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讓劍持大叔去找人化驗五只手套的同時,我還吩咐他叫人去查警方的通話記錄,確定你是從哪個電話亭打給他們的,之後,派人在從此處到該電話亭的一路上進行地毯式地搜查,慶幸你來回只用了五分鐘的時間,想來活動範圍不至于太大。所以,
「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嗎?」佐木不知不覺走到了志島有太的面前。
眼神發散的志島有太,整個人像是木頭一樣立在那,不知在想些什麼。
等了一小會,見志島有太仍沒說話,佐木又開始說︰「那我復盤一下,你听听有沒有不對的地方!
「這起案件絕不是一時興起從做工巧妙的凶器就可看出。
「起先,你只是一個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在公交車上做些雜事的售票員,當然,準確的任職時間是三年零五個月。」
「警方的動作……還真是快。」志島有太有氣無力地說道。
「可能幾周前,或者一兩個月前,你在這條線路的公交車上第一次見到了受害者,畢竟當時旗木代他投資失敗,車子被抵押,只能坐坐廉價的綠色公交。
「出于某種原因我猜是復仇,旗木代上了你必殺的名單。于是,你開始思考穩健的殺人手法,能讓自己有足夠退路的手法!
「毒殺!的確是不錯的選擇只需靜靜等待對方觸發‘陷阱’死亡,可怎麼下毒呢?你能夠在對方沒有設防備心下接觸到的機會,也只有上車那時,想要做得不起眼,而且不要立即觸發‘陷阱’,下毒的方式一定要巧妙隱蔽……
「之後你便設計了這種構思精巧的凶器,凶器的材料包括毒藥,都是日常生活中能夠方便尋到的,這樣一來不容易留下什麼線索。
「等凶器制作好以後,就需要天時了,以你多年的職務經驗,正常天氣,雖然是下班高峰期,但有序的排隊上車仍會使你的動作被別人不小心看到,所以,得是下雨天,最好是暴雨!
「我猜,這一段時間來,你應該都有關注天氣預報,只要得知隔天會下雨,你就用紙或者布將凶器包好帶在身邊……一等到受害人上車,且現場情形混亂,你就會立馬下手。
「剛好,今天,就是你理想的絕佳機會!」
志島有太全程微張著嘴巴,听到最後,頭偏到一邊,手臂勾著金屬桿,苦澀地說道︰「可惜我踫到了你!」
佐木神色復雜,「身為售票員的你,一旦發生命案,不管是自告奮勇,還是他人點名,都是最佳下車聯絡警方的人,這時,只需處理掉沾有煙堿的手套,等到第二天環衛車清空轉移垃圾桶里的垃圾,那最關鍵的證據就要消失在茫茫的垃圾海中,這時你再戴上事先準備好的新手套,堂而皇之地回到車上。到時候你就月兌得‘干干淨淨’了!
「如果……如果不是我能證明死者的褲兜在上車前沒有凶器,警方在車廂里調查無果,便只能將破案的方向轉向旗木代從公司到小石川後樂園站這一路上所接觸的人或事,也就走上了死路。」
劍持勇心里一陣後怕,瞄了眼佐木龍太的背影,心想︰「要不是佐木同學在,今晚破不了案子的話,破案的日子就遙遙無期了。」
佐木擺出一副惋惜的樣子,老氣橫秋的說話語氣和稚女敕的臉蛋有些許出入,「真是天衣無縫的計劃,或許有巧合在,但你真得很聰明,也很有耐心,本來不該在這條路上走到黑的……」
緊咬著嘴唇,雀斑臉的志島有太終于松口,聲音沉得像是缸里打轉,「沒錯,旗木代口袋里的凶器,是我放的!」
「真的是你,有太,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和志島關系較為親近的司機岩琦不解問道,他較為年長,頭發有幾根銀色的發絲,一向視志島有太為晚輩。
在後面站著的劍持勇總算輕舒了口氣,一直捏緊的拳頭緩緩松開。
志島沒有理睬岩琦的話,自顧自說著︰「一個月前,我在公交車上再次見到了那個男人,他沒認出我,但我卻足足愣了十秒。
志島的神色似在追憶,「他沒認出我也很正常,畢竟上次見面的時候,我才讀國小五年級。」
「我家以前開了家小公司,我父親從昭和四十五年起就開始經營這家螺絲廠,最後被同行逼得快要破產,
他的手緊緊抓著金屬桿,指甲在銀色的表面用力地摳著,話里懷著濃濃的恨意,「那天,旗木代代表產業中央銀行來我家,父親他一直都在那跪地磕頭求人,喊著︰‘再寬限幾日吧,我一定會想出辦法的!’,一遍又一遍,磕著頭都紅腫了,可那個男人卻連這點風險都不願承擔,仍然執意要收回銀行貸款,甚至……」
志島有太咬牙切齒,紅紅的眼眶有眼淚淌出,「還惡語相向,侮辱我的父親……我父親撲上前去抱著腿求他,他惡狠狠地朝我父親的面門上踹了一腳!
「最後,等他開車走了,看不到半點希望的父親,當晚就在他付出了一輩子心血的機房中上吊自殺了……
志島有太從金屬桿上慢慢滑跪到地上,他摘掉乘務帽緊緊攥在手里,臉頰上滴落的淚珠打濕了他的拳頭,「而我母親,承受巨大悲痛的母親,為了撫養我,求了十幾家銀行找來貸款,從父親手里接了工廠,可積勞成疾,六年後,白發半百的她就永遠離開了我……你說,這個男人,我怎麼可能忘記!」
「唉,銀行晴天放傘,雨天收傘,這樣的行為的確不少。」一臉悲色的佐木吸吸鼻子,輕嘆道,「但如果你父母地下有知,也不想他們唯一的希望你因為仇恨而扭曲了自己的心靈!」
「我對不起他們,但我……但我就是想這麼做,我就是想為我逝去的父母做點什麼啊……啊!」志島有太徹底放開,嚎啕大哭。
乘客們盡皆沉默。
車外的世界是嘈雜的,但車廂內的世界卻卻如此安靜,安靜得只能容下一個「少年」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