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皮諾斯島西部避風海港碼頭的安靜被發動機的轟鳴打破,一艘並不算大的破舊漁船披著星光駛向了大海深處。
空蕩蕩的碼頭之上,坐在小貨車駕駛室里的桑托斯慢條斯理的點燃了一顆雪茄,噴雲吐霧的問道,「對這個合伙人不滿意?」
「沒有太大的興趣」坐在副駕駛的拉扎洛說完,同樣點燃了一顆雪茄。
「為什麼?」桑托斯饒有興致的問道。
「輿論戰需要人口基數,個人行為在輿論戰里發揮的作用不大。」
拉扎洛降下車窗,看著外面的星光說道,「而且那個年輕人很謹慎,在他沒有和我透露足夠多的信息之前,我不會貿然和他合作。」
「這麼說你並不看好他?」桑托斯稍稍轉動身子,斜靠著車門問道。
「恰恰相反」
拉扎洛給出個出乎意料的答桉,「雖然和他僅僅只是聊了幾句,但我很看好他,那個來自華夏的年輕人眼楮里有足夠多的野心、瘋狂以及自信,如果不是他將這些情緒藏的足夠深,如果不是他在交談中足夠理智,我甚至以為你為我的教堂送來了新的朋友。」
稍作停頓,拉扎洛嘬了一大口雪茄,等到濃白的煙霧順著車窗飄出去,他這才帶著惋惜用俄語繼續說道,「坦白說,我非常看好他。但是與這樣的年輕人合伙,如果自身沒有足夠的把握和自保能力,很可能會把命搭進去。」
聞言,桑托斯笑了笑,「既然這樣,我的老朋友,正式預測一下那個年輕人想做的事情吧。」
「我沒辦法預測」
拉扎洛終于轉頭看向桑托斯,「如果我能預測出來什麼,就不會拒絕他的邀請了。」
聞言,桑托斯再次露出一個平靜的微笑,坐直身體擰動了鑰匙,駕駛著這輛破破爛爛的小貨車,開往了皮諾斯島的另一端。
時間轉眼來到了第三天中午,衛燃也跟著尼涅爾走出了拉斯維加斯的機場。
離著老遠,他便看到了獨自過來接機的安菲亞。
「阿芙樂爾她們在忙什麼?」
衛燃婉拒了對方幫自己推行李的好意,只是接過了她遞來的一台還沒有拆封的華夏品牌手機。
「她們正在參加拉斯維加斯刀展,姐姐和坦圖跟著她們,艾妮亞也在。」安菲亞帶著衛燃和尼涅爾一邊往外走一邊答道。
「刀展?怎麼沒去賭場玩玩?」衛燃下意識的問道。
「我們來這里的當天每個人就輸了至少一千美元」
安菲亞攤攤手,「心疼錢的阿芙樂爾姐姐和蔻蔻當場決定不把錢浪費在賭場了,所以我們這些天已經把拉斯維加斯除了賭場之外的大部分景點都逛了一遍,還去尼涅爾工作的賽車場體驗了駕駛賽車。」
「感覺怎麼樣?」尼涅爾慢吞吞的問道。
「除了賽車場和艾妮亞店里的那些婚紗以及今天的刀展,大家都不太喜歡這里,這個鬼地方太熱了,長期在這里生活很可能患上皮膚癌。」
安菲亞不留情面的說完立刻看向了衛燃,「要不是等你回來,我們都準備離開這里了,還有,老板,你讓我單獨來接你是有什麼事情嗎?」
見衛燃看向自己,尼涅爾直接問道,「先上車吧。」
「和我來」
安菲亞稍稍加快了腳步,帶著二人進入停車場,鑽進了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越野車。
任由尼涅爾駕駛著車子離開機場又離開城區,直到正前方出現了一條蜿蜒的河道,他這才踩下剎車。
見狀,衛燃和安菲亞不分先後的推開車門走出越野車,朝著車尾的方向走了幾十米的距離,並最終停在了路邊一顆不知名樹木的陰影下。
看了看遠處因為高溫而扭曲了視線的荒涼景色,衛燃略所沉吟,將這次古巴之行和桑托斯談及的合作意向,以及可能需要海拉組織做出的改變詳細的闡述了一番。
說道最後,衛燃開口問道,「你和安菲薩是海拉的負責人,所以你們擁有決定權,這件事等回去之後你和你的姐姐商量一下,盡快給我個結果。」
「不用商量」
安菲亞出乎意料的干脆,「海拉組織如果能變成黑客組織再好不過了,這樣一來,無論海拉組織還是尼涅爾他們經營的瘋人院,在我們不進行合作的時候,都將是完全合法的組織。
這樣大家也都能安全的多,但對于海拉來說,僅僅只是線上還不夠,我們必須有線下的觸角。」
「一步步的來」
衛燃收回目光,「如果你們沒有其他顧慮,接下來可以和尼涅爾談一談具體的合作問題了,至于線下的觸角問題,你覺得利用魅魔公司的名義發展觸角怎麼樣?」
「可行性很高」
安菲亞干脆的點點頭,同時額外補充道,「魅魔本身也是合法的。」
「當然,我們以後做的就是合法的生意。」
衛燃說到這里笑了笑,一邊往回走一邊問道,「好了,還有別的事情嗎?」
「有」
安菲亞快走兩步追上了衛燃,「蔻蔻快要回法國為她的大學生活做準備了,所以她最近幾天一直在詢問有關那位驅逐艦艦長的調查進度,她甚至都已經準備好邀請記者了,而且卡洛斯律師在得知這件事之後,甚至幫坦圖女士準備好了發言稿。簡單的說,他們希望能在蔻蔻大學開學之前做完這件事。」
「她們倒是著急」衛燃哭笑不得的搖搖頭,「還有別的事情嗎?」
「卡洛斯律師派人送來一份需要你簽署的保密協議,對方一直在酒店等你。」
安菲亞一邊走一邊說道,「另外,阿芙樂爾姐姐準備回喀山了,我們這次已經出來玩的足夠久了,再不回去家里的生意就要出問題了。」
「我會盡快調查的」衛燃不情不願的回應了一聲,招呼著對方鑽進了越野車。
「有決定了嗎?」坐在駕駛位的尼涅爾一邊控制著車子調頭一邊問道。
「以後還是和她們姐妹談。」衛燃再一次做起了甩手掌櫃。
「等我考慮好會和你聯系的」安菲亞神色如常的說道。
「我們有的是時間」
尼涅爾似乎同樣不急,只是踩下油門將車速提到了最高,風馳電掣的趕到了位于市區的一座婚紗店的門口。
「和我來吧,我也要最後和你談一談。」
尼涅爾說著,已經推開了婚紗店的玻璃門,熱情的用英語和店里的幾個年輕姑娘打了聲招呼。
這間地段不錯的婚紗店,佔地面積也就一百平左右,目光所及之處,除了位于各處的穿衣鏡和掛滿了各種款式婚紗、禮服的衣架之外。
這店鋪里還有一個挨著一個的試衣間,以及一些或是帶著男伴或是帶著女伴,正在忙著試婚紗的姑娘,外加穿著統一服裝,長相甜美的白人店員。
都沒來得及細看,尼涅爾便帶著衛燃來到了二樓,這里倒是沒有婚紗,但在靠牆的四個方向,卻布置了不同的布景,顯然是拿來試鏡用的。
繼續爬上三樓,這里總算出現了一個格外寬敞的客廳。只不過,當尼涅爾推開一道房門之後,卻又是一個幾乎同樣大小,但布置卻格外樸素的客廳。
「那道門的外面是艾妮亞的家,這里是我的家,隨便坐吧。」尼涅爾話音未落,已經拉開了靠門的雙開門冰箱。
只不過,讓跟著一起過來的衛燃傻眼的是,這個容積驚人的冰箱里,里面分門別類放著的,竟然是各式各樣的長短槍支和子彈。
甚至在一個原本用來裝雞蛋的托盤里,還整齊劃一的擺著一顆顆的美式手榴彈!
而在櫃門內側的置物架上放著的,竟然是一台挨著一台的黑莓手機,以及滿滿兩大盒子的電話卡!
沒有理會身後衛燃呆滯的目光,尼涅爾取出一張新的電話卡塞進了黑莓手機,隨後按下電源鍵完成了開機,順便也神態自然的踢上了冰箱門。
緊接著,他這才趁著手機開機的功夫打開了緊挨著的另一台冰箱,從里面拿出了一罐冰涼的可樂遞給了衛燃。
「你請我來這里,大概不是來炫耀你的雙開門冰箱的對吧?」衛燃打開可樂灌了一口,開著玩笑問道。
「當然不是」尼涅爾坐在衛燃的對面,直來直去的開口說道,「桑托斯姨媽讓我轉型經營精神病院。」
「你的地下生意不做了?」衛燃漫不經心的問道,這件事他早就知道,只不過這一路回來,兩人實在是沒有時間聊這個話題罷了。
「做,當然要做。」尼涅爾頓了頓,額外補充道,「但是會避開美國。」
「如果只是避開美國可沒用」衛燃笑著提醒道,「美加邊境根本就不設防,就算是運核彈頭過去都沒人知道。」
「但我確實會避開美國的生意」尼涅爾認真的說道,「桑托斯姨媽說,這能讓我活的更安全一些。」
「我覺得她說的沒錯」
衛燃和對方踫了踫手里的易拉罐,「我們華夏有句老話,叫做兔子不吃窩邊草,如果你決定做一只美國兔子,那麼最好不要動你的窩邊草。」
「好吧,以後我會做一只兔子的。」
尼涅爾灌了一口可樂,像是在做出承諾似的說道,「最快只需要一年的時間,我們在美國的汽修廠就會逐步轉型成為精神病院。」
「我和我的手下還沒同意和你們進行合作呢」同樣灌了一口啤酒的衛燃開著玩笑提醒道。
「那是你的事情」
尼涅爾渾不在意的打了個嗝,「就算不和你合作,我也從經營瘋人院這件事上看到了之前沒有注意到的利潤和優勢。」
「需要我給你投資一些錢嗎?」衛燃笑著問道。
「錢就不必了」
尼涅爾看了眼衛燃,語氣認真的再次做出了承諾,「以後你需要的人手,我會按照要求為你提供的,而且並不會花你存在我這里的那兩百萬美元。」
「免費的?」衛燃詫異的看著對方,「這算什麼?」
「免費的」尼涅爾點點頭,「算是朋友之間的相互幫助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衛燃痛快的笑納了對方提供的友情福利。
「不用客氣」
尼涅爾露出個憨厚笑容,「當然,那兩百萬美元以後會用來采購上網設備,所以你根本拿不走。另外,如果這兩百萬不夠用,很可能還需要你繼續掏錢,畢竟不管怎麼說,我可沒有那麼多的閑置資金給每個精神病患者都配一台平板電腦。」
「沒問題」
衛燃近乎表態一般的應承下來,實則他也知道,剛剛這幾句話,尼涅爾是肯定不會和卡堅卡姐妹說的。
「好了,我要說的就這麼多。」尼涅爾指了指周圍,「這里足夠安全,你完全可以拿來當作安全屋隨意使用。」
「如果有需要我不會客氣的」衛燃說著站起身,「把我送到酒店?」
「你們就住在路對面的那家酒店」
尼涅爾說話間也跟著站起身,再次打開他的雙開門冰箱,隨意的從里面取出一支格洛克手槍問道,「需要防身武器嗎?」
「算了,我是個歷史學者。」衛燃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都說了我根本就不會開槍。」
「桑德斯姨媽說的沒錯」尼涅爾突然笑了笑,「和你這樣的文明人合作,確實很有安全感。」
「謝謝你的夸獎」
衛燃說話間已經推開了房門,「尼涅爾,以後你也會成為一個文明人的,讓我想想我猜你或許會成為一個精神病學專家。」
說完,衛燃也不等對方回應,便獨自下樓,走向了路對面的酒店。而在他的身後,躲在窗簾後面的尼涅爾直到看著衛燃走進酒店大廳,匯合了在等著他的安菲亞,這才收回目光重新坐在了沙發上。
「精神病學專家?」
尼涅爾看了看手里拿著的塑料手槍,他的臉上,也露出了一個格外憨厚的笑容。
「這是你的房間卡,這些天阿芙樂爾姐姐一直和我們睡在一個房間。」
對面的酒店大廳休息區,安菲亞無視了昨天就趕到了這里,之後一直在等著衛燃過來簽署保密協議的白人小伙子,將一張房卡遞過來的同時用俄語說道,「你的行李剛剛我已經送上去了,還額外幫你給阿芙樂爾姐姐買了一束鮮花。
還有,她最近還在心疼在賭場里輸掉的那一千多美元,所以你最好準備了一些小驚喜。」
「謝謝,我會給她準備個驚喜的。」
衛燃最後看了眼手里的保密協議以及用俄語簽下的「維克多」這個名字,然後這才將其遞給卡洛斯律師派來的工作人員,順手接過了安菲亞遞來的房卡。
「我現在要去刀展接她們回來」說完,安菲亞干脆的轉身走出了酒店。
循著房卡上的房間號找到房間,衛燃打開房門的時候,立刻便看到了擺在行李架上的箱子,以及放在桌子上的花束和一個敞開的安全箱。
這個填滿了減震海綿的防水箱子里,除了放著那枚炮彈殼之外,還固定著那根密封著斧頭柄的玻璃管,以及裝有斧頭和煙絲的罐頭瓶。
「等回去再說吧,估計距離開學還有段時間呢」
衛燃喃喃自語的滴咕了一句,轉身將這房間檢查了一遍,然後這才打開行李箱,取出了提前買好的小禮品擺在了桌子上,等他洗了澡換了干淨衣服,穗穗也剛好在安菲薩的慫恿下打開了房門。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穗穗在見到房間里一手拿著鮮花一手拿著小禮品的衛燃之後立刻發出了一聲驚呼,隨後想都不想的撲進了衛燃的懷里,帶著委屈可憐巴巴的說道,「我在這個破酒店輸了一千多美元,我長這麼大打了不知道多少桌麻將加一起都沒輸過這麼多。」
「才一」
「不少了」穗穗臉上的表情愈發肉疼,「換成人民幣得好幾」
「花了就花了吧,我這有一筆更賺錢的生意。」衛燃同樣不等對方說完便轉移了話題。
「什麼生意?」穗穗立刻來了興致,「你又遇到個冤大頭?」
「冤大頭沒遇到,反而遇到個歧視亞裔的混蛋,所以生意沒談成,而且還把手機丟了。」
衛燃摟著對方坐在沙發上斟酌了片刻後說道,「不過剛剛我在樓下簽了卡洛斯律師送來的協議,用私生子搶奪家產那件事里,安菲亞幫忙找到的那些證據換來了好幾萬美元。」
「這事兒我知道,你不是還把錢存在卡洛斯律師那里了嗎?」穗穗不解的看著衛燃,「所以你說的是什麼生意?」
「我說的生意和卡堅卡姐妹有關」衛燃笑著答道。
「你不會是打算把她們倆賣了吧?」
穗穗笑眯眯的問道,「我听艾妮亞說,拉斯維加斯真的有出售漂亮姑娘換賭資的情況發生。」
「很遺憾,穗穗船長,這里已經不是17世紀的美國了,現在奴隸貿易是違法的。」
同樣在開玩笑的衛燃攤攤手,「更何況她們姐妹倆還是漂亮的白人姑娘,販賣白人是要割掉頭皮的。」
「這可不是我向往的美國」
戲精上身的穗穗轉身跨坐在了衛燃的腿上,摟著他的脖子故作遺憾的嘆了口氣,「我還打算買一窩棉花采收機回去幫咱姥姥種菜呢。」
眼看著話題越扯越沒 ,衛燃最終還是主動拉回了主題,「棉花采收機有機會再說,先說正事,我打算給卡堅卡姐妹投資一筆錢。」
「然後呢?」穗穗好奇的問道。
「讓她們姐妹倆牽頭,成立個黑客組織怎麼樣?」
衛燃試探著說道,緊跟著,他便注意到穗穗先是有一瞬間的呆滯,緊跟著便露出了類似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興奮之色。
「你繼續說」穗穗說話間,將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拉近了一些。
「這次的私生子搶家產事件你也看到了」
衛燃頓了頓,「我根本沒有參與調查,僅僅卡堅卡不,準確的說,僅僅只靠安菲亞,我們幾乎就找到了私生子,而且我最後賣給灰姑娘的那些郵件,其實也有她的功勞。」
「繼續」穗穗湊到衛燃的耳邊催促道。
「而且你的生意也需要她的網絡情報支持」
衛燃同樣貼著對方的耳朵提醒道,「不止你,之前與我合作過的那些富翁,甚至包括伏爾加格勒的亞歷山大先生,他們肯定都不介意」
「不不不」
穗穗輕輕咬了咬衛燃的耳朵,「我不反對給卡妹投錢成立黑客組織,但我可不想和任何人分享這樣的獨家優勢。
嗯蔻蔻算個例外吧,她是我們的盟友,尼涅爾和艾妮亞還有季人渣,甚至包括達麗亞大嬸他們也算是例外。總之,我自私的認為,這個黑客組織僅僅只為我們自己服務就夠了。」
「所以你同意了?」衛燃詢問的同時,已經將對方抱了起來。
「這要看你的表」
穗穗話音未落,便被抱進臥室,並在一聲驚呼中,輕輕摔在了松軟的大床上,蒙著被子和衛燃一起看起了夜光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