖不止,人皆笑曰,求死無疑,書生答,腿抖害怕乃人之常情,可忠義勤王又是我應做之事。

想到這些他雙眸泛著精光,不自覺露出喜愛的笑顏︰

「若說這學生里跟我最晚的便是雲孫,可唯獨雲孫又最像我。」

言此,從未想過讓別人憐憫,想過從別人身上索要什麼回報的小道士起身含著淚鞠躬一拜︰

「請妖帝善待這個讀書人。」

「會的。」

「也請妖帝善待百姓,善待七十二道。」

「自然。」

涂山堯起身同樣一拜,心中愧疚減少些許,只是明白小道士要去做什麼,涂山堯還是忍不住開口︰「若可以,來我妖族。」

小道士擺擺手拒絕了。

「難道你不想和媛媛在一起?」

怎麼不想,瘋了一般想。

他一閉眼,即使模糊不清依舊會浮起那雙狐狸眼,耳畔甜甜回蕩著甜甜膩膩的小相公。

只是……

「我要去完成一個做老師和做徒弟該做的事情了。」

「誰願做別人的奴隸,便去做吧!」

他慷慨起身負手踏步而出,門口驕陽將他用光包裹,那一刻光芒萬丈。

「胡無人,漢道昌!」

他用一個人微弱的力量發出不甘的吼聲,即便傳不到這片天地,可總歸有回應。

小白樓迎接他來了。

涂山堯只得目送著這個逆行的背影騎鶴離去。

他征在原地很久,直到一聲哭聲將他驚醒,那是他的妹妹。

涂山堯失去了氣力坐回蒲團上,微風掀起那案桌上的宣紙,一瞥眼,那寥寥幾字沉的將他心堵得慌。

祥興元年,春,南陽書院小先生下山了。

這一天,天降大雨,久久未停。

此時大宋久旱不已,可這場雨來的太遲,遲來的大雨救不了這片貧瘠的天下。

張玨的妻兒老小將張玨草草埋葬在廁所的瓦罐挖出,等候著

張玨說過,老師會來接自己。

這一天,有人從大雨中騎鶴落下,他的老師顫抖著從張玨妻子手中接過那小小的瓦罐。

似是從未想過小小罐子里怎麼裝的下他最愛的學生。

腦海里浮現的也總是他一次次偷吃供果被打的四處逃竄。

那傻愣愣露著一排牙笑的張鈺終于還是帶著以死明志的決然離開了這個世界。

抱著瓦罐他那單薄背影義無反顧走向大雨中,那大雨似四千重滴綿綿想要化成現實將他壓倒。

可他一次次用悲憤挺為力量立于天地間︰「悲夫漢人,操你媽宋庭。」

「悲夫漢人,操你媽宋庭。」

遮天蔽雨中好像弱弱飄來那欠打的聲音。

嘿嘿

「老師,供果可甜了。」

張玨自縊的消息許多人尚不得知,文天祥一直在忙于尋找宋庭下落,直到前些日子才打听到宋庭在 洲島,于是文天祥請求帶領他的軍隊入朝。

但是張世杰以等待陳宜中入朝之後決定為借口不讓文天祥入朝。

可此時的左丞相陳宜中已經逃亡安南佔城,即便幼主皇帝趙昺數次召其回來都不返,明白人都知道陳宜中不會回來,事實也是如此,陳宜中最後又逃到暹羅老死在那里。

一生畏戰不說,更是帶走大部分軍隊,導致大宋王朝最後的力量七零八落。

而張世杰和陳宜中一樣性情寬容優雅,並且朝中各級將領大多也是陳宜中提拔,唯獨文天祥個性剛直英氣逼人,張世杰和其他人多有畏懼。

到八月文天祥多次催促下不得已張世杰命令文天祥進駐潮陽,宋庭加封文天祥為少保、信國公,並下發黃金五百兩犒軍。

但這些封號對文天祥來說簡直要命一般,文天祥自身情況十分危急,被安排到前線的他手上僅只有數千自發歸附過來的民兵來面對張弘範數十萬大軍。

自知不敵的他只能向海豐撤退。

當年十二月。

由于叛徒出賣,正在五坡嶺吃飯的文天祥兵敗被俘,自己最後招募的一支民兵也潰敗,隨後被押至潮陽。

見張弘範時,左右官員都命他行跪拜之禮,文天祥拒絕跪拜,即便左右官員強行摁壓,文天祥依舊頑強抵抗。

「算啦,便以賓客禮節相待。」坐在中廳鬢若胡須,一副趾高氣昂的張弘範揮揮手左右官員才算作罷。

哼!

文天祥憤恨撢去身上撕扯導致的褶皺,隨後挺胸抬頭直視張弘範。

而張弘範也是借機打量文天祥,此人雖手腳負鐐剝去官服,可這一身氣節當真是無可比擬,難怪皇帝陛下下令一定勸說此人投降。

他緩緩用手抬起盞茶輕抿一口︰「你可知張玨已死?」

轟。

文天祥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張玨兵敗,自縊而亡,上吊的地方還是廁所。」

張弘範氣定神閑,本以為這番話會讓文天祥失聲痛哭感到恥辱卻不料文天祥在呆過片刻後則是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

文天祥含淚而笑,拱手祭天︰「學長當真氣節也!雲孫莫不如你。」

說罷他轉頭沖向一旁便要撞柱,饒是張弘範也驚在原地端著茶盞的手一時竟忘記干嘛。

好在,兩側官員及時將文天祥按住。

張弘範氣不打一處來,他蹲來苦口婆心勸道︰

「文天祥,何必呢,天下興亡,和你這個讀書人有什麼責任?大宋敗了便敗了,何苦又要尋死。」

呸!

張弘範機靈躲掉這一口,繞到一邊︰

「再說了,你的妻兒老小尚還被俘,你不為自己想想,難倒不為他們想想?」

「難道真要為了所謂的氣節連累你無辜的家人?」

「文天祥即便是一介書生,也不想恬不知恥活下來侍奉異族奴隸自己族人!」

做這些的都是些諂媚屈膝討好外人,再回頭奴隸自己人的可恥漢奸行徑。

他義正詞嚴瞪著眼看向張弘範︰

「文天祥絕不做你張弘範之輩!你張弘範身上流的是漢人的血統,做的卻是破漢人軍、滅漢人國,漢奸行徑,你永遠得不到漢人的原諒!」

「而我的家人一定深明大義會明白的!」

張弘範被揭傷疤,同樣怒起一把摔碎茶盞︰

「難道你想看你老師死嘛?」

什麼意思?

文天祥臉上露出驚恐之色。

「你知不知道你老師自安西一路南下,途中許多百姓自發加入他的隊伍。」

「你知道他要去干什麼?」

「他要去崖山殉國!」

「不可能!」

文天祥不相信遠在 洲島的趙昺會出現在崖州,他更不相信短短幾月逃出生天的宋王朝便要毀滅,而他的老師則要去殉國。「崖州已經被我們包圍了,滅亡是遲早的事情。」

見著文天祥還蒙在鼓里的樣子張弘範押解著文天祥來到崖山。

被帶到崖山的文天祥被推到山崖之上,他的眼前是一個身著九尾袍男子的背影,遠方是被大元軍隊重重包圍的大宋水軍。

這一刻,坐實了張弘範所言非虛。

而接下來這個九尾袍男子,被老師無數次念在嘴上的妖帝更是擊毀了他的一切幻想。

涂山堯背對著他冷冷說道︰

「你若不能在你老師到達之前說服大宋投降,那麼你便是真正的不忠不孝之徒!」

「老師」

「雲孫無用!」

文天祥呆跪在海岸上絕望的痛哭流涕。

祥興二年。

正月十四。

蒙古漢軍都元帥張弘範率領艦隊向周江口進發抵達崖山,與宋軍大本營一千余艘戰船遭遇。

登陸崖山之初,張世杰的部下就建議先佔領崖山的入海口,進可攻退可守。

崖山地處新會,銀洲湖水由此出海,也是潮汐漲退的出入口。

東有崖山,西有瓶山,兩山之脈向南延伸入海,如門束住水口。

若把握住這入海口絕對算是佔據天險。

但或許是厭倦了不斷的逃亡,張世杰並未同意這個提議,反而決定在此與元軍背水一戰。

人們都說一切都有征兆。

張世杰、陸秀夫等一班文武官員率十數萬軍隊和千余船艦,簇擁著宋朝皇帝趙昺和楊太妃,浩浩蕩蕩,從 洲島遷駕前往崖山這天突然烏雲驟起,天降暴雨,所有人的衣服都被大雨淋濕了,趙昺的龍袍也淋濕了。

宮女連忙把趙昺月兌下的濕龍袍拿到行宮外面的山桔樹上晾曬。

不久,龍袍曬干了,宮女收袍時卻不見了繡在龍袍上的金龍。宮女慌忙抱著沒有龍的龍袍回宮向楊太妃稟告。

楊太妃聞知此事,悲傷地說︰「這是不祥之兆啊。」

群臣無不驚異,急令宮女快去尋找金龍的去向。

宮女找到曬龍袍的山桔樹,撥開樹枝,只見每條樹干上都纏著一條金龍。宮女又驚又喜,伸手就想把金龍捉回來。

誰知手剛觸到金龍,金龍立即變成山桔樹的花紋,每一條龍都是這樣。

宮女沒辦法,只好又回宮稟告楊太妃。楊太妃低頭哭泣,說︰「金龍要留在崖山了。你就讓它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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