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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心氣

七月底,仍殘留著夏日的暑熱,江都縣衙里,更是悶熱異常。

「哼!」

張柬之怒哼一聲,眼里精芒直閃。

剛剛他才通過狄仁杰的信函得知,周興回京之後,御史台內部居然只是口頭申斥了一番,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懲處,讓他極為不滿。

李元芳從旁勸道︰「公何必與小人計較,有過而不懲,實則有害無益,將來禍患爆發會更加猛烈,公且看著便是。」

「嗯~~」

張柬之捋須道︰「老夫這養氣功夫,不如懷英吶,對了,這三個月來可查出了什麼?」

「這……」

李元芳遲疑了一下,壓低聲音道︰「此事水極深,怕不是你我所能擅處。」

「哦?」

張柬之眼神眯了眯,問道︰「與上面有關?」

「不止!」

李元芳搖了搖頭。

他明白張柬之的意思,在關東地區,有瑯邪王李沖、越王李貞、韓王李元嘉、魯王李靈夔、東莞郡公李融等數位宗室,都有可能把黑手伸向鹽稅。

兩淮轉運使與鹽商如貪瀆鹽稅,最大的可能是進入諸王的王府。

張柬之驚了下,疾步出屋,向外面看了看,確定無人,才回來道︰「莫非是與那些暗中操縱時局的道人有關?」

李元芳神色凝重道︰「晚生只是有此猜測,並未發現任何線索。」

「哎~~」

張柬之嘆了口氣︰「皇後掌權以來,大興沙門,于各地大建寺廟,分取道門香火,道門多半坐不住了,可那沙門哪里是善類,豈不聞,欲入沙門者,要麼孔武有力,要麼帶著妻妾,或者江洋大盜,可見沙門成色,又有著皇後支持,哪里會引頸就戮?偏偏陛下龍體欠安,太子則孱弱,怕是……朝廷或有蕭牆之禍啊,元芳,你還要再查麼?」

李元芳神色微變,但隨即就堅持道︰「若是不查個幾分,義父于皇後那里不好交待。」

張柬之點點頭道︰「你既要查,還是要有些分寸,打草可以驚蛇,就從史家查起,若有所得,再以秘信示之懷英兄!」

李元芳笑道︰「晚生也有此意!」

……

與衙門相反,江面上,涼風習習,一艘長達十丈的貨船張滿風帆,沿著長江逆流而上,蕭業、陳子昂夫妻、張檢兄妹、陸文、蔣方站在船首,江風吹的衣衫獵獵作響。

鄉試將于八月初九舉行,連考三天,計有四書題一、試貼詩一、五經題各一、策論五道,量大管飽,參加科舉,不僅是考較學業,對于體力和精神也是極大的考驗。

蕭業負手,望著江面,腦海中卻回映著臨別時巧娘的依依不舍,不禁暗暗嘆了口氣。

這三個月以來,他與巧娘避著杜氏,偷偷模模的相處,情愫猛烈壯大,幾達難舍難分的地步,這讓他心里很是不解。

縱然身體情竇初開,但靈魂還是四十歲的老臘肉,對情情愛愛本不該如此上心,男女之間,最干淨,最純淨的戀愛只存在于初中時代,上了高中都少,人的年紀越大,社會閱歷越豐富,感情就越不單純,蕭業自認為曾經淪海難為水,對于女性,更多的應是取色和欲。

可是與巧娘相處時,卻極為享受那種心靈交融的感覺。

這不應該啊!

他曾一度以為是練功出了岔子,結果真氣陰陽平衡,狀態好的不能再好,他實在想不明白是什麼原因。

「吁~~」

這時,蔣方長長吁了口氣道︰「練兵三月,終究要見真章啦,唯願一戰功成也!」

蕭業把心思拋下,勸道︰「蔣郎不必多想,府試你未考中,並非才具不如人,一是名額有限,兩千余童生只取十人,再扣掉六個案首,等于只取四人,即便是我與陸郎,都沒有必中的把握,中與不中,其實只是一線之差,而江南道的鄉試取一百三十人,十四個府的應屆考生僅四百二十人,再加上往屆秀才,不會超過三千人,扣除兩屆以上心氣早失者,真正能與我等對手考的,撐死一千五百人,難度相應降了很多。

二是蔣郎受家境所限,先天不足,但這三個月來,陸家藏書任我等翻閱,補上了諸多不足之處,又有不間斷作了不下千余題,難道蔣郎還沒有把握?」

陸府的藏書量之巨令人嘆為觀止,其中還有很多珍本古籍,比如陸機陸雲兄弟的著作,陸遜注解五經,陸曄陸始的大量文章,甚至還有在東晉南朝時期,與吳郡陸氏並稱的顧張朱三姓名人的文章,這在外面都是看不到的,在蕭業眼里就如珍寶一樣,瘋狂的汲取。

畢竟在這個世界,知識可以化為文氣歸于己身,是實實在在的力量,讓蕭業直呼不虛此行,甚至都差點忘了來陸府的目地。

哈~~「

張檢哈的一笑︰「不說這些掃興的話,值此良辰美景,不如各自賦詩一首,如何?」

「嗯?」

張玉美眸微亮,俏面含羞,卻是大膽的看向蕭業,眸中滿是期待之意。

她已經知道家里有玉成自己與蕭業的意思了,為了今次的出行,她特意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十四歲的小娘,雖姿容風韻不及巧娘,卻干淨爽利,一襲湖水綠薄衫,襯托著含苞欲放的身體,鵝蛋臉又帶上了幾分端莊,縱然不是傾國傾城,卻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兒。

陳子昂夫妻會意的相視一眼,正要說話,王氏卻是驚呼一聲︰「後面有船追上來了!」

眾人紛紛回頭看去。

就見一艘三十丈的大船,張滿風帆,槳櫓全開,全力沖來,帆上懸掛著一面碩大的史字旗幟。

甚至蕭業眼力強勁,能看到望樓上史進嘴角的森森笑容。

「該死的,他就不怕雙雙撞沉?」

張檢氣急敗壞。

「快閃,快閃!」

「降帆,降帆!」

底下的船工已經亂了,厲聲呼喝。

船只在江水中急轉舵是非常危險的,因為水流有持續向一個方向的推力,只有先把速度降下來,才能安然轉舵,可這樣一來,氣勢就弱了,此消彼漲之下,史進氣勢將大增。

不要小看一增一減,擱在考場上,就是心氣,考場如戰場,都講究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心氣不足,沒了必中的氣勢,哪里能不影響發揮?

蕭業一再提起兩屆以上的考生心氣不足,成了考場老油子,正是這個原因。

事實上,這也是有根據的,古代狀元的資料不全,暫時不說,就以現代高考為例,各省的高考狀元,哪個不是應屆生?

往屆生只求考上,並沒有斬將奪旗,一舉登頂的心氣。

再以大企業,大公司來說,基本上引進人才靠校招,很少在社會上招往屆畢業生,難道他們不知道應屆生經驗不足的缺陷?

顯然,他們看重的不是工作經驗,而是初出茅廬的心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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