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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敵至

淮平地處淮州之南,泰淮江之口,地理位置極為優越。

如果想要從淮平出發至金沙郡,淮平平原內前半段官道暢通無阻,到了後半段,卻開始多丘陵山壑。

車隊中的另一輛鐵甲牛車,車廂內裝飾很是豪華。

不僅地上鋪有由山獸皮毛制作的高級地毯,桌椅為上好的黃梨木制成,就連桌上的點心果脯,在市面上也是難得的精品。

車廂內少男少女,一邊談笑,一邊吃著點心,很是快樂,只是其身旁的美婦卻黛眉微蹙,眼里藏著淡淡的憂慮。

偶爾想到些什麼,看著身旁的少男少女,更會有無聲地嘆息。

「娘,來吃桂花膏,張本齋的桂花糕真的很好吃,你快嘗一塊。」

裹著雪白大衣的少女,好似也看出了貴婦眉眼里的憂愁,青蔥般的玉指夾了塊鵝黃色的糕點,笑盈盈地湊到婦人懷里。

曹虹見著懷里粉雕玉琢的女兒,一臉有些欣慰,輕撫著其秀發,接過糕點,也沒拒絕,小口吃著。

「娘,別擔心了,說實話,我們也不一定真要去分薄一些產業,大伯他們若是不許,大不了就不要,歇一段時間回來,全當出門散心就是了……」女孩聲音清脆,依偎在貴婦懷里,輕輕說道。

「屬于自己的為什麼不去爭?你倒是看得開,什麼都不爭,

我看到時候我老了,你倆姐弟是往哪個街頭喝西北風……」

曹虹眉頭微蹙,笑著搖搖頭,故作打趣道。

她所在的家族為淮平曹家,不算大,卻也不小,族里有宗師坐鎮,城外佔了兩座小礦,外加數輩人的積累,又開了十數家酒樓行當,即使是淮平,也算有頭有臉。

再加上她們這輩人,也出了不少苗子,聲望更重,勢頭也更足。

作為曹氏嫡女,按理她應該生活得很舒適。

可壞就壞在她遠嫁過。

年輕時她游燈會,與一外城來淮平求學的公子少爺情投意合,兩人真心相愛,你儂我儂下,自然干柴烈火,最後不小心大了肚子,只得奉子成婚。

好在對方家世也不凡,曹老太爺不爽歸不爽,也沒有過分刁難。

不過世事難料的卻是,在曹虹嫁到外地,不足兩年,丈夫便病去世,她只得獨自一人,帶著兒女,回到娘家。

原本夫家這一房的產業,則交給大哥打理,約定等曹虹女兒及笄後再接手。

大女兒曹清漪是她十六歲時生下,外貌繼承了她的優點,柳眉大眼小嘴,也承襲丈夫白女敕的皮膚,很是可愛,今年正好十五及笄,也就是到了當年約定的時間。

不過這些年來,大房一脈,每年的分紅雖然都按額足量,但近些時間,曹虹卻是听到了些不好的風聲。

好像原本友善和藹的大房有了些不好的心思。

知道此事後,她立即就與父親請示,想要借助娘家的勢力。

只不過令他失望的是,夫家那邊勢力也不弱,即使是曹氏也不願太過得罪,好說歹說,不過派了曹沙一位半步宗師,算是表明態度。

此時的曹虹才明白,無論父親小時對她多偏愛,甚至于她將兒女都改做曹姓,但也變不了她是外嫁之女的事實。

若是不觸及利益之爭,她還是那個曹氏大小姐,一旦其父去世,那些哥哥們繼位,一個不高興,或許她便成了真真切切的外人。

于是才有了這一趟金沙郡之旅。

她早已打定主意,即使吃些虧,也要為兒女留下些家底。

「娘,其實我沒有開玩笑,實在不行,爹那邊的產業我們就給大伯,還是像以前,每年得些紅利,也挺好的」

曹清漪捧著另一種紅色的糕點,小口吃著,隨口道。

「小漪,我知道你在怕什麼,再怎麼說你與你大伯流著同樣的血,不要怕,你難道忘了當年小時候,你可是最喜歡你大伯抱了呀,

再說,你外公派了你沙叔叔保護我們,不會有事的。」

曹虹輕聲安慰道,既像安慰曹清漪,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哦我當然記得,只是」曹清漪張了張櫻桃般的小嘴,想說什麼,可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見此,曹虹搖搖頭,輕輕拍著其肩膀,作無聲地安慰。

母女兩人相顧無言。

一旁的傻弟弟也反應過來,看了眼兩人,隨後忽然眉頭一挑。

像是尋到什麼機會般,竟一把將糕點全抓起來,拼命往嘴里扔,不一會便咽住了,急得哇哇大叫。

使得曹虹又好氣,又好笑。

不過看著兒子那酷似某人的眉眼,腦海里閃過那抹熟悉的身影,最終無奈地拍著兒子的背,送上一杯熱水

車隊繼續行走。

不知是不是一大票車馬的緣故,一路平安無事。

到了正午時分,風雪已然變小,道路也到了官道後半段,兩旁開始多起伏的山嶺。

放眼望去,終于也不再是一望無際的白色雪地,而是千山鳥飛絕,皚皚的雪蓋青山之景。

到達一處專門修築的驛站據點。

牛車開始停頓,專門負責的僕役家丁開始快速升起篝火,準備造飯,以及喂養牛馬,檢查車輛。

這方據點修築于一處矮小的丘陵後,原本應該是一座廟宇,後面不知為何成了一方驛站。

只不過如今已經荒廢了,連個活人都沒有。

好在兩支商隊準備都很充分,這點倒是無事。

林末同樣下了車,他瞥了一眼廟內另一頭開始造食的曹氏一行人,便沒再關注,徑直走到另一邊坐下。

此處早有青龍會會眾鋪好了獸皮毯子,升起了篝火,熬煮著肉粥。

早已腌制好的臘肉,加上各種如筍丁,土豆塊,豌豆,配合上好的靈米,沒過多久,便有誘人的香味出現。

適時,另一邊的曹虹,帶著自己的一兒一女,以及神色木訥的曹沙,一同過了來。

「這次多謝公子了,若不是公子答應一同前行,路上想必不會如此太平。」

曹虹送來了兩份醬香鴨,認真地朝林末道謝。

態度很是誠懇。

後面這半段路一過,到了城里,便算安全了。

因為即使他那位大兄有什麼不好的心思,也絕不會在光天化日下動手,背上吃絕戶,殺弟妹,奪家產的名聲。

「小事,一路同行,合則兩利,說不上什麼感謝。」

林末沒有冷臉相待,溫聲說道。

曹虹笑意更濃,隨後開始隨意地問著林末的家世。

如果可以,她不願女兒再遠嫁,像她一般,孤苦一人身處外地,說話腰桿都不直。

林末正好也是在淮平內人家,看這排場,出身也不凡,再加上言語得體,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很符合她對于女婿的要求。

固有此問。

林末自然也听出了曹虹言語之意,不過他本就是隱瞞身份出行,自然不會暴露身份。

隨意地便用話術搪塞了過去。

聊了十數句,曹虹終于也看出了林末的意思,也是灑月兌,笑著恭維了兩句,便帶著兒女離去。

「小姐,如若可以,最好與這位公子一同前行,那樣必然會安全很多。」

回到屬于自己的篝火,一直沉悶木訥的曹沙,忽然開口,低聲說道。

「??」曹虹。

曹沙很快就給出答案。

「此人自己便身材魁梧,氣血雄渾,看著不顯山不露水,實際絕不是常人,再加上身後的兩個和尚我看不透。」曹沙老實地說道。

一邊說,余光小心地觀察著林末一行人。

「這」曹虹一驚,她可是知道曹沙什麼實力,連他都看不透,豈不意味著兩人都是宗師?

而再看看青葉,言真兩人的做派,那這個林公子,又會是何等身份?

就在曹虹心中思緒紛飛,話語涌上心頭之時,驛站之外,忽然傳來密集的腳步聲。

原本一臉木訥的曹沙兀地起身。

下一刻,大聲吼道︰

「戒備!」

說著便想要出門看看巡視。

此時廟外天色有些暗淡,稀稀疏疏的雪花落下,比往常,更添了幾分陰森寒意。

剛好背後又有著一處小丘陵,正是樹林密集之所,若有高手潛伏,普通手下巡視,還真不一定能發現。

就待曹沙懊惱沒有親自去檢查時,一道道蒙面黑衣的身影迅速從門外魚貫而進。

為首的則是兩個身材高大的男子。

兩米多的個頭,在普通人中,算是顯眼了。

兩人同樣蒙面黑衣,只不過面罩上繡有金線,一看便比其余的黑衣人,高個檔次。

雖還未動手,這樣的打扮,一看便是不懷好意而來。

「看來沒有找錯,呵,混于商行之中,甚至將家族旗幟摘下,也算有點小聰明了,只是可惜」為首的男子笑了笑,不露痕跡地看了眼曹氏眾人,然後盯著林末說道。

「可惜從你們決定自淮平離開開始,便是一個錯誤!」

說著身後之人便商量好一般, 當一聲,拔出鋼刀。

一個個血氣意勁開始狂涌。

竟然最弱的都是立命境高手!

這一幕,直接讓曹氏一行人面色凝重,心底發顫。

不過再听出,其好像是針對林末一行人後,又下意識松了口氣。

原本她以為來人是夫家大房,那位名為密林之虎上官弓,看來自己想錯了。

只不過

「沙哥?我們」曹虹再是干練,終究是個女人。

見到這樣的場景,心頭發慌的同時,完全拿不定主意,看了眼默不作聲的林末等人,又看向曹沙。

有些怕被波及。

曹沙則一臉凝重,沒有說話。

「至于其他人,時也命也,為避免節外生枝,也請你們一起去死吧。」

就在這時,蒙面男子忽然轉過頭,惡狠狠地盯向面色蒼白的曹虹,笑道。

此話一出,原本還有一點僥幸的曹虹,立即面如金紙。

蒙面男子低聲桀桀地笑了兩下。

他自然就是上官弓。

作為上官家的嫡子,他其實不願意背負這樣弒弟妹,殺子佷的名聲。

畢竟上官弓與死去的上官劍關系很好,而他對自己這位弟妹也很是感興趣。

只是無奈,他那位死去弟弟,留下的產業太多了,多到即使是他,也不願忽視。

只得無奈辣手摧花。

當然,對于素昧平生的林末等人,他只能說句抱歉。

為防節外生枝,這等丑聞敗露,他不打算手下留情,自然是一並解決掉,通通一拳打死最好。

順便接手外面的一應貨物。

也算一石二鳥,沒有白費功夫。

只不過笑著笑著,他笑聲慢慢變小。

因為其看見原本驚恐的眾人,一個個同樣神情凝滯,朝他身後看去。

他猛然回頭。

只見廟外。

轟隆隆。

遠處皚皚白雪覆蓋的雪山上,無數雪花崩碎,鳥獸飛起。

一道人影憑虛而來,似踩在雪浪之上,周身是驚恐的飛鳥,急速朝驛站廟宇襲來。

速度太快,近乎成了一道黑線,加之腳下崩碎的雪浪,如同踩著一條白龍。

還未靠近,廟宇內的眾人,便如同心間墜巨石般,瞬間寂靜無聲。

咚咚咚,咚咚咚。

猶如驚雷般的踏步聲越來越響亮,從廟外傳來。

啪。

林末一把將手里盛滿粥的碗放在言真手上。

他看著門外,疾馳而來的黑點,那光頭猙獰的僧侶,緩緩從坐墊上起身。

「不知是會中,還是別院,有暗子,回去得徹查,該殺殺,該罰罰,要立點規矩。」輕聲嘆息道。

他原以為此行能夠安穩抵達,沒想到還是有意外發生。

不過也沒關系,事到如今,來一個殺一個便是。

因為直到現在,他也沒踫上真正能試探出他實力極限之人。

無論是趙東澤,還是孫道易,與他差距都太大了。

「你們兩個不要離我太遠。」

他交代一聲,活動著筋骨,任由身上的黑色大氅滑落于地,露出一身魁梧得猶如虯龍樹根般的肌肉。

 當。

恰好,頭上的玉冠忽地崩碎,披肩的黑發垂在肩上。

原本柔弱書生的氣質,陡然一變。

就像假寐的猛虎,打了個盹,睜開眼,將要下山。

凶猛異常!

他大踏步前行,完全視廟內眾人如無物。

竟然直接從人群中穿過。

原本一臉凶殺之意的黑衣人,一個個還未等林末靠近,便自發讓開了身形。

因為光是受其注視,他們便自發感受到一股強烈無比的威脅感。

那是自尾椎骨直沖後腦,甚至于反應到皮膚如針扎般的應激性。

這是八風不動,四方來朝。

一個個猶如帝王出行路上的臣子,甚至不敢仰頭窺天顏,動彈絲毫以為是逾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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