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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挺身而出

瞬間,張檢面色難看之極,他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墨水,讓他上場,鐵定是輸啊,心里不禁懊悔不迭,要早知如此,就不來了。

陳子昂也是面色微變,他第一時間,就讀出了個中的險惡用意,張檢的水平根本指望不上,反是史進與陸文身邊有好些人的文才皆有可圈可點之處,與自己相比,只是差了一籌。

陸武的提議看似公平,可是他們有選擇的余地,而自己沒得選啊,只能讓張檢和蕭業上場,張檢就算了,蕭業到底行不行,還不得而知,僅此一議,就把自己推上了險境!

陳子昂也後悔,沒想到文試竟凶險如斯,頓覺心亂如麻。

「伯玉兄,比與不比,拿個話出來,倘若自知不敵,認輸亦可!」

黃文光催促道。

駱賓王面色微沉,隱有不快,這樣的比試,明顯對陳子昂不公平,但是在明面上說的過去,他也不好出聲阻止,只是心頭掠過一絲悔意。

沒錯,他後悔來主持這場文試了,同意吧,會被認為刻意針對外來英才,落個無容人之量的惡名,不同意的話,則又得罪揚州本地巨室,里外不是人!

五樓,那婦人與張柬之同時盯著鏡面里的陳子昂。

陳子昂頗有六神無主之感,轉頭向蕭業小聲問道︰「蕭兄意下如何,若是不願比,愚兄想辦法推了便是。」

蕭業怎麼可能退縮,沉聲道︰「此刻還有退路麼,已經被逼上了懸崖,唯背水一戰而己!」

听得這話,陳子昂心里稍寬,在他想來,最好的結果是蕭業也能吟出四品詩,對面派出的四人只有五品詩的水準,就算張檢差些,自己一方有兩個四品,或能搏個平手。

雖然機會渺茫的很,但好總過拂袖而去,名聲盡喪。

「便依蕭兄!」

陳子昂深吸了口氣。

「哈哈~~」

陸武哈哈一笑,看向張檢道︰「請張兄先來,讓我等瞻仰張兄高作!」

張檢面色醬紅,滿面憤怒,就要站起來,頗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氣概,蕭業卻是按住他的肩膀,搖搖頭道︰「三人中,數我年歲最小,當由我拋磚引玉,我若不濟,張兄再出手也不為遲!」

「蕭兄,你有把握麼?」

張檢目中現出感激之色,他知道這是蕭業顧及自己的臉面才挺身而出,不禁感概,得友如此,夫復何求?

蕭業笑而不答,長身而起,向上拱手︰「蘭陵蕭業,請觀光先生指教!」

「蘭陵蕭氏?」

席中再次起了議論,蕭家的根底在江都不是秘密,再看蕭業的穿著,半舊布鞋,一襲洗的發白的麻衫,束發的綸巾也有些卷毛了,可見蘭陵蕭氏的處境極為不妙。

「夫人,此人一副窮酸相,也敢出來啊?」

五樓東廂,那俏婢輕聲調笑。

婦人臉一沉道︰「你從哪里學來的市儈?以貌取人,最為下乘,其實這位蕭家小郎也算俊秀,無非是受家里拖累,囊中羞澀罷了,他既然挺身而出,僅憑這份敢于擔當的氣魄,便已非尋常人所能企及,我等求道之輩,最忌沉淪浮華,此次回宮,你當面壁反思。」

「小婢知錯啦!」

那婢女忙低下了腦袋。

西廂房,張柬之目光如刃,移向鏡中的蕭業。

蕭業踱出坐席,負手而吟!

「攜友同登望江樓,早春二月眺揚州,孤帆遠影碧空淨,唯見長江天際流!」

頓時,駱賓王滿臉的不敢置信之色,這真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吟出來的?

但他看的清清楚楚,蕭業在吟詩之時,文氣洶涌澎湃,頗有驚濤拍岸之壯麗感,這哪里是一名學子該有的文氣,僅從文氣本身而論,已經超過了童生,距秀才也只一線之差!

再細品此詩,應景應時,盡現恢宏大氣,尤其最後兩句,孤帆遠影碧空淨,唯見長江天際流,僅僅是誦著,就有一副優美的畫卷悄然呈現于眼前。

「妙!」

「妙哉!」

駱賓王拍案叫好!

別說無病申吟的吟梅詩,陳子昂的行路詩與之相比,也顯得小家子氣,即便是自己,都不敢輕言能吟出這般大氣的詩作。

少傾,駱賓王似是想到了什麼,起身推開窗戶,與那兩名道人一起向外眺望,正見寬闊的江面上,帆影綽綽,一泓碧水,滔滔東去,漸漸地與長天融為一色,心里莫名有了種難以言喻的震憾!

「夫人!」

「夫人!」

五樓,兩名婢女驚呼。

那婦人突的從榻上彈起,快步來到窗邊,望著如畫卷般的江景,一絲感動油然而生,那困擾許久的瓶頸,竟然有了些松動。

‘道法自然,道法自然啊!’

婦人的俏面煜煜生輝,她清楚自己突破在即,只要回宮閉關一段時間,就可踏足向往已久的全新境界,雖然講出來難以置信,是受了一個無名小子的點撥,可事實便是如此,有時候,突破只差一個感悟,或一個契機!

「嗯?」

突然她柳眉一擰,轉頭看去,那是一張讓她厭惡的面孔,江都知縣張柬之!

張柬之也推開窗戶,品味著江景,喃喃道︰「此詩當為傳世佳品,不想臨到老來,竟有緣得見璞玉,只是……蘭陵蕭氏……「

張柬之的面孔,有些掙扎遲疑,他素來重才惜才,而且蕭業雖然衣著破舊,卻氣宇軒昂,無卑賤之色,更是讓他生出好感,可是蘭陵蕭氏牽扯到當權的武後,指不定就能把自己給攪進去。

‘罷了,罷了,詩詞只是小道,終究還是要看文章,倘若此子真有經世之才,老夫又何惜犯顏直諫?’

這些年來,隨著武後掌權,長孫無忌、褚遂良、上官儀等老臣接連落馬,武家人逐漸受到重用,又有些趨炎附勢的小人,不走科舉正路,以幸進身,禍亂朝綱、朝廷清流日益衰微。

在他看來,詩如其人,蕭業既能吟出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這般傳世名句,必是有大胸襟,大抱負,這樣的人才,正該入朝為官,弘揚正氣啊!

張柬之心里有了定計,正要回屋里再看看現場的情況,卻是心中一凜,轉頭看去,東頭一張宜喜宜嗔的俏面惡狠狠地盯著自己。

「哼!」

張柬之哼了一聲,砰的關上窗戶。

「晦氣!」

那婦人暗罵了句,剛要轉身回屋,又留意到了下方的駱賓王與兩名道人也在探頭張望,不禁曬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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