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日鼠？
看著掌中吱吱亂叫的黑鼠，楊獄眸光微動，已洞悉了其人的跟腳。
遠古之年，天庭宰執寰宇諸界，乃萬界共尊之霸主，其中強者如雲，仙神如雨，威壓諸天，萬靈臣服。
其中，又以三司九部最為聲名赫赫。
這虛日鼠，就位列三司之‘星司’，相傳乃是玄武座下第四宿，兼仙神之格，秉隆冬之肅殺。
「孽畜，你敢……」
黑鼠嘶鳴之聲不及回蕩，楊獄掌中已迸神光，只一捏，已將其神魂捏碎。
「廢話真多！」
楊獄漠然環顧，滄江門幾成廢墟，一眾弟子四散而逃，數千年傳承隨風而散。
「嗯？」
突然，他的眉頭挑動，望向心頭，明黃之光內，一張金光熠熠的榜單陡然為之浮現。
……
……
當~
渾厚而悠長的鐘聲響徹群山，實質般的靈如雲霧般被蕩起層層漣漪。
「呼！」
輕吐出一口濁氣，竹林之間靜坐一夜的姜俠子緩緩睜開眼來，眸光湛湛︰
「這一件大功到底不虧。九耀，已至門前！」
濃郁的靈之中，姜俠子長身而起，心中一時頗為振奮，卻也不免生出感慨。
他的跟腳不差卻也算不得太好，若非拜入萬始天宗，想要走到如今這一步，至少要多耗費一甲子。
「修行四要，法財侶地，前人誠不欺我也！」
姜俠子長長一嘆，感觸極深。
修行之地都不同，結果也完全不同，如他這般小宗門出身，十年修持未必比得上大宗門弟子三載修持。
可龍泉界比之其他世界，卻又好了太多太多了。
他加入萬法樓一百余年，曾數次跨界，對于這一點，實在是有著切身體會。
若生于山海界，縱然極等跟腳，千載苦修，也不過他如今這個境界而已。
而這也僅僅是聖地弟子最為尋常的待遇之一。
‘可憐那位西北王天縱之才，卻生錯了世界，或許等我再去山海時，他已老死十都，化為白骨一堆了。’
沒來由的，姜俠子想起了那位山海界驚才絕艷的西北王，心中有些惋惜。
「是時候去晉升堂了！」
姜俠子整理衣冠，昂首走出。
為了拜入萬始天宗門下，他耗費了多年積攢下來的大功，所為的，自然不僅僅是一處靈濃郁之地。
而是，晉升堂。
晉升堂，乃是唯有宰執天下的一十七家聖地宗門方才有之。
一如其名，乃是聖地宗門內弟子晉升之地。
呼~
走出修行的竹林，姜俠子腳下突然一頓，比鄰的那處竹林里，一拄著鐵拐的老者也同時停下腳步。
「恭賀姜師兄功行大進！」
「李，李師弟，你也？」
姜俠子上下打量著那老者，神色不由得有些變化︰
「你，你居然也到了這一步？！」
表面上，姜俠子還能恢復平靜，心里卻是一陣翻江倒海。
他倒是認出了此人。
眼前這老家伙名喚李凝陽，因為人邋遢又有先天殘疾離不得拐，被同門戲稱‘鐵拐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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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記得，自己閉關之前，這老家伙還未成十都啊，這才三十年……
「僥幸，僥幸。」
李凝陽擠出個微笑︰
「師兄可是要去晉升堂？同去如何？」
「哦，好，好……」
姜俠子有些牙酸，卻也沒有拒絕，便與李凝陽一道出得竹林。
竹林之外，雲霧繚繞，一座座山峰于實質般的靈霧中若隱若現，時不時有劍光、虹光劃破雲海，更高處，還有內門弟子演練神通道術。
出得竹林，也有不少弟子駐足，或為同年，或為新入門弟子，見到兩人，或是點頭，或是見禮。
「閉關不過數年，李師兄居然已到了九耀門前，實在是羨煞師弟……」
「李師兄好……」
「恭賀李師兄……」
讓姜俠子有些詫異的是，這些人的見禮者，皆是李凝陽……
「師弟這是？」
心中有疑惑，姜俠子就問了出來。
李凝陽微微搖頭，不願多說，類似場景，他每每見之都覺心中厭煩。
不為其他，這些人在他初入門之時的模樣，他可不曾忘卻，拜入‘玄丹峰’後又多來巴結，這實在讓他心有反感。
姜俠子不再追問，心中卻有些思量。
一路無話，兩人各施神通穿梭于雲海之中，遠遠地，已經看到了那一座矗地拔天的高峰。
極高處，神光如瀑，籠罩山體，光芒勝過雲巔大日，卻正是晉升堂之所在。
「萬始金鐘……」
滿是敬畏的看了一眼極高處的神光所在，姜俠子按下雲頭，與李凝陽先後進入了晉升堂。
剛一進門，就听得聲聲鐘響，而每一聲鐘響之後，那立于大殿之上的黑臉道人，就會隨之開口。
「外門弟子‘祁應’，欲晉十都道人位，需降妖十數……當去‘定方國’平崗郡城，其內有妖為禍百年，食人百萬，殺之足可晉升！」
「內門弟子‘白桃兒’，欲晉九耀‘牧龍’，可去‘平陰國’，此國有宗門圈養之蛟龍，懾服之法為下……」
「外門弟子‘應隆’，欲晉十都‘高功’，可去‘分水國’，晉升之法如下……」
……
黑臉道人每開口一次，就會敲鐘一次，也隨之就會有一人躬身行禮，緩行退走。
「天下第一聖地的底蘊啊！」
李凝陽默然听著。
萬始天宗的底蘊不止是靈濃郁、功法齊全、道術詳盡、成道圖眾多。
更在于其執掌東荒數百國，有著最為巨大的‘牧場’。
位階晉升儀式，非人可以插手，萬始天宗也不會，但除此之外的一切，卻全部可以安排。
你需傳道一國，自有一國給你！
你需殺戮群妖，宗門自有圈養之妖！
牧龍、傳道、戰爭、瘟疫、天災……任何位階的晉升儀式，萬始天宗皆可滿足！
「是啊……」
姜俠子深有同感。
百多年前，他為晉升十都，不知歷經多少危險，付出多大的代價，才堪堪完成。
相比于這些大宗門弟子，困難何止百倍呢？
「風幽兒！」
又是一聲鐘響，那黑臉道人看向角落處一身著羅裙的女修︰
「‘沉國’百妖乃是數百年前你師尊投放，其情報不必貧道多言。
但這百妖每年食人上萬，罪孽深深，你持法器前往，當殺盡殺！」
「是！」
那女修躬身應下。
「去吧！記得殺了幾頭，來日就要投放幾多！」
黑臉道人面無表情的擺擺手，這才看向李凝陽與姜俠子。
「玄應師伯祖！」
姜俠子躬身行禮，卻見這位宗門內出了名的冷酷道人擠出一絲難看的微笑來︰
「師佷此來之前，可曾問過你家師尊？」
「啊？」
姜俠子先是一愣，旋即扭頭，卻見李凝陽微微躬身，回道︰
「師尊讓弟子來拜見師叔，一切听師叔安排！」
‘？？？’
姜俠子有些瞠目。
晉升堂乃是萬始天宗重地，執掌者自非尋常之人，這黑臉道人名喚‘玄鯨’，早數百年就已成就八極之身，乃當世巨擘。
這……
「好說，好說！」
黑臉道人微微一笑，跨步下得高台，也不理會姜俠子，拉著李凝陽就于一旁落座。
取出茶水來。
「晉升之事？」
李凝陽有些不適應，忙開口詢問，態度恭謹。
「師佷到底心急，也罷。」
玄鯨道人又笑了笑︰
「師佷所行之九耀位階‘異相道人’雖非大九耀，卻也是極道，儀式確實有些麻煩。」
「還請師叔指點。」
「嗯……」
玄鯨道人微一抬手，滾滾霧氣已流入大殿之內，遮掩了所有人的感知。
「咱們師叔佷，也就不見外了。」
玄鯨道人輕咳一聲︰
「師佷可知，你家師尊為何對你另眼相待？不但收你為徒，還為你爭真傳大位？」
「這……」
李凝陽茫然搖頭，他著實不知。
他師尊‘玄丹道人’乃是天宗道人關門弟子，公認的下一代萬始天宗掌教。
他會收自己為徒，整個宗門都一片嘩然，要知道，他上一個徒弟，可是如今的真傳之首，鐘離烈。
「這其中原因不少，有一些此刻無法對你明言，但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你契合‘異相位階’。」
玄鯨道人端著茶水輕輕搖晃︰
「你想來也听說過你師尊的傳說，其中真真假假，但有一點，確實是真的，就是他曾得遠古傳承……」
「這，這與弟子有何關系？」
李凝陽心中微動︰「莫非？」
「師佷大概猜到一些，昔年，師兄下山布道，曾于一處絕妙之地得遠古傳承，其持之揚名天下的‘一氣化三’大神通就是在其中所得……」
「你的位階圖，也是師兄得自那處絕妙地！據說，直指‘帝境’！」
「帝境？！」
李凝陽心頭一顫。
「是啊，帝境……」
玄鯨道人飲盡杯中茶水，沒來由得有些沉默，許久之後方才道︰
「師佷可知，老道為何今日在此等你，並說出各種奧妙來？」
李凝陽心頭有些亂，聞言搖頭。
「師佷你，對宗門有怨！」
玄鯨道人十分之直接，並不等其反駁，又道︰
「你對宗門圈養諸國臣民，縱容妖邪肆虐等事，心中有怨，是也不是？」
李凝陽沉默了。
「世間事，皆有其音，師佷只看到我等圈養百國，放牧妖邪，只為全我等儀式，不似仙門，卻不知天變之前，世間動蕩，無數位階主各行其事時是何等之可怖……」
玄鯨道人輕嘆︰
「弱肉強食乃天道輪轉，亙古不變之理。儀式應在紅塵中，就是凡人最大的原罪！」
李凝陽苦笑，有心想說什麼，卻又覺無話可說，亦或者，沒有必要。
「十萬年里，諸位大帝定下這天地規則，固然損及了些許凡人，可在毫無規則的天變之前，卻是十室九空，萬不足一的動蕩黑暗啊！」
玄鯨道人為兩人倒下茶水，方才道︰
「宗門庇佑你，傳你功法、傳你神通、傳你大藥、助你破階、為你指明前路……」
「宗門之恩，弟子不敢忘卻！」
李凝陽無法反駁。
「師佷心里有數就好。」
玄鯨道人看了他許久，方才微笑轉回話題︰
「異相位階，一在于異，一在于相，因此，宗門有大藥可治你殘缺，卻不能給你，你相如此，乃天運也！
欲成此位階，你需入紅塵，行三萬好事，誅十萬惡徒，最後立地可成……」
玄鯨道人深入淺出，為李凝陽指點其中關隘，以及去處︰
「師佷南去八萬里處，有人凡人國度，名喚‘離亂’，乃是宗門刻意留下的罪惡之地……」
「不必了！」
李凝陽面皮抽動許久，終是拒絕了。
「真與你那師兄一模一……」
玄鯨道人無奈嘆氣，正欲說什麼，突然抬起頭來。
「嗯？！」
李凝陽後知後覺，循著望去。
當！
驚雷也似的鐘聲陡然在山門之中炸響，音波傳蕩，攪動萬里風雲激蕩。
萬始天宗之內一片震動，群山之間劍光流轉，不知多少人被驚動，望去。
只見靈流轉如雲海，浩蕩翻涌之間，似有神光照耀，更有宏大的道音傳蕩︰
「……配水火于一氣之中，運陰陽于三華之頂……」
「……黃芽得道，白雪成真……」
「……無無虛寂，渺渺凝玄……」
……
玄玄虛虛的道音回蕩在群山之間，諸般異象隨之而生，似有神光如雪滾滾落，
似有群星白日現，如有龍虎相交匯……
「這是，九耀晉升之象！是，是鐘師兄？他，他晉升九耀了？」
「聚運金塔將開，鐘師兄為何此時晉升？難道……」
「鐘師兄他……」
……
群山之間，不乏有人錯愕疑惑。
晉升九耀對于萬始天宗諸多弟子而言並不如何驚奇，可鐘離烈晉升九耀，可就有點讓人錯愕驚詫了。
鐘離烈早百年就可晉升九耀，之所以不為，正是為了聚運金塔中的玄奇造化之光。
此時晉升……
「胡鬧！」
玄鯨道人一驚後面色沉了下去，顯然他也不知此事。
然而，此時哪怕知道，也無從阻止了，因為法則之海，已經降臨！
嘩啦啦！
滾滾潮水聲回蕩在群山之間，雲海之下。
似剎那，又似許久，諸般異象隨之消失，神光之中，鐘離烈高舉龍刃，
卻見黑白兩色隨之交織，刀光如輪劃破雲海。
「九耀！」
鐘離烈長身而立，長袍獵獵之間，其身後明黃之光閃現，有神音隨之傳蕩。
【萬始天宗鐘離烈，晉九耀，登九耀榜十七】
一經突破，就自登榜？！
听著那神音回蕩，諸多弟子無不嘩然，玄鯨道人眉頭也自舒展開來。
「只有十七……」
眾人嘩然，肩扛龍刃的鐘離烈眉頭卻是微擰。
此番晉升，他耗盡百年底蘊，更耗費了他所得的一樁頗大造化，借勢提升了先天跟腳。
卻不想僅有十七……
轟隆！
鐘離烈念頭還未轉動，突听得一聲巨響，身後那明黃之光陡盛百倍。
他 然回身，卻見得一張金燦燦的榜單，陡然壓過了九耀金榜。
那是……
「近帝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