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以為中年人會分掉一部分生意,但周尋才怎麼也沒想到,對方會這麼直接,這是明搶生意?
那老太太看著湊過來的中年人,那愁眉苦臉的模樣,不由得退了一步。
「我的跟他的牌子一樣,也是富沿廠的。」中年人擠了個難看的笑臉,說道。
「那……」老太太猶豫了。
「大娘,我的也賣三十五!」周尋才也說道。
「我的賣三十!」中年人立刻說道。
周尋才氣得直咬牙,心說你往下壓價倒挺歡,剛才叫賣的時候怎麼沒這個勁頭呢?
「我的也賣三十!」
「我的……二十五!」中年人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降價。
「我的也二十五。」
周尋才眯著眼楮,就直直的看著對方,他現在倒又不急了。
「二十四!」
「我的也二十四!」
兩人跟比賽一樣,你喊一句我喊一句,倒把那老太太撇在了一邊。
中年人的底價像是不存在一樣,一直往下,直到喊出二十的報價,周尋才突然停下了。
看著那中年人,說道︰「你確定賣二十?」
「對啊!咋了,你還能管著價格啊。」中年人氣呼呼的說道。
他也讓這降價弄的相當為難,這家伙,成心跟他對著干呢。
他面對周尋才倒是不緊張,以為周尋才也是富沿廠的人,心里有些熟悉感,說話也有底氣。
「那好,就二十塊錢一個。你的有多少,來來來,我全要了。」
說著,周尋才就提著壺往中年人在那停著的三輪車走去。
中年人有些懵了,連忙跟過去,「哎,你干嘛?」
「你不是賣壺嗎?好,現在我買壺。」周尋才說道。
「你說真的假的?」
「真的!你這到底有多少,我全要了。省得你在這搗亂,我看著也別扭。」
「那,我……」
「快點啊!」
幾分鐘後……
把東西收好,中年人兜里揣著兩百多塊錢,很快蹬著空了的三輪車離開了。
而對面,周尋才跟前則多了一堆電熱水壺。
現在,這邊就他一個了。
「哎,瞧瞧啊,電熱水壺便宜賣了……」
沒人競爭,這下他喊起來更歡快了。
一上午時間,他去的時候帶著三個壺,回來的時候手里空空如也,但口袋里卻整整多了二百多塊錢!
……
到了下午,周尋才手里也沒貨了,就打算去了趟富沿廠。找那些職工收電熱水壺,這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
不過周尋才沒急著過去,先去找蔡老頭借了輛三輪車,不用錢,報酬是回來的時候陪他下幾盤棋。這老頭,廠里沒人樂意跟他下,現在可算找到對手了。
之所以沒找周志遠,則是怕他再問東問西的,到時候再往家里打電話,那就不好了。
剛到廠子門口,周尋才就看到旁邊樹上掛了幾張橫幅,除了罵廠長的,就是要錢的。
廠子的門衛懶洋洋的,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周尋才也省了扯理由,蹬著車子就從開了一半的門那過去了。
跟想象的差不多,廠子里一副破敗模樣,地上的垃圾沒人打掃,機器都停著,偶爾能看到樹蔭下乘涼的居民,一個個也都愁眉苦臉。
如果農機廠那邊只是少了些生氣的話,那這邊就完全是沒了,只有一股子淡淡的頹廢氣息。估計再拖個一年半載的,滿園子雜草也不是不可能。
打听著,周尋才一路到了家屬院。隨便問了幾家,果然都存了不少熱水壺。
一听周尋才要來買壺,感興趣的不少,不過一听報價,嘆氣的更多。
二十塊錢一個,也太低了。
周尋才倒不慌,就咬著這個價格,他這邊東西賣出去也才四十,價格高了人家樂意,他可不甘心了。
大家都覺得價格低,但也都覺得遇到願意收的不容易。廠子里那麼多存貨,到現在也沒人搭理,廠長想拿去抵欠款還得頂著挨罵的風險。
到他們這些普通職工這,更是這個道理了,他們當然可以去擺攤,可有幾個舍得下面子願意去頂著大太陽的?幾百塊而已,也沒什麼大用。
還有一點,時間成本的問題。現在大家都忙著找新工作,誰有空為了那幾個壺折騰?
這麼多原因加起來,結果就是這麼多天過去了,家家戶戶分的熱水壺還是在那等著落灰,就這麼拖著唄,拖延癥果然是多數人的不治之癥。
所以,就算周尋才的報價很低,但這些職工也真的沒什麼好選擇了。
果然,很快就有人答應了。
總共花了不到五百,周尋才就換回了二十多個壺,裝滿了一輛三輪車。
這一刻,周尋才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種感覺,賺錢好像也並沒什麼難的?
……
下午也來不及再去擺攤了,周尋才就拉著壺回了農機廠,接著他又去找蔡老頭。
「你打算倒騰那些熱水壺?」蔡老頭一邊擺著棋盤,說道。
「對啊。我在這又沒什麼事,不怕麻煩。……那三輪車我先用著啊。你要錢還是陪你下棋?」
「下棋吧!」蔡老頭捏著黑棋落在棋盤中心,天元。
這老頭就這點討人厭,得意便猖狂,下這擺明了瞧不起人。
「那說好了,傍晚三局,中午不成,我跟你這懶老頭比不了,我得休息。」周尋才捏著白子也落在了右下星位。
兩人你來我往,沒一會棋盤上就落滿了大半,當然,周尋才又是大劣勢。不過已經比昨天好多了,起碼大龍存活了下來,看起來頂多輸個五六十目。
「問你個事,昨天跟你下棋那小孩,叫什麼來著……」
「章博衡。怎麼了?」
周尋才隨手落了一子,說道︰「他家現在跟我鄰居。他真的要當職業棋手?」
「想的美。」蔡老頭哼了一聲,捏著棋子重重落下。
「怎麼說?」
周尋才對這老頭的態度有些不大舒服,怎麼說,這樣評價一個小孩都太刻薄了些。
「沒希望的。」
蔡老頭搖著扇子,看著棋盤說道︰「每年有資格參加定段賽有四五百人,定段成功的呢?十幾個!
幾十分之一,比他厲害的一大把。憑什麼認為他就能成?」
「也不能這麼說吧。只是選擇的路不一樣而已。」
「可這條路太難了。」
蔡老頭搖了搖頭,「為了他學棋,他父母賣了房子帶他去首都。你瞧瞧,現在什麼樣了。他要是成不了棋手呢?還能去干嘛?沒學歷,沒手藝,只能去教小孩下棋。你說這值得嗎?」
周尋才有些唏噓的點點頭,雖然只是幾句話,他卻像看到了一個家庭掙扎的畫面。
為了孩子的一個不確定,甚至飄渺的未來,把整個家庭的全部力量都賭過去。在周尋才這個一向認為雞蛋不該放在一個籃子里的人來說,當然不是個明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