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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你死我不亡

那並非是錯覺,也絕非是錯覺。

當清晰可見的未來場景在眼前浮現。

下一刻。

他的眼前。

虛幻的未來場景,就好似同現在的場景瞬間重合了起來一樣。

在越陽樓那快到不可思議的無數拳影面前,新生的「賀道人」卻連反應都根本做不到,仿佛連對于時間的感覺也被命叢-塵根干涉了一樣,從意識到動作之間的過程速度,變得無比遲緩,只有連綿不斷的滂沱墨雨,還在越下越急、越下越快!

然而。

就在與此同時,蒼白、墨青的兩色焰光,卻瞬間從越陽樓身上升騰,直接爆發出其中最後的詭異力量,破開了漫天的滂沱墨雨,將戰斗再次強行拉扯回了物質的層面!

佛經有言。

所謂一彈指是為二十瞬,一瞬是為二十念,一念是為二十息,一息是為六十剎那,而一剎那之中,便又有九百生滅。

雖說不及泡影生滅之速。

但要說越陽樓這一拳接著的一拳,在人的眼中到底有多快的話。

這麼講吧。

當它們已經超過了神經信號傳導速度的極限時,那麼縱使有什麼類似先之先、超直覺、以及未來前知的能力在身,也一樣是只能毫無反抗之力,所有的境界、技藝,都起不到半點作用。

因為……

早在他們提前預判到接下來動作、並擺好了應對架勢的時候。

在相較于此刻的越陽樓來說,顯得異常漫長的時間中,他便足以瞬間進行無數次變招,以更快過于瞬息轉念的「剎那」之拳,將他們轟下!

宛如萬華鏡般的平行未來浮現于眼前,每一種可能、每一種場景都仿佛重合于現實,顯得無比真實……

但就在下一刻。

雨幕破碎,無數的未來可能卻也隨之破碎。

無數重合的拳影疊加為滔天的漆水涌浪,都朝著怪異畸影狂襲而去,隱約潛藏著令人瘋癲狂亂的扭曲囈語!

沒有任何的聲響,也沒有任何的狂猛拳勁、暴烈罡風流溢。

所有的拳、一瞬千擊的拳。

越陽樓就像是瞬間以絕對的控制力,將所有的拳都擊打在同一個位置上一樣,全部的傷害凝聚為「點」,毫無懸念的撕裂了這個「賀道人」的詭異之軀後,巨大的創口一口氣擴散為「面」,又直接破壞了它的上半身!

這是同樣蘊含著部分詭異力量的「一拳」。

縱使詭異本身是無法殺死也無法摧毀的,可在這本質上同源的一擊之下,「賀道人」卻仍是不禁驟然一震,整個上半身胸膛里的東西,都隨著疊加了無數次的拳勁,而崩潰為漆黑墨流的本質,只剩下一個巨大的空洞。

但在他泛著慘白色的血肉斷面之上,因為「蛟」的恐怖生命力,無數滑膩的觸須生長,像是萬能的材料一樣,以自身來彌補胸膛中空洞的缺失。

轉瞬間。

憑借著畫像世界里,不休不息的墨雨,越來越多的觸須迅速從他血肉之中生長了出來,勉強是重新組成了他越發畸形的上半身。

以身軀直接承受過越陽樓一輪的攻擊之後。

假如還是無智無靈的純粹詭異,他當然不會覺得這有什麼。

可同時又作為剛剛擺月兌長釘的影響,汲取了賀道人全部記憶的異類生物的話,「它」卻同樣也被人類這一劣等生物的感情所污染,以「理性」為名,無法控制的生出了直接逃開的念頭。

回想起無數種未來場景仿佛將自己眼前的一切淹沒的場景。

那種毫無閃躲余地的拳,毫無抵抗之機的拳……

仿佛結果早已注定而無法回首的奔向死亡的感覺,帶給了他難以形容的恐懼同時,也讓他本能的產生了不可直面與之繼續戰斗的想法。

戰略性轉進撤退。

這是在當前情況下,似乎最為合理不過的辦法了。

眼下,憑借著那條漆水河,越陽樓在這畫像世界的權限佔比也越來越高,雖然還低于依然作為詭異源頭的「畫中人」,但一增一減的情況下,卻也距離那個程度不遠了。

現在的它,說是賀道人部分生命的延續也並不準確,因為某些根本上的區別,所以即便繼承了賀道人的所有記憶,它本質上也依然還是非人能理解的詭異,自是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于是,就在胸膛的空洞,迅速接近再生完畢之後……

「能進到在我死後,找道這個地方來,你應該就是異聞司來的人吧?」它表現出了相當程度上的智能,借助腦海中的記憶,完美的模擬了類似賀道人生前的語氣、形態。

在越陽樓的眼前。

它的身體像是和意識產生了矛盾一樣,所有動作都忽然停了下來,覆面長布下吐氣的那張詭異面孔,也突然顯得越發猙獰痛苦,仿佛是隱約透露出了一個信息——自己現在的狀態,似乎是處于一個異常緊要的關頭。

見到越陽樓下意識因為「異聞司」這個關鍵詞而動作頓了頓,他緊接著又道,要打消懷疑心。

「咳咳咳……是我,之前的計劃,出現了意……」

它這個「外」字沒有說完。

下一刻。

咚!

越陽樓又是一拳轟出,漆水河、蒸汽推動、以及身軀的本力同時爆發,狂猛到不可思議的拳勁再次直接將它還沒有徹底重生完畢的上半身,轟到粉碎!

仿佛是根本就不準備听進對方任何一句多余的廢話一樣。

越陽樓只是冷冷說道︰「還剩三十秒。」

因為他此刻他表露出的這種態度,「賀道人」微微一愣,還沒有來得及理解過來,這個「還剩三十秒」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

下一刻。

憑著漆水河這個主場,仿佛無窮無盡的力量支援,就像是剛才的「一瞬千擊」都沒有對越陽樓造成任何消耗一樣。

漸漸在戰斗中已經生長到十六米的裝甲巨人,輕蔑俯瞰著,僅僅視野中只到自己胸口位置的「小家伙」,抬起蒼白骨甲覆蓋著的右手臂,熾熱的蒸汽便升騰而起,仿佛要灼燒髒腑。

看到他的這個動作,「賀道人」似乎是深藏在心底的恐懼被喚醒。

這一刻,伴隨著越陽樓將手臂抬起,就仿佛是生命遭到了嚴重的威脅一樣,它根本沒意識到其他,當即就看到了層層疊疊的、關于自己如何死亡的無數未來——無論自己發起怎樣的攻擊、還是是用怎樣的話語去試圖說服對方,到了三十秒的時候,自己都會立刻迎來死亡。

詭異本身是不可能殺死的沒錯。

可同時……誰說從詭異身上誕生的異類意識,能完全代表詭異呢?

「畫中人」本來就沒有意識,而它實際上也只不過是一個純粹的意外而已。

感受到內心里,那深入骨髓的恐懼,作為生物傳承的求生本能,使得「賀道人」瞬間就想到了,自己唯一生存下來的可能性,就是立刻逃走!

就在這一刻。

與其在三十秒後,因越陽樓的未知打擊而身死,感受到自身以及被死死鎖定了的「賀道人」,這個似人而非人的怪異,便毫不羞恥、毫不猶豫的放棄了眼前的敵人,身軀猛地一震,從內部轟然爆發出力量,整個高大的身軀都瞬間解體為無數飛散的墨水痕跡!

當即之下。

畫像世界便因為它而泛起了波動,在外界仿佛又氤氳起了濕潤的水汽,要侵入到現實之中!

‘每個衍生體,都是我的備用身軀,只要往外界逃出了一個……’

下一刻。

看著眼前的景象,越陽樓卻反而心中早有計較、預料到現在的變化一樣,嘴角上揚,翹起冰冷的笑容。

伴隨著鏗鏘震鳴的聲音,他五指向中心合攏握緊。

那一刻。

整條漆水河,便像是在越陽樓的意志下活了過來般。

幽深的暗色濁流便陡然漫上了河岸,並隨即轉變出了幾分類似于血肉的質感,宛若層層怪異的菌毯般,在地面上迅速增殖蔓延……

[月兌鱗披甲轉龍法]和[天鬼奪兵鑄形術]不斷的同時運轉下。

越陽樓以儼然已經成了自身一部分的漆水河為顏料,釜底抽薪,仿佛從高天之下,大肆揮筆潑墨,將畫像世界里原本「畫中人」的痕跡覆蓋涂寫,描繪成一副地獄般異常恐怖的血色圖景!

因為方才遵從作為生物的直覺本能而選擇了逃走,「賀道人」卻反而是喪失了最後爭奪權限的機會,根本沒有意識到,在經過一連串的消耗後,越陽樓實際上也只剩下了「一成之力」的空虛本質……

最後的三十秒。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現在……

「時間還剩下最後一秒……哈,但看來是我賭贏了啊。

異常直接的封鎖了整個畫像世界,越陽樓散去維持轉龍相的力量,伸出手掌,墨色的雨水便落在了他的手中,從指縫間滑落……-

不知何時,他的身形重新出現在了畫像外的祖師殿中,身上也仿佛沒有任何的傷勢。

望著眼前牆壁上以猩紅的色彩為基地,只是寥寥幾筆,便仿佛勾勒出一個血肉地獄的魔性畫作,越陽樓也伸出了手,直到手肘的部分都沒入到了魔畫之中,從其中悄然運轉「天鬼奪兵鑄形術」,將最後殘留的所有蘊含著「賀道人」記憶和意識的墨跡抽出,然後化作一本人皮的書籍。

忽然間。

從畫像世界里來到了畫像世界外。

人皮書里似乎還有意識,雖然還沒有反應過來情況,但是這也並不影響他明白現在生命受制于人的狀態。

它開口便喊到︰「異聞司來的人,你不能殺死我,我是南玄門天師道的重要線人,知道很多關鍵的東西,不管是怎麼樣也好,只要殺死我便意味著同天師道為敵,但如果不殺死我的話,作為留下我的交換,而我就可以給你提供……」

「你代表不了天師道的。」

越陽樓臉上的神色異常平靜,淡淡的說道︰「況且……關于想要知道的東西,我還是喜歡自己主動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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