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蘭迪二人抬著的擔架回到後方的戰地醫院,離著老遠,衛燃便看到了穿著一身牧師袍子,正端著一本被血液染透的聖經,靠著一支拐杖站的筆直的湯姆,正虔誠的為那些抬回來的尸體做著彌撒。
雖然時間不太對,場合也有些許的不合適,那祈禱的內容听起來也更像是要發起一場針對異教徒的勝戰似的慷慨悲愴。
但不可否認的是,縈繞在周圍那幾乎快凝結成固體的壓抑氣氛,和那些虔誠的在胸前畫著十字的士兵們身體散發出的殺氣,卻無一不在暗示著,這位第一次走上戰場的牧師帶頭搞的封建迷信活動,其激勵作用絲毫不亞于同時期蘇聯紅軍里那些帶頭沖鋒的政委們。
等湯姆主持完了那些犧牲士兵的彌撒,哈里森醫生和珍妮護士也找上了在遠處旁觀的衛燃。
「湯姆先生是我見過的最虔誠的牧師」珍妮護士說話的同時,還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而且他有一顆悲憫的心」
哈里森也跟著在胸前畫了個十字,這才轉移了話題說道,「維克多,很高興看到你沒有受傷,如果你願意,明天留下來幫我們吧,這次不會有人再把你趕走了,我保證。」
「我听你們安排」衛燃痛快的應承下來。
「中午的事情,我替那些蠢貨向你道歉。」哈里森繼續說道。
「沒關系」衛燃擺擺手,渾不在意的問道,「你們下午過的怎麼樣?」
「和往常一樣忙」
哈里森醫生捶打著僵硬的肩膀,「甚至可以說,你去了前線之後我的工作量明顯增加了,早知道這樣我該離你的手術室遠一點才對……」
「而且頂替你的那個醫生也慢的讓我發瘋」
珍妮護士頭疼的說道,「我今天上午才習慣你的速度,結果下午的時候我甚至要經常等著他才行,這反而讓我更累了。」
「看來大家這個下午過的都不怎麼樣」听著這兩位不算朋友的朋友嘴里的抱怨,衛燃的心情也莫名的好了一些。
「確實不怎麼樣」
珍妮朝正拄著拐杖慢悠悠往這邊挪動的湯姆揚了揚下巴, 憋著笑調侃道,「不過最慘的恐怕就是我們的牧師先生了, 另外說一句, 他的可真白, 而且上面還紋著他妻子的。」
珍妮護士刻意在最後一句的時候提高了音量,原本穿著一身牧師袍子的湯姆那副上帝僕人的形象也瞬間倒塌, 無奈的回應道,「珍妮,你真的打算讓整個陸戰三師的士兵都知道我的上寫了什麼嗎?」
「放心吧湯姆!」
珍妮將雙手湊到嘴巴邊上攏成唬人的喇叭狀, 憋著笑小聲說道,「我不會讓你的好朋友維克多和蘭迪知道,你的上紋著‘湯姆•費拉羅先生屬于勞倫•拉夫特女士的私人財產’這句話的!」
「嘿!」牧師湯姆的臉瞬間變的通紅,「你說好要保密的!」
「放心吧湯姆!」
衛燃一本正經的擺擺手, 「我沒听到你的上紋著‘湯姆•費拉羅先生屬于勞倫•拉夫特女士的私人財產’這句話。」
「我也沒听到你的上竟然紋著‘湯姆•費拉羅先生屬于勞倫•拉夫特女士的私人財產’這句話。」努力忍著笑的蘭迪話音未落,便肆無忌憚的笑出了聲。
「算了」
脾氣本就不錯的湯姆哭笑不得的搖搖頭,「我怎麼會認識你們這些混蛋?」
「湯姆先生」剛剛一直沒說話的哈里森醫生露出一抹笑意,「我也會幫你保密的。」
「就當是吧」
牧師湯姆徹底放棄了辯解, 明智的轉移了話題說道, 「看在維克多的份上,我就不去傷員帳篷住了怎麼樣?」
「你擔心被看到」
「閉嘴!」牧師湯姆沒好氣的朝著蘭迪送出了一顆中指。
「看在維克多的份兒上,也看在勞倫•拉夫特女士的份兒上, 你可以睡在自己的帳篷里。」哈里森醫生說完,和珍妮不約而同的再次笑出了聲。
總算打發走了哈里森和珍妮護士,衛燃和蘭迪攙著湯姆一瘸一拐的返回了不遠處的帳篷, 這短短幾十米的路上, 好奇心旺盛的蘭迪一次次的試圖把話題引到湯姆的紋身上。
最後被逼得實在沒辦法, 湯姆站在帳篷門前破罐子破摔的解釋道,「好了別再問了, 那只是我的妻子擔心我在外面和別的女人再一次而已。」
衛燃撩開簾子, 一邊攙扶著對方往里走一邊說道, 「如果不是你之前有過先例,那就只能證明你的家庭地位實在是一言難盡。」
「關于我的紋身話題能不能結束了?」
湯姆在衛燃的幫助下月兌掉身上的袍子, 隨後艱難的趴在床上說道, 「蘭迪, 你去餐車看看能不能弄回來一些除了罐頭之外的吃的,我今天看到餐車過來了。」
「交給我吧!」蘭迪不疑有他, 麻利的拿上包括馬歇爾在內的飯盒便跑了出去。
「馬歇爾的事情, 蘭迪和你說了吧?」湯姆直等到蘭迪跑遠了, 立刻開口問道。
「說了」衛燃無所謂的答道,「放心,我不會怪他的。」
「你能這麼想我很開心」湯姆明顯松了口氣,可隨後卻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麼。
衛燃見狀索性主動問道,「湯姆,那個憲兵隊長的事情你了解嗎?」
「不太了解」湯姆搖了搖頭,「沒人願意和我說太多那個憲兵隊長的事情,但他的弟弟確實已經接手了馬歇爾的工作。」
還不等衛燃再說些什麼,蘭迪已經拎著飯盒興沖沖的跑了回來,「湯姆,你說的沒錯,今天開始我們終于不用吃那些惡心的罐頭了。」
衛燃聞言站起身,「既然這樣,我去弄點啤酒回來。」
「你還能弄到啤酒?」蘭迪驚喜的問道。
「應該問題不大」
衛燃提前給這二人打了個鋪墊,這才接過他們的水壺走出了帳篷。
等他再回來的時候,水壺里自然已經裝滿了也就冰涼的啤酒,但可惜的是,馬歇爾卻依舊沒有回來。
雖然四人才相處了短短三天的時間,雖然馬歇爾是個十足的混蛋,但衛燃三人卻依舊開始擔心起他的安危,以至于連原本還算不錯的晚餐以及那些珍貴的啤酒,都變得沒滋沒味的。
刻意不去談及有關馬歇爾的話題,三人胡亂填飽了肚子之後,便各自躺在了床上,享受著從海面吹來的些許涼風的同時,也忍受著那些已經折磨了他們兩個晚上的大蚊子肆意的叮咬。
在輾轉反側中熬過了夜晚又迎來了白天,馬歇爾依舊沒有回來。但蘭迪卻不得不繼續著他的擔架兵工作,衛燃也再一次走進了那間越發堅固的手術室。
甚至就連湯姆都沒有閑著, 這位隨軍牧師雖然因為受傷沒辦法繼續和蘭迪組隊去抬擔架,但卻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走進躺滿了傷員的帳篷, 安撫著那些身上各處裹著紗布的士兵, 又或者給他們讀一段他手里那本被血浸透的聖經,乃至帶著他們唱一些宗教歌曲。
在那些傷員帳篷里隔三差五唱起的歌聲中,手術室里的衛燃也越來越清閑,等到臨近下午的時候,不但傷員沒了,甚至連外面的交火聲也越來越遠乃至最後只能听到極遠處的朦朧炮聲和頭頂飛機偶爾呼嘯而過的轟鳴。
「灘頭的戰斗結束了!」
抬著一具尸體回來的蘭迪找上了坐在手術室門口陰影里的衛燃,接過後者遞來的水壺灌了一大口之後開心的說道,「灘頭附近最後一個高地上的老鼠也都被燒干淨了!而且我還見到了馬歇爾!」
「他沒事吧?」閑了許久的衛燃饒有興致的追問道。
「什麼事都沒有!」
蘭迪繼續灌了一大口水,將水壺遞給自己的同伴之後說道,「那個混蛋和我說他們的坦克燒了至少一百人,被他操縱的坦克碾死的恐怕更多,而且他們好像還繳獲了不少有意思的東西。」
說到這里,蘭迪稍稍壓低了聲音,語氣中帶著興奮說道,「听說還抓到一個女人!日自己國的女人!」
「女人?」
衛燃皺起了眉頭,以馬歇爾的德行,他幾乎不用動腦子就知道那個被他抓到的女人恐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蘭迪猥瑣的挺了挺腰,做了個雄性動物都能看明白的動作,「如果你也想去放松放松的話,這種事最好保密。」
「你等一下」
衛燃說著站起身走進了身後的手術室,不久之後拿出了一個鼓鼓囊囊的醫療包丟給了蘭迪,「這些都是從用過的醫療包里拆出來的,你如果還能見到馬歇爾的話記得帶給他,我可不想幫他切掉染病的第三條腿。」
聞言,蘭迪好奇的打開了醫療包,隨後便發現里面塞滿了一個個步兵牌的安全套,這個年輕的擔架兵詫異的看了眼衛燃,「我還以為你會讓我阻止馬歇爾呢」。
「你覺得能攔得住?」衛燃反問道。
「恐怕比攔下噴火坦克還難」蘭迪語氣中肯的說道。
「所以記得把那些東西分給馬歇爾一部分」
衛燃毫無心理障礙的再次囑咐了一句,這種事自己能做的也就只能這樣,最多也只是在心里默念一句「放下聖母情節尊重鬼子命運」的無痛呻.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