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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宮斗不如造反(二十五)

女人要上朝?

這可比太後臨朝听政更能刺激朝臣的神經。

太後攝政,雖然是上朝,但是坐在皇帝的側位,她所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先帝。

而王詩玖作為一個女子,卻上朝遞交奏疏,她所代表的意義,就十分重大了。

這、這——

「牝雞司晨!陰陽顛覆啊!」

「一個女子,居然還敢到朝堂上來?」

「為什麼不能來?沒听到人家王詩玖是博文館的學士?正五品,恰好夠上朝的資格!」

「正五品?不是一個鬧著玩兒的虛職嘛,怎麼還真能上朝議政?」

「正五品就是正五品,朝廷的官員,什麼時候任你‘鬧著玩兒’?」

「何太後這是要做什麼?難道她想要當呂後?借由什麼博文館,隨意插手朝政?」

「就是,當初就不該同意讓太後弄什麼博文館!」

群臣們議論紛紛,他們更是有種莫名的羞憤——

這里是朝堂啊,大淵朝最尊貴、最威儀的地方,一個女人,居然也敢來染指。

有些世家出身的官員,都有些不滿。

王詩玖確實是瑯琊王氏女,可她是個女子啊,怎麼能這般拋頭露面?

她、她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啊。

「王中書令,這事兒您怎麼看?」

有位出身世家,卻跟王家不怎麼對付的官員,就不懷好意的湊到王源近前,陰陽怪氣的問道。

王源︰……問我怎麼看?我當然是跪坐著看咯!

孫女忽然出現在大殿外,王源也有些震驚。

但驚愕過後,王源便有種「果然來了」的感覺。

是的,王源在得知太後弄了個博文館,還讓自家六郎當館主的時候,就猜到太後有大圖謀。

隨後,自家孫女兒通過博文館的「考試」,成功擊敗一眾世家子,成為名副其實的博文館學士。

王源就知道,他的十九娘絕不會甘于只當個「虛職」。

總有一天,只要有合適的機會,十九娘絕對會登上朝堂!

這不,機會來了,十九娘也果決的抓住了!

如果是別的女子闖到了朝堂上,王源肯定會排斥,甚至是予以叱責。

但,王詩玖不是別人,是他們王家的女兒。

事情就可以來個變通了。

王源不是迂腐的人,不會單純的以性別來區別對待自己的孫輩。

如果他真的那般頑固、酸腐,他一開始就不會讓孫女們讀書,學習先祖們的施政手札。

既然教了,王源就是希望王家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能成為家族的有用之才。

如今,王詩玖沒有依靠家族,而是靠著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上了朝堂,王源斷不會阻止。

只要對家族有力,只要是族中的「人才」,王源才不會計較對方的性別呢。

短短幾息的時間,王源就將這些思緒整理清楚。

他微微一笑,淡淡的回了句,「吾等身為臣子,自是要看太後、陛下的意思!」

他怎麼看?

他樂見其成。

那人被不輕不重的懟了一句,暗自惱怒,卻也不好太過挑釁。

別看王源整天笑眯眯,仿佛一個好好先生。

事實上呢,這就是個笑里藏刀、陰狠毒辣的老狐狸。

哪怕是「對家」,那人也不敢當面招惹。

「無禮!放肆!陛下,這、這簡直太不像話了!」

眾官員中,終于有個白發蒼蒼的老冬烘跳出來,一臉悲憤的控訴。

永承帝︰……像話?像畫就掛牆上了!

默默的吐了個槽,看到下面的群臣終于將討伐的對象,由自己變成了王詩玖。

永承帝忽然有種莫名的輕松。

這感覺,略微妙啊。

仿佛前一秒,他還是那個被文武百官審問的罪犯,在那些人口中,他堂堂一個皇帝,卻似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

先一秒,永承帝這個「被告」就成了主持公道的「裁判」。

而那些對自己口誅筆伐的官員們,則紛紛嗷嗷叫著要讓他來做評判!

爽!

太特麼的爽了!

原本,永承帝對何太後、對王詩玖都沒有什麼好感。

如果換個時間、換個場合,听到王詩玖奉了何太後的命令來找他,他一定非常排斥。

興許都不願意接見。

但此刻,永承帝只覺得王詩玖來得太好了。

不但解了永承帝剛剛的困局,還讓他的身份發生了改變。

永承帝喜歡這種高高在上,被眾人追捧的感覺。

他更願意當個「乾坤獨斷」的判決者。

在群臣嗡嗡嗡的議論聲中,永承帝抬起雙手,緩緩向下壓了壓。

聲音漸漸平息,最後,大殿上恢復了原有的寧靜。

「既然王詩玖是奉了太後的懿旨,那就宣她進來吧!」永承帝做出一副孝子的模樣。

「陛下!不可!不可啊!」

「是啊,陛下,如此有違綱常,不合規矩啊!」

「陛下,牝雞司晨,這是亂國之兆!」

「陛下——」

好幾個老臣跪地哭喊,那悲愴的模樣,仿佛自家死了老子娘!

看到他們痛哭流涕,永承帝卻滿心暢快。

他故意板著臉,「不可?莫非諸位是想讓朕做個忤逆母親的逆子?」

幾位老臣︰……

在崇尚孝道的古代,「孝」確實是最好用的借口。

即便是在歷史上,那些霸佔政權的太後們,皇帝之所以不敢反抗,也是被一個「孝」字壓抑著。

現在何太後沒有想要獨攬大權,只是讓個「女官」來朝堂上遞交奏疏……似乎、仿佛,也不是什麼大逆不道、不可通融的事兒。

人家皇帝是孝子,想要向何太後盡孝。

而朝臣們若是太過攔阻,那就是逼著皇帝當個逆子啊。

反對皇帝當孝子?!

是不是反對自古以來的「孝道」?

嘖,這個罪名太大,那幾個老冬烘著實擔不起。

听到皇帝這麼說,幾人不敢再說什麼,抹著眼淚,悄悄又站到了一邊。

見這些人老實了,永承帝頓時有種掌控一切的感覺。

對嘛,這才是皇帝與朝臣相處的正常模式!

他微微抬起下巴,矜持的說道︰「宣!」

小太監趕忙跟著通傳︰「陛下有旨,宣博文館學士王詩玖!」

不多時,一道縴細的人影,緩緩從殿門走進來。

她仿佛從光幕中走出來,背後自帶光環。

眾人的目光禁不住追隨著她,注視著她。

那灼灼的目光,若是換個尋常的女子,或許就被嚇到了。

王詩玖卻背脊挺得筆直,姿態雍容,目不斜視,緩緩的穿過人群,來到了陛前。

她神情從容、姿態淡定,舉手投足更是帶著世家特有的高貴。

她的身上有著瑯琊王氏上千年的沉澱,她有著足夠驕傲與矜貴的資本。

看著這樣的王詩玖,哪怕某些官員們心里還在暗罵什麼「牝雞司晨、乾坤倒置」,也不得不承認︰不愧是世家女,果然儀態高貴、舉止不凡!

「臣,博文館學士王詩玖,拜見陛下!」

王詩玖拼命讓自己保持鎮定。

外人只覺得她舉止從容、姿容淡定。

事實上,她的心,跳得飛快。

她,一個女子,居然能夠正大光明的進入大殿,來到男人們的朝堂!

這是多麼難得,多麼珍惜的機會啊。

為了這一天,她刻苦學習了十幾年。

為了這一天,太後娘娘更是苦心謀劃許久!

此刻,站在朝堂上的,不單單是王氏十九娘,更是萬千有著夢想與抱負的女子!

王詩玖心潮澎湃,激動莫名。

這不能說是歷史性的一刻,但對于她、以及何太後身邊的數位女官,都是突破性的進展。

女人終于邁進了朝堂,不是誰誰的附屬,不是XX的代表,而只是她自己!

「王、王學士,免禮!平身!」

看到一個女子,卻穿著朝服、手拿笏板,永承帝多少有些不適應。

但,為了能夠讓自己從「困局」中月兌身出來,永承帝還是對王詩玖報以笑臉。

「陛下,微臣奉太後懿旨,特意奉上鹽政改革疏議!」

王詩玖起身後,又重新跪下,掏出一份奏折,雙手捧過頭頂。

「鹽政改革疏議?」

又是鹽政!

還、還特娘的「改革」。

剛才就因為這件事,永承帝被一群朝城追著罵。

好不容易有個來打岔的人,永承帝以為自己能夠躲過一劫。

沒想到,王詩玖這個他以為是「救星」的人,居然又、又提到了這件事。

賊娘的,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永承帝剛剛暗爽的心情,頓時變得不美麗起來。

偏偏,王詩玖是被他召進來的,人家有「奏疏」,作為皇帝,還不能不听。

否則就是昏聵!

永承帝︰……

「什麼疏議?你、你只管說吧!」

閉了閉眼,永承帝有點絕望。

看來,這一劫,今天他是躲不過去了!

他連事先看看折子都懶得看,直接讓王詩玖自己讀奏折。

是死是活,是好是歹,听天由命吧!

「臣遵命!」

王詩玖恭敬的應了一聲,然後開始朗讀她的奏折。

王詩玖的提議,基本上跟永承帝的改革有些相似。

重新登記鹽田,制定鹽水標準,征收、補繳「鹽商」們虧欠的稅款。

「嗤!」

不等王詩玖念完奏折,群臣中就有人嗤笑出聲。

「王學士,莫非你們博文館的人只知道關起門來做學問?門外發生的事兒,你們半點不知曉?」

那人陰陽怪氣的說道,就差直接指著王詩玖的鼻子,罵她「閉門造車」了。

「就是,京中因為鹽的問題,已經屢屢發生沖突,就差激起民變、兵變。王學士不說為陛下解憂,居然還大談特談什麼改制!」

「可不是嘛,嘖嘖,果然是女子,頭發長見識短!」

「對啊,王大學士!你既然是陛下的臣子,那就該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而不是在這里夸夸其談!」

「哈哈,學士?正五品?呸!」

人群中不斷有人起哄,更有人直接嘲笑不已。

他們故意加重「大」、「學士」等字眼的讀音,嘲諷意味兒不要太明顯。

王詩玖的父親王錚,也在朝堂上。

見自家女兒被這麼多臭男人嘲諷、攻訐,頓時十分心疼。

他挺起腰桿,想要站起來為女兒解圍。

跪坐在最前排的王源,仿佛察覺到了兒子的小動作。

他微微側過頭,用眼角的余光,遞給兒子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王錚︰……好叭,听父親的!

他相信自家阿爹,老人家絕不會讓十九娘受委屈。

耳邊充斥著嘲諷聲、哄笑聲,王詩玖俏臉有一瞬的漲紅。

但很快,她控制住了自己。

她沒有理睬眾人的擾亂,而是繼續朗讀她的奏折——

「……設立鹽政司,統管天下鹽政。鹽政司推出新式制鹽之法,現有精致海鹽十萬石,不日將運抵京城!」

啥?

原本眾人還在嘲笑王詩玖。

但,紛亂間,他們似乎听到了「新式制鹽之法」,「精制海鹽十萬石,不日將運抵京城」幾句話時,全都愣住了。

什麼?

何太後什麼時候弄了個鹽政司,還、還研制出了制鹽新法?

如今,人家更是直接弄來十萬石的成品。

十萬石,听著似乎很多,但分發到京城以及周圍的十幾個郡縣,根本不算什麼。

但問題是,重要的不是這十萬石,而是何太後,哦不,是朝廷居然掌握了新的制鹽法。

今天可以弄來十萬石,那麼以後,人家可以源源不斷的弄來更多的鹽。

世家出身的官員們,頓時有了危機感。

而更讓他們擔心的事兒還在後面,就听王詩玖還在誦讀︰「鹽政司的官鹽,賣價不得超過公斗百文。」

轟!

一斗一百文?

朝堂上一片轟然。

要知道,現在市面上的鹽價,基本上是一斗三四百文錢啊。

何太後夠厲害,一個鹽政司,一個制鹽新法,直接把鹽價壓縮了三四倍。

就是永承帝也震驚得張大了嘴巴。

鄭念兒曾經對他說過,如果按照曬鹽的法子制鹽,鹽價可以控制到一斗一百文以下。

難道,何太後弄得那個什麼制鹽新法,也是曬鹽?

所以成本才會這般低?

永承帝心里驚疑不定,而那些世家出身的官員們,包括王源在內,內心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一場堪比大地動的變革要來了啊。

鹽政,真的要改制了,何太後有了這樣的低價鹽,就相當于手握王牌,她想怎麼整治鹽政就怎樣整治!

而世家,只能被迫合作。

好個何太後,好個疼愛兒子的好母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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