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至鏡台寺敷過膏藥,龐灃和晴霞未敢驚擾吳淑媛便匆匆下山返城回府。
听罷二人稟報,子英不禁噙淚傷嘆道,「寄身塵寰無一隅,萬種恩仇怎加持。斬卻三千煩惱絮,從此安為比丘尼央汐,好阿妹,珍重」說罷合指一拜,淚流滿面。
鄭小喬知曉央汐逃走的消息後再番派人尋跡追殺,未果,又思她經此一劫絕不敢再懷膽而返惹火燒身,遂也作罷。
因扶風公主蕭寍 病纏身久日不愈,子英連日來形神憔悴,愁眉難展,後尋得一日來到伏連昭墳前,說罷思念苦愁,又祈禱她的在天之靈能夠保佑蕭寍平安健康,早日擺月兌病魔。
然祭罷返回時還未入府便迎面撞上驚慌失措的晴霞,子英疑問何事慌張,晴霞語無倫次地稟明事由,子英听罷大驚失色,隨即趕入府門沖進屋內,果不其然,蕭寍沒了蹤影。
慌亂之余子英再命僕人四處尋找,仍未果。
「臨走前我再三囑咐,你們作何連個孩子都看不住?」子英埋怨道。
「都怪奴婢大意,本想著趁公主熟睡煎碗藥來,不成想這一會的工夫便遭」晴霞哭哭啼啼地說道。
「公主踩破了泥偶兒,奴婢擔心她哭鬧,遂上街置辦新的去了」夢妍垂頭低言。
「寍兒比我的命都重要,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真真教我愧對阿姊,羞存于世」想想在伏連昭墳前所言,子英不禁得愧疚塞心,悲傷難掩。
「守房的侍衛何在?」片刻後子英又問。
「奴婢問過了,刺史大人喚他們吩咐差事去了」晴霞回道。
「阿姐,要不要將此事稟告老夫人?」夢妍緊接著說。
「老夫人在鏡台寺修心養性,暫時還是不要煩惱她老人家了。」子英言,「府上各處屋堂庭園可都搜得仔細?」
「都搜遍了」夢妍忙忙回道,身旁的晴霞欲言又止。
逐漸冷靜下來的子英思忖道,「經前幾回禍難刺史府已戒備森嚴,四門的守衛今日也並未看見生人入府,朗朗白日,若非吃了熊心豹子膽,何人敢翻牆越戶自尋死路。」
「阿姐的意思是小公主仍在府內,並未被賊子擄走?」晴霞眼神一亮。
子英未應,隨後喚退眾僕,只留晴霞一人。
近半個時辰後,侍領龐灃肅面入來,「拜見郡主,卑職適聞扶風公主無故失蹤,特來詢問一二。」龐灃從鏡台寺回府,領吳淑媛之命向蕭綜及鄭小喬傳達伏連昭六七祭日之事,又聞蕭寍無故失蹤,遂匆匆來詢。
子英告之,龐灃听罷眉頭一鎖,「適才在鄭氏房內傳話,卑職無意間竟看到桌上扔著一個泥偶,似是孩提的玩物,這會不會」子英稍思之下一驚,「鄭小喬無生養之能,房里又怎會有孩童的玩物,定是她抱走了寍兒!」
晴霞似乎也想到了什麼忙言,「對了阿姐,公主睡覺時手里正好握著泥偶兒!果真是她!」如此一說更讓子英深信不疑。
子英擔心蕭寍安危,晚些時分便同晴霞登門要人,然鄭小喬似乎早有預料,緊閉房門就是不露面。
「不知夫人何時怕她俟娘了自打侍奉夫人以來,奴婢還從未見過有人敢賴在夫人房前吆五喝六惱人心煩的夫人若是懶得理她,待奴婢趕她去罷。」散花尖牙利嘴煩躁不已。
「你個小皮子懂甚麼,若不是大人命我看護幾日,我才懶得管這個痴痴愣愣的小東西夫君此舉所為何意尚且不知,還是莫要置身事里輕舉妄動,待一會他來了再看好戲」鄭小喬陰笑道。
秋風習習,落葉翻飛,子英和晴霞站在階前默默等待,稍時細雨即來,綿綿散散,淋淋灕灕,打濕了滿地殘花。
「阿姐,秋雨涼身,這鄭小喬又躲著不出來,我們先回屋吧,明日再來要人。」晴霞勸道。
「今日要不回寍兒,我便一直站在這兒等她出來。」子英盯著屋門淡淡說道。
晴霞知道勸不動她,遂忙忙跑回屋取了把傘來,二人站在雨中一言不發,靜靜等著。
不大一會屋內傳來小孩的哭聲,子英心頭一酥跑到門前使勁叩門,「鄭小喬!把寍兒還給我!」然並未听到鄭小喬回應,隨之卻聞蕭寍的哭聲愈來愈烈。
蕭寍雖因 癥孤僻自閉,怕人少言,但在淺薄的認知里子英卻是親近之人,是在無數個發病的夜里給她安全感的人。
「再哭個沒完剜掉你的眼楮!」被蕭寍哭得心煩的散花瞪著大眼嚇唬道。
這一嚇直嚇得蕭寍全身發抖,一剎間哭聲全無,只看到張著的嘴巴和涌出來的淚花。
「鄭錦之!不要嚇唬寍兒!」听不到哭聲的子英心頭一揪奮力喊道。
正此時,蕭綜攜兩個侍衛緩緩走來,看到子英奮力敲門似怒不怒,似憤非憤,「妻妹因何在此,又因何叩門?」子英冷冷說道,「鄭錦之趁我屋中空蕩偷偷抱走公主,居心不良,子英特來要人!大人若想袒護她子英亦無所懼!」
「好個無所畏懼」蕭綜微微一笑,繼而眉頭一冷,「寍兒是姊夫我差人抱來的。」子英聞言一怔,「你為什麼要這樣做?!」蕭綜說道,「妻妹勿惱,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隨我進屋再論此事。」
侍從敲門稟告,鄭小喬這才開了門,幾人俱入屋中。
「鄭錦之!快把蕭寍還我!」話音未落兩個侍衛便攔在身前。
「夫君惹得好事,你且對她說吧∼」鄭小喬故意生氣道。
「子英,我且問你,寍兒是誰的骨肉?」蕭綜對鄭小喬說了幾句安慰話後轉而問道。
「吐谷渾郡主,阿姐慕容伏連昭的骨肉。」子英冷冷說道,蕭綜聞言搖頭一笑略顯尷尬,「我再問你,寍兒是姓慕容還是姓蕭?」子英笑道,「寧願她此生無名無姓,也不願她姓蕭!」
「大膽!」蕭綜怒火中燒,「若非念在你照顧寍兒的份兒上,就憑適才一言,大可將你千刀萬剮!誅殺滿門!」話剛盡,侍衛抽刀架在了子英的脖子上。
子英面無懼色,「阿姐已歿,子英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今日就算人頭落地也定要保護公主周全!」
蕭綜愣了稍時笑道,「妻妹有膽有識,重情懷善,姊夫我怎會因一時不快枉殺良善?只是正如我適才所言,寍兒是我蕭室血脈,又是我蕭綜的親骨肉,理當由我照看撫養,妻妹乃姻親之戚,倘若勞你看護,豈不教外人恥笑我蕭綜無能之輩,竟連自己的親骨肉都無力周全?」
子英辯駁道,「自打公主出生,你對她不管不顧,不聞不問,阿姐去了你也未曾管過她的死活,今日卻又大言不慚地說出這番話來,到底意欲何為?」子英不敢相信蕭綜說的話。
「寍兒是我的骨肉,從今往後就不勞煩你來照顧了!回房去吧!」蕭綜甩手道。
子英哪里肯應,掙扎間被侍衛拉出門去,散花隨後關嚴了屋門。