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拉回一個時辰前的聖都街頭。
馬原帶領一干大理寺緹騎,與李淨輝麾下千牛衛劍拔弩張,緊張對峙。稠黑夜色的空氣無比緊繃,似乎一點兒火星濺出,立時將天雷地火,腥風血雨攪成烏糟糟一團。
雖然身後大理寺緹騎偏少,處于劣勢,馬原卻是昂然不懼,面對殺機畢露、咄咄逼人的李淨輝,滿臉不在乎,冷傲地道︰「該擔心一下自己處境的,應該是你——李大將軍!你何不好好看一看,馬車內,被你給射殺的到底是誰?」
李淨輝面色一變,見馬原老神在在,一幅傲慢無禮吃定了他的模樣,心頭大跳,自馬上跳下來,三兩步上前,將擁上前來幫忙的千牛衛喝退,親自拽開馬車門,無比粗暴將馬車內三具死尸拖了出來。
他俯,仔細辨認了那三具臉龐滿是血污的死尸半響,疏忽神色慘白,身軀一晃,差點栽倒在地。
「不要以為穿著大理寺正的官服,就是大理寺正!也不要以為穿著衛尉寺主簿的服飾,就是衛尉寺主簿!更不要以為穿著大理寺緹騎的裝束,就一定是大理寺緹騎,——完全有可能是有人冒充!
至于真正的大理寺正、衛尉寺主簿、大理寺緹騎,早就‘金蟬月兌殼’溜了!」馬原捏住了李淨輝的命門,一張老臉寫滿了小人得志、得意非凡,揚起下巴,稀疏的胡須直翹,無比惡毒地道,「我家寺正大人神機妙算,早知道你們會嚴密監視段承德的府邸,也算到你們會狗急跳牆,因此早有防備。」
「劉章,還有段承德,他們兩個那兒去了!說!不然老子今天將你給活剮了,然後再砍成肉醬,讓你死無葬身之地!」面對亮出了絕殺底牌的馬原,李淨輝如同被逼到了死地的惡狼,面色絕望,死死盯著馬原,雙手握緊了手中的馬槊。
「哎呀呀,李大將軍真是好威風、好煞氣,真是嚇死個人啊!」馬原甩著那幾根亂糟糟的胡須,一張老臉寫滿了不屑嘲弄,「李大將軍,就憑你帶的這幾個干瘦的人馬,能全部吃下我們這支大理寺緹騎?就是能吃下我們吧,你還能活著幾個?再退一步說,就是我們大理寺緹騎全軍覆沒,你手下安然無恙,又能如何?——我們家大人押著反水的段承德去了那兒,還需要我多說嗎?」
「這麼說,劉章押著段承德,會同孟戶,已經進宮面聖去了……」李淨輝心頭一片徹骨的冰涼,閉上雙眼,輕聲道。
「呵呵,你以為呢?當今聖皇的手段,不用我多說什麼吧?一旦聖皇知曉了你們的陰謀,呵呵,你感覺你們的叛亂,還有幾分成功的可能?」馬原絲毫不怕李淨輝暴怒之下真個拼個魚死網破,看李淨輝的眼神就像是看一頭落入陷阱的惡虎,悠悠然的話語如同一條條枷鎖,不住捆綁在老虎身上。
王融湊上前,在旁彌縫補苴,「嘖嘖」連聲道︰「咱家大理寺卿可是聖皇最為信任的心月復重臣,可隨時面見聖皇,那怕深夜宮門已閉,也能憑聖皇御賜的牌子叫開宮門。——不知道這個時候,見到聖皇了沒有?如果咱家大人面見到了聖皇,馬大人,您老人家說說,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唉,還能發生什麼?雷霆震怒之下,聖皇自然調集重兵,將陰謀作亂之輩全部捕獲下獄,膽敢抵抗者盡數誅殺了。」
「哎呀呀,這不是要死很多人?」
「那當然是少不了!叛逆作亂,向來罪責最重,可是要夷滅九族、雞犬不留的!」
「嘖嘖嘖,如此說來,李大將軍府邸上的老娘、兒女、嬌妻美妾,都要統統被砍頭了?只是可憐李大將軍府邸上的那雞、那狗、那貓兒,又有何罪?也要被捏著脖頸一一宰殺?」
馬原與王融兩人一唱一和,就像架起的炭火,不住烘烤著李淨輝。
李淨輝堂堂一員悍將,也是邊關尸山血海殺出來的,而今卻是氣息紊亂,呆如木雞,六神無主。
對于聖皇的為人,他們這些近臣可是太清楚了,當年為了上位,能夠親手將自己親生兒子給扼殺,而今別人居然叛逆她,對于作亂者,又那里會手下容情?夷滅九族還是輕的,就怕要千刀萬剮,用重刑警示其余心懷叵測者。
「李大將軍這不是只有死路一條,絕對沒有活命的可能了?」王融話語充滿了憐憫。
馬原拈著下頜的胡須,悠悠然道︰「想要活命,自然是很難,但也並非沒有一線生機……」
李淨輝心頭一跳,猝然抬起頭,無比希冀地看向了馬原。
「大人且說說,李大將軍這一線生機在那兒?」
馬原抬頭看著漆黑的夜空,「呵呵」只是冷笑,就是不說話。
李淨輝面色變幻,揮手讓貼身下屬遠遠退開,拖著重愈千斤的步伐,緩緩上前,拱手澀聲道︰「還望馬大人給指點一條明路!李某感激萬分,必有後報。」
見李淨輝下屬千牛衛隔著老遠,听不到他們說話,而李淨輝態度已經足夠明朗,馬原一直拎到嗓子眼上的一顆心,悄悄放下,信心十足道︰「李大將軍迷途知返,懸崖勒馬,可喜可賀。如果我是李大將軍,當立即將下屬召集起來,趕入旁邊的院子,讓大理寺緹騎給看守起來,然後自己飛奔回皇宮中去,賭一賭自己的運氣,搏一搏那一線生機!」
「還請大人說的更明確一些。」
「我家大人雖然萬騎衛出身,有聖皇賜下的可以隨時面聖的令牌,但現在畢竟是深夜,要進宮面聖,層層關卡通報下來,耗時總是短不了。如果李大將軍速度夠快,運氣夠好,搶在我家大人進宮面聖之前,進宮陛見聖皇,進行出首,將姬承恩的叛逆作亂陰謀盡數告發,如此一來,滿門老小性命已然保住了,絕對不至于被滅九族了。哪怕聖皇暴怒,也不過是挨一頓重罰,丟官去職;而如運氣能好一點兒,甚至無過反而有功,受到獎賞也說不定!」
李淨輝面色一陣陰晴不定,額頭青筋跳動,「撲」的一聲,疏忽將馬槊翻手插入地內半尺,卻是將馬原嚇得一哆嗦,差點自馬上一頭栽下來。
「就這麼辦!謝馬大人指點明路,我李氏滿門上下感念隆恩。」李淨輝雙眼無盡生機渴望閃爍,雙拳重重相交,拱手斷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