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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自投牢籠

丑時。夜色最深之時。

黑洞洞的夜,如同巨獸的恐怖大嘴,將聖都給整個吞掉。宵禁後的聖都,清冷黑沉的如同鬼域,只有幽黑的天穹不時幾顆寒星劃過。

衛尉寺主簿段承德的府邸,後院燃起幾十支火把,照的白亮一片。

府內百十名奴僕挎刀背弓,整齊站立,宛如一支軍隊,而站立最前的最為雄壯的幾十名,身上竟然還披著厚重甲冑。

段承德與一名白袍文士,站在隊列前。

「你們原本都是觸犯法令,必死之人,段老爺用通天的手段,救了下你們,平日更待你們甚厚。而今他奉皇命,討伐逆賊,明日搶佔天禁門,你們卻要奮勇爭先。誰立了功,不僅不吝賞賜,表現英勇者,更可以授予官職。」一名中年文士負手站立隊列之前,冷冷訓斥道。

「喏!必然不敢讓總教頭、讓段老爺失望!」

「總教頭盡管放心!」

「我等必然奮力上前,立功而還。」

……

听說不禁賞賜豐厚,更還有可能升官,這支奴僕兵大喜,紛紛叫道,嚴整的隊列一陣渙散。

旁邊段承德肥胖如炊餅般一張大臉,滿是亢奮,禁不住道︰「也不知岳父大人倒底擔心什麼,有這等精兵在手,何事不可為?至于這般小心翼翼?」

中年文士心下鄙夷︰如非你府邸距離天禁門最近,能夠最短時間內抵達,以你的草苞,這等大事公爺會與你謀劃?表面卻笑道︰「此事畢竟事關重大,謹慎一些也是好的。」

「老爺,大事不好,一位大理寺寺正大人,在外敲門打戶,指名道姓要見老爺你。」段承德府上的老管家如見了鬼一樣飛奔而來,一張老臉滿是惶急。

段承德與中年文士齊齊嚇了一跳。

段承德一張臉瞬間變成了豬肝,額頭冷汗滲出來油亮一層,顫聲道︰「大理寺?大理寺來做甚?莫非……莫非事情敗露……陛下養的這些紅皮狗嗅到了味兒……完了、完了,一切都……」

看他窩囊廢的模樣,中年文士差點沒有氣厥過去︰一切順風順水時,就口若懸河,不可一世,好像自己文能安邦、武能定國,無所不能;一遇波折,立即嚇得屎尿齊下,魂飛魄散,標標準準一豬隊友!——呸!稱之為豬,都侮辱了豬!

「立即打發他走,就說主簿大人吃醉了酒,已然睡了,有任何事,明日再說。」中年文士打斷段承德六神無主的哀號,對管家道。

「沒錯、沒錯,就說我睡了,讓他滾蛋!——明日一切都成定局,哼,還怕他小小寺正?他們寺卿見了我也要老老實實!」听中年文士的話,段承德頓時又有了精神,神氣活現地對管家道。

「老奴這麼回話了!可那位大人說,他手頭有一件緊要案子,與老爺有關,那怕老爺、那怕老爺就是死了,他也要打進門來,見到尸體!此時不依不饒,拿著刀將大門快砍爛了……」

「這是什麼屁話?」段承德氣的暴跳如雷,旋即面色如喪,惴惴不安看著中年文士,「牽扯到一件天大案子,就怕是真……」

中年文士面色陰沉,略一思忖,揮手讓管家放那囂張的大理寺正進來,轉而對段承德狠聲道︰「怕什麼,看他進來怎麼說,也許不是那事呢,即使真是密謀敗露……能拖就拖,就是拖不過去……」中年文士手掌狠狠向下一砍,「你手上有這百十名久經訓練的僕役兵,怕他怎的?砍成肉醬就是!明天就變天,小小大理寺正,能翻起什麼浪來?」

段承德精神一振,雙掌一拍︰「對啊!老子怕他什麼?」

不等中年文士再說什麼,急匆匆去了客廳。

中年文士見他神經病一樣一陣亢奮一陣驚懼,大為氣結,只得一邊自認晦氣,一邊忙忙追了上去,不住聲叮囑著這棒槌要注意的事項。

客廳內,木榻上,劉章正襟而坐,悠悠然品嘗著端上來的茶水。孫科弓、吳奇兩人,按刀肅然站立身後。

一見劉章繡著獬豸的大理寺寺正官服,以及孫科弓與吳奇兩人透露著肅殺氣息的緹騎服,段承德被中年文士鼓起的勇氣不由一泄,雙腳一陣陣發軟。

「大聲怒斥他,來個先聲奪人!僕役兵就在殿外,隨時可以進來,將他們剁成肉醬。」一見段承德要痿,中年文士知道不好,上前兩步低聲道。

段承德點頭,想到殿外埋伏好、就等暗號的僕役兵,鎮定了幾分,大搖大擺走到主位上,屈膝坐好,剛要說話,對面劉章將茶杯一扔,冷邦邦喝道︰「段大人,你可知罪?」

段承德腿肚子一哆嗦,側頭看了身旁的中年文士一眼,硬撐著道︰「本官有何罪?你休要……」

「閉嘴!現在是本官在問你話!」劉章打斷他的話,自袖子里掏出一封信,「啪」拍在桌子上,「你指使‘金針判官’宋梓,用毒針暗害右羽林大將軍段寅,讓貳將軍吳璨上位,欲圖謀不軌,——這封信,可就是你寫給宋梓的親筆信,證據確鑿,還容你抵賴?趕緊自縛雙手,跟我去大理寺獄好好呆著涼快,等候陛下發落吧。」

面對劉章一番狂風驟雨般的話語,段承德像是被劈打的七零八落的嬌女敕小花,面如尿色,渾身哆嗦。

身為朝官,對于當朝聖皇的英明嚴酷,可是知之太深了。聖皇身為女子,原本是一國之母,卻最終能登上帝位,這一路走來,說是用鮮血與白骨鋪成毫不為過。

擋在她道路上的人,無論是皇親、王公、權臣、猛將,甚至親兒子,統統非死即囚,無人是她敵手,——不用說區區段承德,滿朝文武又有誰不懼?

見段承德居然被劉章幾句話給嚇破了膽,跟受驚的鵪鶉一樣,縮著脖子,大有俯身認罪的架勢,中年文士心頭大罵,轉而對劉章大喝道︰「胡言亂語,我看你根本就不是大理寺寺正,分明是歹人冒充!甲士何在?將之拿下,砍成肉醬!」

埋伏殿外的僕役兵,听到命令一擁而入,揮舞刀槍,就要對劉章沖去。

吳奇與孫科弓大吼一聲,也是拔刀出鞘,將劉章死死護住。

「且住!」劉章一聲厲喝,看也不看中年文士,死死盯著段承德,「段承德,你可想好了,這廝孤家寡人,你可是還有滿門老小!用你的豬腦子好好想想,本官帶兩名緹騎,就敢前來拿你,說明什麼?」

「說明什麼?」六神無主的段承德不由乖乖順著問道。

「自己想!」

「我就知道,這事肯定上奏聖皇了對不對?我就知道,孟戶是聖皇的心月復,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不向聖皇稟報?想必我家馬上就要被包圍了吧?完了!真完了……」看劉章傲慢無禮的模樣,段承德越發慌了,嘴巴都歪了,哭喪些臉含含糊糊地道。

緊握腰刀、只以為今天要被亂刀砍死在這兒的吳奇與孫科弓,面對這神轉折,呆愣愣看著拼命自行腦補、自己拼命嚇唬自己的段承德,再扭頭呆愣愣看著安然端坐不動、一副高深莫測模樣的劉章,明顯感覺腦筋有些不夠用︰這樣也行?

他們可是清楚,奏明聖皇,帶兵包圍,全都是無稽之談,統統都是沒影的事兒!

「大人,不要中了他的詭計……」中年文士梗著脖子吼叫道。

「你閉嘴!你沒有老小,可以說輕快話,我府里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孩童,老老少少幾十口呢。而今事情已經敗露,在聖皇手下,還有咱們蹦噠的余地?老老實實听候發落吧,畢竟我是受人脅迫,我對陛下一向可是忠心耿耿,陛下一定會對我網開一面的,——都給我滾出去,沒有我的命令,誰讓你們進來的?」

涌進來的一干僕役兵,被罵的灰溜溜的又退出了大廳去。

「你糊涂啊,他這是在詐你……況且,你干的這是什麼事,聖皇會饒恕你?」中年文士真急眼了。

「會!——你也知道我們寺卿大人與聖皇的關系,保你一家老小活命,毫無問題。」劉章在旁下了一劑猛藥。

吃了定心丸的段承德,徹底倒向劉章,呼喝幾名僕役兵,反過來將中年文士給捆綁嚴實,怕他亂叫惹惱劉章,還體貼地讓僕役兵堵住了他的嘴,然後又喝令一干僕役兵卸甲回後院,相互監督,不得外出。

末了,一臉討好對劉章道︰「大人你看這麼辦可好?這中年文士是我岳父的一名謀士,一直在我府邸訓練家奴,以備不時之需,要不要我將他給砍了?」

「干的好!這廝不妨留著,等待他的,將是律法的嚴懲。」劉章滿意點了點頭。一旁被堵住嘴的中年文士,徹底絕望。

準備好一輛馬車,段承德讓奴僕將自己綁了個結實,又主動自己鑽進車內,還不住聲催促押車的孫科弓與吳奇︰「走,趕緊走,前去大理寺地牢,今晚上我就要住進去,務必讓聖皇看到我的臣服乖順之心……」

孫科弓與吳奇到這時候還如在夢中,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這位寺正大人,帶著他們兩人深入狼穴,隨便幾句話一忽悠,首惡愣是乖乖束手就擒,還一心要自投牢籠,這操作簡直騷的也沒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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