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趾高氣揚而來的洛仙一番迎頭痛擊,再次失魂落魄灰溜溜飛奔而走,劉章看著,連連搖頭。
「懷寧王與唐宣殿下不是蠢人,查清楚了田虎的底細後,應該會偃旗息鼓,乖乖進宮請罪,這件案子也算結了。」看出劉章心情不佳,孟戶安慰他道,「我們也沒有白忙活一場,你也過癮了一番,最關鍵的是將懷寧王與唐宣殿下自懸崖邊緣拉了回來,沒有釀成大禍,也算是結果不錯。」
「你是這麼認為的?」劉章一臉奇怪的反問她道。
孟戶一呆,道︰「難道你還有別的想法?我知道你不服氣……」
劉章抬手打斷她的話,低頭盯著田虎的尸身,冷聲道︰「你太小看這只毒虎了,身為鬼谷門徒,給我留下這道謎題,顯然是驅使他的那只黑手即將有大動作鬧出來,他就看我能不能將這個局破開!」
雖然感覺劉章的話有些匪夷所思,但這一日來的並肩而戰,對于他的能力大為信服,孟戶不由順著他的語氣道︰「可是田虎已經自絕了事,姬承恩又沒有絲毫破綻露出,一切關于他的陰謀都是我們的臆測,一絲線索也沒有,我們又怎能查到他的身上?還是你打算讓我將自己的猜測,奏報給陛下……」
「沒有線索?哼,在我面前,任何鬼魅魍魎都休想遁形,好戲,才剛剛開始!」劉章再次低頭審視著田虎的尸身,沉吟道,「鬼谷門徒,可不是一般的貪生怕死,能夠讓這個家伙甘願自裁,肯定是有人逼迫,而且肯定是當面逼迫……」
劉章話音一落,孟戶與吳奇、孫科弓猝然轉身,死死盯著看守田虎的那兩名緹騎。
王融剛剛叛變在前,莫非這兩個家伙也……
兩名緹騎臉色慘白,渾身如同篩糠,顫聲道︰「大人,冤枉啊,天日可鑒,我們一直牢牢守著門,沒有讓任何人進入,我們更沒有逼死這個……」
「不是他們。」劉章擺擺手,扶起被田虎死前打翻的胡床,坐了上去,「想要逼死這頭毒虎,倒也不必一定要進門入戶。」說著,劉章透過洞開的房門,向外望去,「在這廝撞死前,都有何人自門前經過?」
孟戶雙眼一亮︰對啊,房門洞開,凡是自門前經過的人,都輕易看到里面的毒虎,也都有逼死這個混蛋的嫌疑。
孟戶轉頭盯著兩名緹騎,呵斥道︰「問你們話呢?」
兩名緹騎一臉迷糊,絞盡腦汁思索了半響,苦著臉搖頭道︰「自從這廝關進房來,知道他的重要,所有緹騎都繞路而行,委實沒有人自門前經過……」
孟戶一愣,疑惑地看著劉章。
「沒有人經過……」劉章一愣,站起身,慢慢走出房去,一邊揉著眉心自語道,「不應該啊……怎麼可能……」
他從房門走出,沿著一條直線,對著院子直直前行。眾人莫名其妙,緊緊跟在後面。
站在院子,劉章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房間︰「剛才肯定有人站在這兒過,——就是站在這兒,逼死了房內的田虎。」
孟戶疑惑道︰「你怎麼這麼肯定……」
一邊說,她也扭頭回望,下一刻一個激靈,脊背汗毛都豎了起來,——站在這個位置,透過房門,正好能夠看到房內的胡床!
孟戶雙眉豎起,咬牙道︰「你們兩個混賬在撒謊……」
吳奇與孫科弓等一干緹騎「呼啦」一下散開,將那兩名緹騎給圍在正中,手按刀柄,滿臉戒備看著他們。
「下了他們的刀。」孫科弓一聲斷喝。
兩名緹騎一臉絕望,雙膝一軟跪在地上,一邊連聲喊冤,一邊自己解下腰刀丟在一邊。
「拖走,用刑,務必撬開他們的口!」孟戶恨恨道。自己身為大理寺卿,下屬卻屢屢出現內奸叛亂、膽大枉法之徒,感覺臉皮一陣陣發燒。
劉章看兩名緹騎的神色委實不像是撒謊,腦筋飛轉︰莫非是自己推測錯了?忽然他腳下一軟,像是踩在了什麼東西上。低頭一看,地上是一片掌心大小的菘菜葉子,並且還極為新鮮。轉頭四顧,院子灑掃干淨,只有這麼一片。
劉章眉梢一挑,對即將被押走的兩名緹騎道︰「這片菘菜葉子是怎麼回事?」
兩名緹騎呆呆看著地上那片葉子,忽然如夢初醒,梗著脖子高聲尖叫道︰「大人,田虎死前,一個送菜的老僕背著一筐菘菜經過……」
「沒錯,他好像累了,還在這兒放下筐稍歇息了一下……」
「他前腳剛走,後腳田虎就跳起來,一頭撞死在牆上……」
吳奇大怒,一刀鞘抽在兩人脊背︰「你們休要胡亂攀扯,——為什麼剛才不說!」
兩名緹騎苦著臉嚎叫道︰「那不過是一個老奴僕,我們那里想到……」
劉章看了孫科弓一眼,孫科弓立即招呼起四名緹騎,飛身向後院廚房撲去。
劉章不悅看了吳奇一眼︰「我前段時間不在,弟兄們警惕性怎麼這麼差了?在眼皮底下,被人將嚴密看守的重犯給逼死了,且還毫無知覺。」
吳奇叉手拱腰,滿臉羞慚。
「大人,果真有蹊蹺,剛才我們審問了後院管事,往日前來送菜的都是菜農伍三,今日來的是一名老頭子,稱伍三得了風寒在家中養病,他是伍三父親伍留八,替兒子前來。」不多久,一名緹騎匆匆而來,低聲稟告道。
「家住何地?」
「南市旁的思順坊,東南角第八巷的十七戶,——孫科弓大人已經帶領弟兄趕去追查了。」
「就怕徒勞無功。」劉章搖頭道,揮手將兩名緹騎松綁,又對吳奇道,「將王融給我提來。」
孟戶抬頭看了看天色,日色偏西,已到申時,遲疑道︰「鄭獻橫死溫柔坊一案已經偵破,而今天色不久將晚,緹騎們也奔波了一日,疲累不堪,此案那怕有蹊蹺,明日再追查卻又晚了?」
劉章搖頭︰「我的感覺很不好,這‘伍留八’能夠將這只貪生怕死的毒虎逼得死得這麼干脆利落,顯然毒虎對他的畏懼已超過生死,其可怕程度可見一斑;此外,毒虎並沒有反叛暴露,這家伙卻執意冒險趕來將之逼死,顯然是為防萬一,怕是他們另有更深的陰謀,容不得絲毫疏漏。」
孟戶對劉章已然深信不疑,立即扭頭對吳奇道,「提來王融,你順便持我名帖,前去告知宵禁金吾衛,大理寺夜辦案子,要來夜行令牌。」
吳奇點頭,扭身出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