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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不屬于這個時代的禁忌

說是血光之災。

其實倒也恰如其分。

在畫像世界的掌控者易位之後,因為越陽樓以天鬼奪兵鑄形術「重新創作」的緣故,畫像世界的改變也不僅僅只是外觀上的改變,而更涉及到了一些深層的運作規律。

假如說原本在「畫中人」手上時,這副魔畫表現出來的詭異之處,在于那片墨雨從存在根基上「涂改」掉一個人的話。

那此時在越陽樓的手上時,這副魔畫根本的性質雖然不變,可表現出來的形式,卻是變得和先前截然不同。

漆水河逆生血肉,蔓延上岸,化作了望不到盡頭的菌毯,仿佛作為活物的特征得到了大幅度的加強一樣,令整個畫像世界的內部都化作了血肉的地獄、血肉的魔土。

看著畫卷中受到嚴重影響,掙扎到失去了最後反抗能力,連軀體也迅速被蠕動著的血肉大地吞沒進去,半條手臂暴露在外的秦齒。

但說實話,越陽樓內心里其實同時也有一些感慨。

「曾經要殺死我的詭異,現在也成了組成我的一部分,要不是時刻處于這個詭異世界的各種恐怖威脅之下的話……」

他話說的異常無奈︰「哎,又有誰會自甘墮落到這種一看就是大反派的畫風呢。」

轉龍相開啟後絲毫不亞于傳說中妖魔的恐怖體魄、龐大的生命磁場帶來的被動恐懼靈光、出手就是灰黑色氣流繚繞,熾熱高溫劇烈擴散、動輒都會帶來的巨大破壞的能力。

就算是相比較于現在畫像世界里,在體內無法控制的活性突發帶來的畸變下,已經幾乎沒有了人形的、那塊名為「秦齒」的巨大肉團。

此時此刻的越陽樓。

也依然能自豪的說出自己不弱于人的話來。

就好比說山寨貨和原版貨之間,幾乎可以說是肉眼可見的差別一樣。

前者僅僅是「借助」形神燭火篇,從某個作為源頭的詭異那里暫時得到了力量而已,而後者的越陽樓本身,卻是干脆就把詭異的力量,熔煉為自身軀體的一部分。

當能夠完全自由的控制之後,形象上他這才有了相較于前者的「褻瀆、扭曲、丑陋」,更加顯而易見的「殘酷暴虐之美」的獨特畫風!

從畫像外看著那副魔畫,越陽樓隱約覺得它上面的顏色又鮮艷了幾分,猜測或許是汲取了秦齒軀體內殘留的那部分龐大生機的緣故。

雖然最終都是被一口吞的雜魚命,沒有清晰的搞清楚自己的定位,但至少他還是以一種形式留下了自己的貢獻——雖然是作為運輸工具人的。

「能用生命浪費我幾秒的時間,做到這個地步,你也算是盡力了……不差。」

感受著這副魔畫傳出的本能愉悅之感,越陽樓微微嘆息了一口氣,將那點本來的笑意,也收斂了下去。

秦齒因為修行了形神燭火篇的下場,自然也引起了他的警惕。

越陽樓當初沒有選擇直接全盤接受繼承,而是再融入了自己的理念進行劣化的做法,現在看來,果然也是對了一部分。

若相兩者之間似性過高的話,在那種詭異的活性侵蝕下,他就很難說,像現在這樣失控的人,到底是誰了。

「玄牝子、玄牝子……」

越陽樓心里念叨了兩遍著這個听起來總是覺得有幾分耳熟的道號,便收起了轉龍相,恢復到了正常人的形態,將目光轉向道路兩旁的朱漆空棺——或者是說獨屬于那個留下《形神燭火篇》的玄牝子的空棺。

透過那些有數的裂縫。

他清晰看到,有許多青色的羽毛、黑色的細鱗、縴細的骨骼碎片、以及真菌聚合物的東西,全都混合在一起,凌亂的覆蓋在棺底,上面還隱約有著一個體型應該是正常人類雌性體型的淺淺壓痕。

曾經有人在這里沉睡長眠,而如今尸骸卻已是消失不見,只剩下殘亂的些許痕跡留在這具未曾下葬的空棺中,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這個空棺中的殘留事物,很難不讓越陽樓聯想到,很多涉及到仙道古史的典籍中,都會記載的、有關于升仙步虛者,最後飛升時,都必然經歷的「羽化」。

傳說中。

風之民乃是最早誕生出「飛升者」的種族。

相較于最為繁盛之時,甚至傲慢到以自身命名了「羽化」一詞的他們,現在作為「土之民」的人類,根本上就有了太大太大的劣勢。

若是想要月兌離這顆星球、這個天地的引力環境,突破象征著仙凡之隔的罡氣層,達到位居宇外的靈空仙庭之中。

這個過程中,而人類也就必須要舍棄曾經的軀殼,模仿最古老的飛升者,蛻變為能夠自由適應宇宙的極端環境,將自身暴露在未經罡氣層過濾的原始靈能輻射之中的生命形式。

「這座囚龍觀的詭異程度實在是太深了,不僅牽扯到從古老的世代流傳下來的莫名大恐怖、更涉及到了七個身份成謎的武朝早期的詭異人物,哪怕這個玄牝子,或許並非是真正意義上的羽化飛升了,這些空棺象征的意味的意味,放大外面去,也足以讓許多人內心震怖!」

看到這個個情況,越陽樓內心有些說不出的發毛,自覺把握不住。

即便隱約覺得其中還有另外一具空棺中的事物,和他的[地罡召考]、以及那副先前還描摹著囚龍觀、漆水河的魔畫有關,他也並不準備現在這個緊要的關頭冒險查探,以免沾染到什麼不干不淨的東西。

「建立這座囚龍觀的前人,之所以將這些東西葬到棺材中,其實就已經能夠說明了問題。」

「這既是一種不願意再有人把這些禁忌危險之物再挖出來的態度,而且又是一種不甘心把有價值的東西徹底拋棄銷毀的矛盾心理。」

越陽樓看上去有些恍然明白的樣子,忍不住喃喃道︰「按照道理來說,現在本來不應該是這些禁忌之物出世的時候,可魏寅陽和白渡子卻偏偏再次舉行了源自那個時代的古老儀軌,這才使得這片土地上的詭異力量隨著孽龍的逐步復活而逐漸復蘇。」

想到這里,他也不禁內心駭然︰‘假如再這個樣子下去,等到局勢徹底危險,囚龍觀,不……太歲觀里面的詭異,都隨著失控的話……’

越陽樓沉默,不敢往下繼續想了。

因為這個原因,他必須要阻止白渡子的理由,也就更多了一個。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像是這種基本的道理,越陽樓還是能拎的很清晰的。

無論到底是情況如何,「祭龍之儀」這個妄圖復活舊時代禁忌的古老儀軌,他都必須要想辦法徹底摧毀掉!

「仔細想想的話……」

越陽樓默默思索︰「從最初向這個漆水村的廟祝,提供儀軌設計,和種種北道門的技術支持,潛移默化的誘導魏寅陽替自己想方設法的完成復活‘孽龍’的事情。

到後來又是在無功縣十多年謀劃,精心培養徒弟,將身上原本屬于自己的命叢一步步的移植到這些人身上的事情……」

越陽樓結合到目前為止掌握的所有信息,關于白渡子這個便宜師傅到底想要做什麼,心里倒是已經大概有了一個模糊的猜測。

「樓觀道這一系的道法之中,有著世間最為深沉恐怖的魔性,要講究個諸法無我,寂滅為樂,在死生之間煉道明理,認為唯有無法繼續毀滅、繼續分割、繼續殺死的道理,才是真理、真物。」

說到這里,《淵兮集》中有關「象帝之先」這張命圖的神秘知識浮上心頭,越陽樓心里就頓時閃過了一句話。

【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吾不知孰子,象帝之先。】

「在我目前[命難]這個道術最初的境界中,想要往前再更進一步的話,完成了命圖後,就需要先從物理意義上直接殺死了一次。」

「僅僅是第一個境界就是如此,而在第二個境界的[人禍]之中,[象帝之先]這張命圖,白渡子要面臨的恐怖,必然也要更加恐怖、更加難以想象的詭異。」

命難、挫其銳;人禍、解其紛。

——既然是[人禍]的話,那人又要從哪里來?那禍又要從哪里來?

——既然是[解其紛]的話,那解又要因何而解,那紛又是因何而生?

——既然是[先死後生]的話,那到底又是什麼東西先死,那後死又到底是什麼東西後死?

直接從目前的情況來看。

越陽樓認為,漆水河下的那條孽龍,或許就是白渡子為了從[人禍]晉升[地劫]而準備的重要關鍵、作為到來的「人禍」、作為要解的「其紛」。

「從一開始的時候,白渡子帶給我的感覺,就是極端的非人,極端的異常,再到後來日記里的那種恐怖形象,便無一不在說明孽龍這種非人之物,與白渡子現在生命形式之間的密切聯系。」

「或許……」

「僅僅是或許。」

「祭龍之儀雖然是為孽龍準備的復活儀軌,但若是白渡子本來就打算的是,主動融合那條孽龍,通過這種形式先殺死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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